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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一片,出了午门,灯火辉煌就只在身后,而前方却只能看到小点的火光,却是各家轿夫撑起了灯笼,正等着自家的主子。
邢琰与侯程煜谈笑风生,朝着侯家的马车所在之处去。
“哈哈,幸而阁老这轿子够大,多本王一个也坐得下。“邢琰说着闲话,朝堂上的剑拔弩张如不存在似的。
侯程煜自然是掩下内心的忿懑,面上笑道:“凉王的座驾只会比老夫的轿子威风,今日倒是委屈王爷屈尊降贵与老夫同座了。“
两人说着,来到轿前,车夫已经掀开帘子恭候,二人先后上轿。
负重虽然增加,但轿夫都没发出什么声音,即便很累很重,也都咬着牙走得很平稳。
邢琰掀开轿帘往外瞧,似有意无意道:“这夜路,不好走啊。“
侯程煜呵呵一笑:“夜太深,是走得慢些。“
邢琰放下帘子,无比惋惜:“原本还想上阁老府上坐坐,现在看来,实在太晚了,本王也不好厚颜打搅,更何况阁老在宴席上也吃了不少酒。依本王看,不如今日之约先暂且作罢,待本王来日再寻个好机会去贵府拜访,如何?“
侯程煜心下冷笑,邢琰之行为,是不管同意与否,总之自行拿定主意,丝毫不将他这个一国首辅放在眼里,赤|裸|裸的无视和挑衅,可偏偏对方是个王爷,他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拱拱手:“王爷体恤,寒舍随时恭候王爷大驾。“
邢琰笑道:“那就有劳阁老将本王送至十王府了。“
侯程煜当即一口气噎得说不出话,顿了顿,才笑道:“王爷客气了,应该的。“然后对外轿夫道:“先送凉王去十王府。“
轿子外面随侍应了一声。
轿子走了一刻,终于走出皇城区,进了大街。
此时已经近亥时,街上黑漆漆又静悄悄。谁也没有发现轿子不远的后方缀了一群人。
一群黑衣人紧随在轿子后,为首之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轿子,同时也小心压着自己和身后众人的步子,生怕发出多余的声响。
“大人?这怎么办?咱们还动不动手?这看方向,是往十王府区的。“
被唤大人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刘全,然他却没法回答下属的问题,因为他自己也是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上还是不上?!
昨夜太后把他召去慈宁宫,给了他一个重要任务,这个任务说简单那就是五个字的事:取凉王首级。可这个任务真要做,却并不容易。
凉王是谁,那是连如今当权的侯氏一族都十分忌惮的眼中钉,况且又屡次创下奇闻,未及弱冠便能领兵作战大退夷军,十年来不仅是在陈州,甚至在整个大靖都创下了不败战神的神话。
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从未败过一记则更像是神话,然而凉王就是如此,所以他成了传说般的人物。相传凉王嗜血成性,徒手就能击杀猛牛,战场上更是能以一敌百,其剑下亡魂多不胜数,当年残杀一万降兵之事更是被传的家喻户晓,凉王杀神的称号便是由此而来。
凉王凶名远播,哪怕是刘全挑选了二十名锦衣卫中最厉害的人随他前来暗|杀,也依旧让他不安。若是成了那便罢了,可若是不成,即便不是死在凉王手中,恐怕也会被太后灭口,所以这是一件非死即生的要命差事。
况且,“这件事若成了便罢“还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刺杀凉王,何其重罪,按太后的性子,即便成了,那执行者也只有一个下场,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刘全不想把事情想得那么绝望,因为这件差事他无权拒绝,人总要给自己一点希望吧,所以他只能往好了想:自己好歹是侯家多年栽培的人,又是锦衣卫指挥使,身后的二十人或许命会不保,但只要他不背叛侯家,就还有事成后活下来的机会,毕竟他还能发挥价值,毕竟多年培养也是成本。
可还是那句话,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刘全根本不能保证事成之后自己是否还有命活着。然即便不能保证,好歹也是有希望的,可一旦事败,那希望就很渺茫了。所以今夜的暗杀行动,他必须执行。
其实按照原计划,刘全对执行暗杀这件事是没有犹豫的。可问题是,原计划是他将在宫中暗杀,在凉王入住皇宫期间,比如深夜,悄无声息地进行暗|杀行动。凉王入宫只带了一名护卫,宫中又皆是侯家势力,想要暗杀甚至是明杀,并在杀后给出个合理的死亡理由,那是很容易的。
昨夜他就已经将暗杀人员选好,并且制定了周密的行动方案。可这一切都在半个时辰前被打乱了,太后派人去告知他,凉王要出宫,暗杀要在宫外进行。
本来就是送命的事,如今又计划全盘打乱,刘全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带着下属先在宫外埋伏,这地点还是他们走了许久才定下来的。既要在皇宫与十王府之间的分岔路之前,又要僻静无人烟好下手,单这动手地点他们就寻了许久,然而事实还是出乎了刘全的预料。
他万万没想到,后方的探子竟然告诉他凉王上了侯阁老的轿子。
难道说,为了掩人耳目,侯阁老亲自以身涉险?可这么重要的事,先前海嬷嬷可没提过啊。又或者,这只是凉王的破局之计?凉王难道早就料到侯氏会暗中动手,所以故意上了侯阁老的轿子以此让他们投鼠忌器?
到底是什么情况,刘全是真的不能断定。这变数一而再再而三,又关乎性命,他实在不敢贸然行动或者撤退,于是只能跟着,犹豫不决。
这眼看着离十王府越来越近了,手下人也着急催了,可刘全还是没拿定主意。
“如果要动手,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可是一个都不能留的。“刘全下着狠心道。
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像是压注。若真是侯阁老的苦肉计,那这戏就必须得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