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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承心殿,白荼先去了刻坊。因统共只离开了十日,刻坊变化并不大,工匠们有条不紊的做着活儿,秦保督查的也是极好。
只是本以为能见到秦保,却找了一个圈也没见着人,最后才从一小厮嘴里问到:人在内廷。白荼遂又找去了内廷。
秦保正与高嬷嬷在院儿里树荫下吃茶,忽听丫鬟来报说督刻白管事来找他,惊得他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两抖,半响也说不出一句“快请”的话。
高嬷嬷可极少看他有这副不安的模样,一副看好戏的口吻道:“我就说一大早跑来找我唠嗑儿,定是有事,这白荼是洪水猛兽不成,你怕成这样?
去,把人领过来,正好我也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小丫鬟说的,小丫鬟应了是,踩着小碎步去领人。
秦保蹙眉不悦道:“你这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先走了,他若问起,就说王爷召我。”一边说一边放下茶杯起身。
高嬷嬷还没来得及拦,一声戏谑便在背后响起:“秦管事莫不是故意躲着我?我这才来你就要走,竟如此不待见我?”
秦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回头笑道:“哪里的话,当真是王爷找我,倒是白掌柜,这一路奔波回来,怎不歇会儿?”
高嬷嬷回头一瞧,便见一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昂首阔步而来,面容清秀脱俗,看着十分可亲。
虽然白荼早就来了王府,可她却一直没机会亲眼见见,今日才得一见后,心里顿时就有些明白了,难怪王爷待此人非比寻常,确实不是那些小倌儿能比的。
又想起就连金嘴付媒人都搞不定,此人恐怕真的心不在此,难道已经与王爷情投意合?
高嬷嬷不敢再想下去,却决定今日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才行,遂面上也是和气,请了白荼坐,又让丫鬟去端茶。
白荼早就听过高嬷嬷的大名,不仅是这王府内廷最大的管事嬷嬷,与秦保同属一级,还是王爷的乳娘。
他上前拱手对二人行礼后,笑眯眯的看着秦保:“一路没什么劳累,不算奔波,刚回来,又惦记着秦管事,便来了,只是,秦管事怎的一副不甚欢迎的样子?”
秦保连连否认,屁股跟着坐下,“这是哪里话,白掌柜现在可是王爷跟前的红人,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巴不得多与你亲近。”
白荼不禁噗笑:“这话说的太客套了,且要论,秦管事与高嬷嬷才是王爷跟前最要紧的人,我不过是个……”他略一想,微微一笑:“不过是个可用之人罢了。”
高嬷嬷一旁默不作声的吃茶,眼睛却盯着跟前二人。
秦保笑呵呵的也端起一杯茶吃的认真,正好小丫鬟也给白荼递上一杯茶,遂一时间,三人静默,各自吃茶。
白荼呷了一口,突然随意问道:“秦管事一开始就知道王爷有此布局吧?”
秦保被呛了一口,旋即笑道:“白掌柜何出此言?”却掩饰不住眼里的尴尬与不自在。
白荼见状,轻笑了一声。
自狮子岭返回后,他就知道,这事儿秦保是知情的,那些车队马夫,都是秦保经手安排的,若说不知情,怎可能。真正运书的车队,定是早被秦保送出了陈州城。
秦保和朱康,于白荼而言是不同的,朱康他素未谋面,更谈不上交情。然秦保这人,白荼却是挺喜欢和敬佩的,故而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后,即便他知道秦保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心里多少也有不舒坦。
但好在秦保也非无情无义,心里对他还是有愧,他心里那点梗,便也就此消散了,遂轻松道:“我知道秦管事为难,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秦管事且放宽心。”
秦保顿了顿,才轻吐了一口郁气,满脸愧色道:“白掌柜是个明白人,王爷做事自然是有他的深意,我们只管听从,断不敢多问一句。
只是这事儿你虽不置怨,我也要说声对不住,狮子岭的安排,我确实知情。”
白荼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高嬷嬷却听出了一些端倪,微微一笑:“王爷好些年没在身边留过生人了,白掌柜少年才俊,又深得王爷信任,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只是……人言可畏,有些事儿,还是得掂量好咯。”
白荼讪讪,这话里深意他岂能听不出来,想到跟前的是王爷乳娘,地位也是尊贵,遂认真道: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情爱之事,都是天定缘分,一切强求不得。”
高嬷嬷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喜,原来王爷没那心思啊,她就说,这么多年王爷虽不近女色,但也未近男色,也就最近才传得沸沸扬扬,害得她一直吃睡不好,敢情就是误会。
又一想,这人还算识趣,知道知难而退,倒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少年郎,怎就生了这样的癖好呢。
“也请高嬷嬷劝劝王爷,您是王爷乳娘,王爷定能听得进去……心系于我,不仅世俗不合,更有损王爷名声,请王爷自重。”白荼继续认真。
高嬷嬷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话何意?”
白荼面露愧色道:“这事儿我也是没料到,我本无心,便不得不辜负了王爷一番情意。”
秦保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惊愕的看着白荼。
高嬷嬷呆了一般,难道说,是王爷……一厢情愿?!
“你……”她一时找不到语言,只能怔怔的看着白荼。
同样震惊的,还有不远处的铜雀,他看了看白荼,又看了看身侧之人,内心已如波涛汹涌,脚也不自觉的往后挪了半寸。
邢琰嘴角一阵抽搐,察觉到身旁过于炽热的眼神,头一转看向铜雀,冷着面一字一句道:“本-王-没-有。”
铜雀倏地垂首扮木头人。
听到声音的三人回头一瞧,顿时也是满脸惊骇,秦保和高嬷嬷忙不迭的起身行礼,白荼则慢了半拍,却是因为惊呆的缘故。
刚才他说的那番话,王爷都听到了?这么说,他无形中,又伤了一次王爷的心?白荼想起上一次,王爷也是这般,神情难过而呆滞,他还曾暗暗后悔,不该把话说的那般绝。
他抬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温柔语气温和,“王爷,您别往心里去,天涯何处无芳草,草民不值得您这般付诸,您要草民做别的,草民都可以,可唯独……草民做不到,日后草民一定尽量少出现,好让王爷您尽快忘了草民。”
高嬷嬷和秦保惊的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这不看还有几分不信,可一看,表情如此一言难尽,这得多情根深种呐?!
邢琰眉头锁的紧紧的,大步走到白荼跟前,良久,才近乎咬牙的迸出四个字:“本王……不曾。”
白荼鸡啄米似的点头,面色越发柔和,“草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