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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星光闪烁
就此,翻开良宵的学艺生涯……
「县川剧团」好像是一九五四年经四川省文化局批准成立的。五八年宵参加剧团前,前辈们有过多少风起云涌、风雨如磐、风声鹤戾、风雨同舟日子和多少风花雪月、风流倜傥的风流韵事,除了后来断断续续听老师和师兄讲了一些外,多数人都是摇头緘口。作为“反右”的重灾区,心有余悸,好像人人都在遵循“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原则。少说为佳。
临时慰问团一解散,宵就直接归剧团了。啊,原来他们只是一个分队。大队伍合起来还是有五、六十号人。那次和宵参加剧团的学员有女孩徐明村、张仪凤、侯耀群、廖光淑、查玉珍;男孩邓世春、陆得光、李秀夫等。
“来了个‘尿娃’到不怕,”一向不积口德的段国相说“我看都怕是些‘造粪机’……”
“造粪机”从此成了这批学员的绰号。
当时的县政府都是借人家市的地盘办公,剧团就当然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男主角是老生刘汉均,人精一个。四书五经、战国史记、残唐五霸、宋元明清,西游封神,都通通装在他那个园滚滚的大肚子里。他的「寇准背靴」,「龙凤呈祥」的寇准、乔国老等老生那一叫坐。剧团在一处呆久戏源枯竭,不怕,上街买一本小人书,一天就被他变成一出戏!天才!艺人们戏称的“烂肚子”。他是宵后来一本翻不完的「辞海」,受益良多。
但用有些人的话说他就是“厕所栽花——根底臭”,说他解放前是“戏霸”——依宵看,他无非是当年大家凑拢来混饭吃时的江湖戏班的招集人而已。凭他的艺术造诣,早该到省里去了。“历史问题”是他身上永远搬不开的“五行山”,他只能夹住尾巴窝在县剧团斯混。
年轻时的他在唱小生是众粉丝富家太太们的抢手货呢。有的排队久等不上,干脆骂上戏园子:“他汉均是甘露,也要每人分一点:臭豆腐,也要大家都咬一口,不能让某些恶婆娘夜夜霸着玩!”
闲极无聊的阔太太们的争风吃醋,给他带来莫大的麻烦,有天官府一板架把他夹在十字街的“妥神桩”上,当流氓示众!成为一生的“软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哪个时代的男女知名艺人,不都是富贵者的临时性玩偶吗。岂止昨天?
抗战期,他为募集前线资金,经常组织义演。抗战胜利的消息传来,正在台上演戏的他,疯狂地拿了一串火炮跳下舞台,带头成为宜宾“抗战胜利”狂欢大游行的第一家……
宜宾大街小巷住满伤兵。为看戏无票经常在戏院、影院闹事,有时,递过去的不是戏票,而是冒烟的手榴弹!为国流血的伤兵们看不到期望的前途。而刘汉均的剧院却风平浪静——他对爱国志士分文不取。他是大节上的好人!
刘汉均老师的戏是很有深度、广度、厚度、力度的!他所演的一切角色,都有浓厚的可观性,从帝王将相到士农工商、市井贫民、以至地痞无赖到老丑丑,他都把他演绎得微俏微妙、风趣幽默、感人传神。
「龙凤呈祥」的乔国老,在刘备过江招亲中,一是为了孙、刘联盟共御曹*的国家大计;二是受了刘备大礼后拿人手短,所以在刘备与孙权、周瑜的激烈冲突、国太爱女的亲情护卫等多方矛盾冲突里,他演的乔国老利用自己的有利地位和与国太的特殊关系,起着“润滑油”重要作用。他既要拉国太的大旗做虎皮,又要顾及和孙权的君臣关系;受了刘备钱财,还要为刘备消灾;但还要防止周瑜怀疑他出卖国家利益——刘汉均把那么一个三张面孔的角色拿捏得准确到位,令人叫绝!他时而权重天下而养尊处优;时而有持无恐倚老卖老;时而逢迎拍马卖傻装疯,看得人忍俊不禁。他有本事叫笑人流泪;哭人绽笑,这就是艺术家的魅力之所在!
他还有一出可与京剧「徐策跑城」媲美的戏,叫「寇准背靴」。
深受奸臣陷害的杨六郎决心诈死不再出仕,边关吃紧,寇准访贤。入夜,寇老西潜入天波府后花园跟踪杨六郎的老婆柴郡主,怕惊动对方,寇准无奈背靴而行------刘老把“手、眼、身、法、步;唱、作、念、打、舞,”都发挥到极致,将一个爱国痴忠的老臣表演得感人致深!
宵最爱看的是他的「定生打碗」,也叫「生死牌」的著名“苦戏”!说的是一对相依为命的苦弟兄,刘汉均演的哥不慎误伤人命,弟上公堂顶兄去死;弟兄二人都称自己杀人,官难判真伪,只好做了“生”、“死”二牌让弟兄去抢,弟咬兄手而夺去“死”牌而引项受死。
兄精心呵护弟的遗孤“定生”。
然兄的继氏与带来的“马宝”,怕将来“定生”瓜分家产,于是百般折磨“定生”!
为离间伯父与“定生”关系,后伯母与马宝设一毒计,将饭碗烧红,叫定生来端碗吃饭,才五岁娃娃的定生,哪防有诈,汤伤手而不慎将碗打烂,后伯母趁机撒泼发难,挑拨老伯父追打定生!
当刘老演的老伯父抓到定生时,戏到了*……
伯父:“小坏东西,你伯母好心叫你吃饭,你不知感恩,反而将碗摔烂……”
定生:“大伯,我不敢啊……”
伯父:“说你平时,偷东摸西,我还不信……”
定生:“大伯,我更不敢啊……”
伯父:“放屁!你明明现在手中就握有偷来的东西……”
定生:“没有、没有……”
伯父:“你还敢撒谎,为什么把双手背在身后?!你给老子伸出来!”
定生:“伯父,你看嘛……”
伯父:“呀……定生,你、你、你的手咋成了这样?!”
定生:“伯母和马宝哥哥烧红了碗烫烂的啊……”
“儿啦!……”伯父一声惨痛的惊叫,当场昏厥在地!
“儿啦……儿啦!”伯父惊天地、泣鬼神的呼痛声;“定生呀,我好可怜的儿啊……”
“伯伯,我要我爹啊!没有爹,我活不下去了!伯伯,你就让我死了吧!……”定生放声大哭。
“儿啦,你爹为我屈死了……我对不起你爹,也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你啊……儿啦,我就是你的爹啊!我可怜的儿啦……”
铁石人儿,也要流泪!台上台下,一片哭声!
大师兄王岷江演“定生”哭不出来,刘汉均有的是办法:两指夹着大师兄鼻子使劲一扭——“我好可怜的儿啦……”
“哇!大伯……”大师兄,不哭也被揪哭了。
知情人感到搞笑,观众却哭的一塌糊涂!
艺术感染的的能量,是无法估量的!刘老师的技艺的精湛与纯青,是宵一生中罕见的!他把现实与艺术混淆得令人梦醒莫辩、真伪难分!台下的观众,会情不自禁向台上这对可怜的穷父子拼命撒钱!
马宝一上街,会被人吐口水、丢石头……
像放「白毛女」电影,被军人开枪打穿银幕一样——疯了!都疯了!难怪要说“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疯子、癫子加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