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晦朔独刀为情破,老友共话十高人

不会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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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说济南乔府内乔逸生与千鹤门东西护法谈论保镖具体事项,且说杭州城外,孙恶霸众多家丁气势汹汹追查少女姐妹二人。 说

    被杀的孙二爷是杭州知府蔡源茂的小舅子,孙家又一直是杭州的大粮商,所以孙二爷有财有势,在杭州城内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这次孙二爷离奇被杀,孙府的家丁打手一百余人手持兵器冲到酒楼,姐妹二人早已离去,食客们也吓得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那个使刀的黑衣人。

    家丁打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哄而上,那个黑衣人也不答话,施展轻功从窗向外飞去。

    黑衣人选择的方向正好和姐妹俩离开的方向相反,他是为了引开这些恶人,所以才没有放开度,始终和这些打手们保持十丈左右的距离。

    杭州城府衙的衙役捕快现在也加入了追赶的队伍当中。原来早有人报知了杭州知府蔡世坤,当时蔡世坤正和他的第九十九个小妾在后堂嬉戏,闻知消息立刻命全府的衙役捕快协助孙家家丁追拿黑衣杀手。

    转眼间,黑衣人已经来到城外。城门把守的士兵岂能放在他的眼中,三下两下,就越过了守城士兵。又往前跑了一里多地,后面追赶的人少了很多。虽然他们都能看到黑衣人就近在眼前,可是怎么也追不上。本来这些人也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可是在黑衣人的掌握下,跑出城之后就有很多人就累虚脱了,只剩下一些功夫稍微高点的还在苦苦追赶。

    黑衣人见还有四五十名追赶的人,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四五十人连忙停下脚步,调整呼吸,拿好武器。为的是一黑脸大汉,站定之后想了想,觉得应该先交待几句,就大喊道:“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杀我们孙二爷。”

    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在现场看了当时的情景,话说看见的人也活不到现在啊。他们只是听跑出来的食客说有一个黑衣人杀了孙二爷。

    黑衣人看了看他们,冷笑了一声,将腰中宝刀缓缓抽出。黑衣人的刀造型奇特,刀背很厚,有食指粗细。刀身也也很宽,足有四寸宽。可是刀长却很短,只有普通刀的一半长。这把刀的材质也很特殊,晶莹通透,泛着一种金色的光芒,而是非金、非银、非铜、非铁,让人称奇。此刀刀鞘造型古朴,黑衣人一般将刀别在腰间。

    随着宝刀出鞘,那四五十人都有些蒙了,按理说他们人多势众,往日里在杭州或是做大爷或是装大爷的人物,可是今天总觉的面前的情景有些诡异,但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一人、一刀,傲然矗立,虽人单势薄,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十丈开外四五十乌合之众手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本来人多势众,但是却在黑衣人的注视下畏畏尾。

    双方的对峙没有太长时间,乌合之众那为的黑脸汉子勉强在黑衣人的气势的压迫下调整了精神,大喊一声:“杀!”

    就在一瞬,当四五十人正要冲过去的时候,黑衣人却早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一次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黑衣人的相貌了。黑衣人的脸在他们每一个人面前都毫无偏颇的停留下来,他们可以清楚的看见黑衣人的眉毛,一根一根,清晰得可以数过来,也可以看见黑衣人的黑亮的眼眸,虽然望着他们,可是焦点却投向了远方。

    就在这一瞬之间,黑衣人已经走完了从第一个追赶者到最后一个追赶者之间的距离。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准确地回到鞘中,黑衣人轻轻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滴鲜血。

    “四十七个,这笔帐算在谁的头上呢?”黑衣人飘然向杭州城的方向前行。而那四十七个追赶者却再也回不去了。

    -

    杭州从来不会因为白天的一些琐碎而失去了夜的精彩。西子湖畔最奢华的酒楼依旧人头攒动,生意兴隆。

    酒楼后面还有一栋二层小楼,正对着西子湖,观景视野更好,却不像前面楼那样鼓噪。东侧的会客厅中,一个穿着华丽的壮汉正左右手各拢一美女饮酒作乐。厅中四周罩着轻纱,火烛光线不是很亮,所以任何人只要乍一看这个中年壮汉,都会大吃一惊:这不是白天死在酒楼的孙二爷么?

    突然间窗前轻纱飘舞起来,这酷似孙二爷的男子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忙摆手让两个陪酒女子出去。门外闪进来两个男子。

    进来的男子一个又高又瘦,黑面长须,另一个又矮又胖,白面无须。高瘦的向酷似孙二爷的人拱手道:“他来了。”

    那人说:“我知道,他今天肯定会来的。”

    矮胖的男子讲话尖声细气:“今天他在杭州城把事情办的太过招摇,而且死了那么多人,日后肯定给我们带来一堆麻烦。”

    “怕麻烦一开始就不要杀自己的弟弟。”白天那个黑衣人的声音突然出现。伴随着声音,黑衣人从窗外飘落进屋。

    “当家的!”高瘦的男子一下子站在酷似孙二爷的人的面前。原来这个酷似孙二爷的人就是杭州孙家米业的大当家,今天在酒楼死去的孙二爷的亲哥哥。

    孙当家的看了看黑衣人,道:“银票我放在桌子上了,杀他是我们的家事,这些你不需要多问。”

    黑衣人抬手拿起银票,看了看说:“你的事情和我无关,杀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今天有一点问题。”

    孙记米业大当家的道:“什么问题?”

    “今天杀你弟弟的时候他的家丁在旁干扰,所以不得已多杀了五十一个人。这笔帐也要结清的。”

    矮胖的人道:“你擅长暗杀,就算今天受到干扰,顶多杀了他的四名随从。完成任务你就可以离开了,为何还待在酒楼吸引众多家丁捕快去追你,城外死的那四十七人完全是这次生意范围之外的。”

    黑衣人不屑地说:“那些人我肯定不收全价,给你们半价优惠,赶紧把钱结清。”

    矮胖子依旧喋喋不休地说:“你今天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给我们大当家的带来多少麻烦啊!”

    黑衣人这才把头转向他,好像是才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似的。他道:“孙大当家的果然比弟弟有出息,请来的保镖竟然是云天手麾下的天罡地煞。孙当家一开始尽可以差遣他们二人去解决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孙当家的说:“他们至此是另有贵干,再说两位宗师又岂是我能差遣的了的。 ”

    “原来是有其他事而来的,那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孙当家,这个酬金……”黑衣人冷冷道。

    “这……”孙当家的看看天罡地煞,向他们求助。

    矮胖的再次开口:“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么?你……”

    他话音未落,黑衣人的刀就出手了。这天罡地煞也不是等闲之辈,矮胖子灵敏的一跃闪开,高瘦子抽出武器——黑钢双爪,直击黑衣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竟然根本没去管高瘦子的黑钢双爪,继续追击矮胖子。

    这个客厅还算宽大,三个人打斗尚且可以施展开。可是黑衣人竟敢不去理会高瘦老者的进攻,让天罡地煞大吃一惊。本来黑瘦子一直灌足力气提防着黑衣人,他知道这个人的厉害,知道这一击是奈何不了他的,只是为了拖延一下时间。矮胖子躲过黑衣人第一击的时候也指望高瘦子对黑衣人的纠缠让他获得一些喘息的时间。可是黑衣人的大胆进攻让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一时间手忙脚乱都来不及拿出兵器。

    黑衣人的刀绝不会给对方留下一丝喘息机会的,矮胖子的大意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黑衣人的刀也绝不会不保护好自己的。他的身法先躲开了高瘦子的第一次进攻,待到击毙矮胖子之后,宝刀划了一个半圆,击退了黑瘦子的第二次进攻。

    黑瘦子一见自己的同伴被杀,立刻停止了进攻。他说:“无行刀客,你今天算是和大帅结下了梁子。”

    “魔斧门大帅云天手的确很有些本事,可是魔斧门的其他小丑就不值一提了。你大可以回去禀告你的大帅,看他愿不愿意为了这个矮胖子跟我结梁子。”黑衣人不再去理会现在只能成为一罡一煞的黑瘦子,向米业孙当家道,“又多了一个,结清帐!”

    孙当家的连忙从暗箱中取出银票,黑衣人看了看,放入怀中转身从窗户离开。

    屋中还剩两个活人,一个死人,孙当家的说:“大帅刚才为什么不出全力毙了这厮。”

    黑瘦子揭开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鬼脸面具。在赤色的眼眶中两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老大不让我们动手,说要留着他有用。”

    孙当家的说:“那刚才白面罡煞死的岂不冤枉?”

    “不冤枉,幽魂二老今天杀了长髯罡煞。正好这白面罡煞死了就算是去阴曹陪他师哥了。”

    “幽魂二老?”孙当家惊呼,“他们不也是魔斧门的人!”

    云天手道:“幽魂二老近日神功大成,以前的赶尸**,因为尸体本身质量不够好所以威力不大,而且当时他们也驱赶不了厉害的尸体,现在神功大成就不一样了,正好需要两个武功高强之人的尸体。本帅便同意他们使用天罡地煞了。这样魔斧门实力不仅不会减少,反而会大增,因为死人可是比活人更听话的啊!”

    不多时,屋中多了一个罗锅和一具漆黑的棺材。面色煞白的孙当家的赶紧在魔斧门大帅云天手的示意下退了出来。

    -

    济南乔府里面有一处园林宅宇是乔逸生起居的地方。这里一扫外面的奢华和会客厅的杀伐,装饰的极为简单。木门砖墙都没有上漆,园中种的也不过是时令蔬菜和瓜果。屋中墙上竟然没有任何古玩或者珍稀兽皮,只是挂了一幅画,是一年轻女子的画像。墙角斜立着乔逸生的长刀。刀旁挂着一条宽皮带,上面别着十二枚金镖。窗前有一方桌,上面除了笔墨纸砚别无一物。

    屋中乔逸生负手在画像前长立不语。门外来了一个人,乔逸生从来者的脚步声中听出他是谁,道:“进来吧。”

    料德推门进来。乔逸生转过身,看看料德的花白头,道:“你看刚才那两个年轻人如何?”

    料德道:“一等一的高手,如此年轻却又有如此修为,不愧是千鹤出身,看来千鹤真人不光本身修为惊人,调教弟子方面也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人。更何况这两人尚不足以代表千鹤护法的水平。”

    “哦?”

    “千鹤门下共有东南西北四大护法,南护法朱雀炎一直是千鹤对外的代表,他比白虎、青龙更早出师游历江湖,可见他实力应该更胜今天我们见到这二人。至于北护法玄武冥,乃是千鹤真人已故师兄普竹真人的唯一弟子,尽受真传,家师曾言玄武冥的实力甚至可以跻身十大高手之列。”

    料德虽然武功很低,可是师承却很有名。其师游江先生武功虽然平平,但对江湖之事却无一不晓。传说那年,游江先生曾与少林高僧秉烛夜评江湖一干高手。据说那一夜曙光微现的时候,游江先生用手蘸茶,在木桌上写下了十个字,代表他亲眼见过并认为是武功最高的十个人,这十个字后来流传开来,所代表的十个人就被江湖人称为是十大高手。

    说起来,这位游江先生现在已经是一位一百二十岁的高龄的老人了。有这样一位师傅,料德对江湖之事了解的比金镖长刀乔逸生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乔逸生哈哈一笑,道:“今天若是这个玄武冥来了,我倒要和他好好切磋切磋。这些年江湖出了好些厉害的角色,再加上以前那些虽没入榜却不可忽视的老家伙们,这个江湖开始热闹起来啦,哈哈!”

    料德笑了下,道:“老爷位列十大高手,修为已臻返璞归真之境界。纵然江湖风浪再大,也难撼动金镖长刀这四个字。”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邪派势力猖獗,千鹤仅凭四大护法或难抵挡啊。”

    料德用了“抵挡”一词,可见现在千鹤虽仰仗玉树基业,可是武林正道势力薄弱,只是在与邪道之争中处于守势。

    乔逸生对他的见解并无异议。可以看出,除了料德口称“老爷”之外,两人的主仆之分并不明显。其实数十年的交情,两人早已似兄弟一般。乔逸生的两个女儿,瑶儿和小珊也对待料德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叔叔一样。

    “这次千鹤请我押镖,或也印证了这种态势。虽然千鹤在武林侠义人士之中振臂一呼可以应者云集,而且邪道却少有这样侠义之士肯舍生取义,多是些见风使舵,仗势欺人之辈,但是邪道的那些爪牙若不能悉数歼灭,日后势必再次兴风做浪。更何况其背后的核心人物又是那么厉害。”

    料德道:“高手相搏就是以命相拼,无人敢说能全身而退。以前所有人都回避此事,就为避免无谓的损伤,可是现在真要舍命相争,战到最后也仍会有胜者。天下武林众推十大高手为尊。一般武林好手从十大高手中任何一人手下都难以支撑一招。这十人相互较量虽各擅胜场,但根据以往的了解,我们还是可以排出十大高手之间的名次。

    “这头把交椅我认为只有凭借千鹤神功‘驭剑万物’的千鹤真人和集古今武学之大成的绝技老人可以一争。而剩下八人虽各擅胜场。不过我认为即便如‘天雷电精’这样身怀惊世骇俗之技,恐也难以与五备盗跋争一下第三把交椅。虽然正道领袖中只有千鹤真人一人位列十大高手,邪道领中也只有五备盗跋一人位列十大高手,看似打了一个平手。可是五备盗跋的师傅就是绝技老人。除老爷之外,其他七人或亦正亦邪,或非正非邪,难以揣测以后的选择,但是可以肯定,若是武林生这么大的纷争,他们就如老爷一样,是难以然身外独善其身的。”

    乔逸生走到桌前,提笔写下:“剑、刀、影、镖、佛、真、盗、绝、王、电”这十个字,然后道:“我刚入师门之际江湖就已经有三位烁古震今的高手,一位是现在还可呼风唤雨的绝技老人,一位是千鹤真人的师兄普竹真人,还有一位则是拥有诡异奇功的‘执掌剑魂’。我听说绝技老人曾邀约‘执掌剑魂’比试过一场。可是那一役的结果却无人知晓。只是事后绝技老人就退隐江湖,而‘执掌剑魂’则下落不明。又过了不长时间,普竹真人辞世,而其师弟千鹤真人在天山之巅玉林峰上创立的千鹤门则成为江湖武学新泰斗。又过了十年,绝技老人之徒五备盗跋创建了无悔教,事事针对千鹤。而直至许多年后,我们才得知‘执掌剑魂’老前辈早已辞世。若说我今生有什么遗憾的话,那无缘得见‘执掌剑魂’当属一件。”

    料德道:“家师曾与见过‘执掌剑魂’。家师曾言,‘执掌剑魂’虽身怀诡异奇功‘凭陵杀气’,但是其人却不似一个冷酷无情嗜血成性之人。相反却是性情旷达,淡泊名利又非苦行僧的隐逸之士。

    “当年家师与他相遇于西湖画舫之上,他煮酒操琴,又吟诗作画,身边簇拥着一群歌妓。他曾画一山水赠与家师,画上有他亲手所提长短句一。我曾看过,至今不忘。上书道‘游戏污浊自乐,不为江湖所羁,终身不显,以快吾志’。

    乔逸生拍手道:“好个‘终身不显,以快吾志’,真是保全人之真性。看来这个‘执掌剑魂’竟是个完完整整之人!”继而叹道,“此人心境让我羡慕,某家又何尝不想这样不被江湖所羁绊。然而我和这个江湖都看不开啊。”

    过了好一会,乔逸生对料德道:“你去准备一下,我要押镖去开封。”

    料德心中一紧,他早对后事看个明白,不禁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去。到了门口,料德又停住脚,转身对乔逸生道:“老爷,这笔镖银事关重大,我看不妨等羽少爷回来再做打算吧”

    乔逸生道:“我义弟羽言现正游历江湖,难寻其迹。再说就算寻到,召他回来也要花掉些许时日,现在可是等不得啊。”

    料德点点头,道:“我会全力安排的。”说罢推门出去。

    这间屋子只剩下乔逸生独自一人陷入沉思。桌上的红烛“嗞嗞”烧着,画上的佳人表情依旧。乔逸生看着亡妻的画像,数十载的辉煌在眼前闪耀,而一种回看身后空无一物的落寞却也涌上了心头。乔逸生抬掌轻轻拍灭蜡烛,屋里的落寞就是屋外的黑夜,这落寞和这黑夜瞬间就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