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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站起来的顾之头有些晕，感觉腿软绵绵的。伴着呼吸，似乎有一种被碾碎的青草汁飘散出的清香流入肺腑，香味很轻，但却像在撩动心弦。
与泪眼朦胧的以柠第二次离得这般近，初次见面时的尴尬使他只看到了少女的羞涩，错身而过的瞬间，自然无暇细细打量。
墨发侧披如瀑，素雅的面庞上仍然挂着泪珠，一双微红的美目正看着顾之。二人又一次对视，顾之明显感觉到正扶着自己手臂的一双柔荑抖了一下，可随后握着的力道却又多了几分。
一旁吃力爬起的以弘看着眼前像在撒狗粮的二人，脑回路有些长：自己睡觉之前两个人还都是羞羞答答的，这么快就这么招摇了？
一定是还没睡醒，晃了晃发愣的脑袋，也没看刚刚被自己压得半死的顾之，而是自顾自的回屋继续补觉。一边走，一边絮叨着：我姐不是在屋里哭呢么？
“呼呼呼…”很快，不远的屋子里传来了鼾声。
东翁眉头皱得很深，看向两人的目光里，有…一分愤怒，二分惋惜，三分无奈，四分，祝福？
“你俩进来吧。”轻叹口气，没有理会二人的反应，与陆仁炳一前一后朝洞内走去。
顾之轻轻迈了一下腿，虽然刚刚被砸的属实不轻，但幸好砸下来的不是石头，而是一个，嗯，肉球！
看到身侧佳人投来的目光里满是担忧，点了一下头，轻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握着手臂的柔荑飞速抽了出去，刚刚还满是倔强的少女，头垂得很低，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交叉在一起，两只拇指绕着圈圈。
顾之嘴角窃笑，女人啊，果然善变。不过，怎么变都很可爱…
率先推开刚关上的洞门，以柠便跟在身后，走了进来。
餐桌已经不在，也不知道东翁的袖子里面空间究竟有多大，满林子的长寿果没有塞满，这会儿还塞了一堆锅碗瓢盆。
看两位老者已经盘膝坐在洞内，顾之寻了一处较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身后，以柠也跟着坐了下来。
顾之心底有些甜，因为知道身后有双美目仍在偷偷看向自己。
“老夫如今已经修行无数岁月，年少轻狂时也曾贪恋红尘。如今这铁肩门中，很多人都是我的后辈。我知你二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也不恼你们刚刚说的浑话。只是，天道院这件事没的商量。”没有责骂，像在聊着家常。
顾之刚想站起身，却感到肩上似有千金负重。知道东翁的话没有说完，整理一下衣襟，没有再尝试。
“舍红尘，躲因果。有多少人真的能古井无波，心无波澜？老夫虽然没有你们这般资质，却也七岁便感应到先天灵气，进入练气前期。二十岁筑基，本是这东疆大地鲜有的天骄。奈何却沾上了红尘姻缘。四十岁时成就金丹，凭空多出了两百载寿元。可那红线所牵之人却是个不能修仙的凡人。我带着她遍访东疆，却得不到凡人增寿的法子。你们不知百年孤独的滋味。我这满头白发，没有一根是仙法所塑，都是在她离开的当晚生出的。
心死之后，却无意悟出了现在的道。勉强修出这个修为，却也再难突破。
你二人资质在这东疆都可称为天骄，渡劫成仙，与天地同寿也非难事。千年不过弹指一般，是要这情与岁月同寿，还是非要在这红尘厮守百年。以你二人的聪慧，何去何从，选择起来也不难吧。”
东翁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些，配上须发皆白的形象，当真有了老态龙钟之感。
缘字就是这般，有的人擦肩的一瞬，不知而过。而有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顾之和以柠并不是幸运，只是很凑巧的站在了对方的身旁。不过，人生百态，世事无常。漫长的修仙路，又有谁能保证初心不改？
以柠坐在顾之身后，想要说话，却又没有开口。而是在等着顾之。
顾之也没有开口。就算修行了七十年，又能如何。资质弥补不了情商。此时他的心境，心中与那十七岁的少女本就无甚差别。
仙界的灵气弥漫，即便不去修行，在那插科打诨，灵气也会主动向身体里面钻。而且佛子能够享受的天材地宝数不胜数。便是如此，他仍然在渡劫的关卡不得不来到这里。
而今，在这天禹国，要想成仙，又要多少岁月？
可终究还是站起身子，身子深深躬下，在身后少女不敢置信之下，说了一句：“但凭前辈吩咐。”
以柠不可置信的微张着小嘴，本就红着的眼眶瞬间噙满泪水。泪珠在眼圈打着转，却终究没有落下来。轻轻扬起头，怕泪水一不小心落下，微笑着转身。
顾之没有回头，只是闭眼忍着心头像被针尖反复戳刺的刺痛感。
他虽然修的本就是红尘之法，却不知道红尘为何。他甚至有过错觉，以为东翁口中的红尘，便是想要讲给他听。
就算不知如何回到仙界，却也向往长生，也知道在这天禹国中渡劫容易。十七岁的筑基修仙者，本就有着大好的光景，漫长的日子里可以遇到太多机缘。既然可以有无尽的余生，忍一时之痛又能如何？
只是，此时那离去的落寞身影，怕是已经恨极了他这个只想长生的人吧。
“本以为还要劝你们一会儿，毕竟都是涉世不深的少年。”语气不重，听不出东翁心里的想法。
“如果不是晚辈突然出现，这般变故也就不会发生。晚辈再如何狂妄，又怎么可能连是非对错都辨不出来。”虽然是在对话，可顾之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
“虽说男人本该多承受一些，却也着实为难你了。以柠这孩子……哎，她有一天会懂的。”此时东翁看向顾之的眼神满是慈祥。
莫非，这就是红尘？这就是红尘劫吗？
顾之没有去听身旁两个老人又一次开始的论道。脑海中只有那张温柔的俏脸，和那身略显纤弱的素白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