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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雨滴在车顶上打出一片闷响,雨刮器已经开到了最快,但仍看不清前路。好在经过二十分钟的道路封闭,基本清空了前方车辆。
小徐总正在危险驾驶,陈荏同样心急如焚因此并不在意,只有管老师知道爱惜性命。
他全身上下都绷紧了,双臂紧紧环着前排座椅,不断地说:“徐君睿你慢点儿……徐君睿啊……”
小徐总压根儿不听他的,说:“别吵。”
忽然手机铃响,陈荏代为接起,是林总。
林总对着话筒吼:“徐君睿你不要命啦?!”
小徐总惊醒了似的松了一脚油门。
林总说:“快给我踩刹车,回头你再出事了,是要我死吗?”
“……”
小徐总一语不发,将车速降了下来。
“停在应急车道里等我。”林总沉声吩咐。
但小徐总没停,继续往前开着。由于先前车速太快,他们已经把主车队甩下相当之远,以至于缓行了好几分钟才看到后面成片的车灯。
林总又来电:“睿睿你跟在我车后面,我酒醒了,没事了。”
小徐总说:“管老师知道亭山的路,我想带他先过去看看。”
林总说:“专业救援队都在后面呢,你们先去又有什么用?别为难管老师。再说你车上还有高考生呢,得对人家孩子的安全负责,过会儿你们三个就在山脚下等。”
小徐总皱眉:“胡说什么呢?我得上去!”
林总说:“吉人自有天相,林雁行不会有事的,我心里有数。”
这时管老师指着雨刮器拼命工作的后车窗说:“闪灯了!”
那是林总的车在向他们示意,小徐总想了想,仍咬牙往前开去,还是冲在第一个。
管老师提醒他:“林总说让我们跟在他后面!”
“我知道!”小徐总说,“可我不放心啊,我十八、九岁就被抓来养这小子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这些年算什么?!”
他握紧方向盘喊:“那是我儿子,我儿子!我管他是从谁的肠子里爬出来的,总之是我儿子!”
陈荏太理解他的心情,因为他一样,林雁行如果出事,他也不活了。
他这条命原本就是老天爷一时疏忽多给了的,什么时候收回去都行,这人寰混沌颠倒,他一点儿也不稀罕,他给林雁行阴间作伴去。
雨太大了,车队仿佛在水底穿行,车灯在雨里拐着弯散着光,前方黑暗如幕如帘。
终于接近目的地,小徐总飞快地下了高速道口,根据管老师的指引,拐了个大弯往亭山开去。
亭山这片丘陵在丽城的版图内太偏僻了,加上有军事基地坐落,虽然风景不错,但还未完成大开发,山下只有零零散散的空置别墅区,路也修得狭窄。
小徐总再不敢开快,大雨加上山顶冲下的水,让山路几乎像条河流,可即使车速只有三四十码,车胎仍在山道上不住打滑。
管老师一颗心吊在嗓子口,不住地问:“林雁行是怎么上去的?”
陈荏忧心忡忡地说:“就是这么上去的。”
林雁行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考的驾照,一年来他又是艺考又是闭关复习,还没摸过几回方向盘,驾车攀登这山道真难为他了。也是老天保佑,他没把车开悬崖下面去,平安无事地爬到了半山腰。
可是他后来弃车了。
有车毕竟有个保护,没了车,他一个人冒着这样的倾盆大雨会跑哪儿去呢?
继续行驶约半小时,陈荏看到路旁站着个穿荧光雨衣的人,定睛一瞧是山区派出所的辅警,正举着一盏应急灯朝他们示意。
他和小徐总均是精神一振,连忙放下车窗问话。
辅警指着前方喊:“你家小孩的车就停在那里!”
小徐总喊:“我知道!我家小孩人呢?”
辅警回答:“我们所长带着十几个人去找了,现在还没消息!”
小徐总早料到了,又大声问:“那个洞你们找过没?”
辅警问:“什么洞?”
林雁行和他妈可能会去山上野洞是陈荏刚推测出来的,当地警方还不知道。
小徐总解释,那辅警答道:“对,那儿是有个洞,因为洞里掉石头,砸死了一个造景的工人,所以封一年多了。我现在就向所长汇报,他会带人去找的!”说着举起了电台。
小徐总说:“那您联系,我们这就上山!”
辅警说:“我建议你们别上去,第一前面没有马路了,只有当地村委铺的石子路,颠簸不平很难走,第二前面还有一块塌方,不安全!”
小徐总当然不会听他的劝阻,转头吩咐:“穿雨衣,我们步行。”
管老师忙不迭地钻进雨披,还没整理好,陈荏和小徐总已经一人抓了一把防水强光手电下了车,辅警在他们身后提醒:“小心头顶落石!”
小徐总于是回转,在车后备箱里拿了一顶安全帽扣在陈荏脑袋上,这才往山深处走去。
管老师追上来,说:“咱们至少还得步行四十分钟。”
陈荏问:“这么远?”
管老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不记得了?你高一那年咱们来过这儿,再往前去有一片占地十几亩的桔园,某某老师就是因为摘桔子才摔断腿的。”
陈荏对于地形地貌没有他那样好的记性,只“哦”了一声。
小徐总说:“管老师你认识就好,赶紧带路吧!”
管老师从胳膊底下掏出伞遮在二人头上,可那俩谁都不要,冒着大雨往前冲。
小徐总和陈荏都出身底层,从小吃苦,根本不在乎淋这场雨,管老师可是秀才少爷啊,很快体力不支,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还摔了几跤。
陈荏也滑跤,但像是没感觉,爬起来继续走。
小徐总大声问:“陈荏你还行吗?”
他也大声答:“行!!”
他为了高考,一年多来每天坚持跑步三公里,所以并不弱。
小徐总拍他肩膀:“好样的!等找到了林雁行,上家里去喝姜汤,我让李阿姨煮姜丝可乐,比姜汤还暖!”
陈荏说:“那不行,找到了林雁行,我得先揍他!”
小徐总强笑,居然拉着他跑步前进,这下管老师更追不上了,瓢泼大雨里也听不清那人喊什么。
小徐总边跑边说:“我问清楚路了,就不带管老师了,救援大部队就在后面,把他留下来反倒安全!”
陈荏说:“是!”
小徐总帮他打开安全帽上的头灯:“这回耽误你复习了,要是影响了你高考,我罪无可赦!”
陈荏说:“你没错!错的是方明明!”
小徐总吐出嘴里一口雨水:“方明明该死,我也该死!我真后悔把你带出来,林雁行知道了非当场发疯不可!”
话音未落一块小石头就砸在了前方两三米处,沿着山道滚落,雨这么大,山都被冲酥了。
陈荏吓了一跳,当即脱下安全帽递给小徐总,后者断然拒绝:“你戴着!我又不参加高考,脑袋上就算砸一洞也没关系!”
“林总得疯啊!”陈荏喊。
他不提林总还好,提了小徐总又恼火起来,骂老林不该给林雁行买车,骂他跑出去应酬没好好看家,骂着骂着呛了一口水,这才消停。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山路看着近,走起来却远,好在经过一个隘口后全是下坡,两人互相扶持着往山下跑,裤腿边一片稀里哗啦的搅水声。
陈荏穿的是校服,好歹宽松些,小徐总可是衬衣西裤皮鞋,被水一浸都绷得迈不开步,他也不管,就这么硬走。
忽然小徐总喊:“我看见了!”
陈荏闻言扶稳头灯,顺着他强光手电指引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数十米外的雨幕中有一处孤零零的牌楼,红柱琉璃瓦,侧对着他们,大晚上的显出几分诡异。
牌楼是山洞的标志,上面写着乡领导杜撰的洞名。
这个山洞曾经开发过,又因为安全问题封闭,在开放之初,当地政府为它修了一条车道通往山下,但在封洞整修的同时路也封闭了,而且封得特粗暴——用红砖在路上砌墙。
今天要不是有管老师带着,又有当地警方的指引,让救援队伍能从后山小路绕过来,他们就得为了寻路而多耽搁时间。
“林雁行真够厉害的!”小徐总骂骂咧咧,“居然也知道从后山走!”
陈荏拽着他往洞里奔,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前方了,但愿神佛显灵,林雁行能够好好的在洞里呆着,只是为了避雨才许久不下山。
然而现实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那洞里没人。
一时间两人痴呆了似的站在那里,从头到脚水淋淋的,仿佛两朵败絮。
突然小徐总吼:“林雁行!!”声音在洞壁间空空地回荡。
那洞的面积约等于一个千人大会堂,搁自然界中可谓渺小,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一眼就能看到头,很明显并无人踪。
“林雁行!!”小徐总仍不放弃希望,在角落里寻找着,希望林雁行躺在某张天然的石桌或石凳后面,仅仅是晕过去。
陈荏嗓音潮湿:“他不在。”
小徐总扭头瞧着他的脸,白骨一样无暇,也带着白骨一般的死气。
“他还能去哪儿?”小徐总问他,也是问自己。
陈荏举起手电,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右后方看去,那是后洞的入口。
最初这个洞的前后两洞并不相连,是当地政府发现区区一个前洞吸引不了多少游客,才将碍事儿的山壁凿开,将更加瑰奇的后洞纳入旅游开发。
可是后洞很危险,施工阶段先是两名民工不慎落入地下河,好在被救上来了,接着又是一名造景工人被砸身亡,接二连三的事故让当地政府不得不在洞口立了警示牌,暂时放弃了整个险象环生的溶洞。
林雁行和他妈不会就在那后洞里吧?
陈荏和小徐总望着黑魆魆的洞口沉默了。
洞口上方居然还有两个拙劣的篆字:登仙,但这鬼地方不能登仙,反倒直下幽冥。
小徐总摇头:“那洞里死过人,林雁行不敢进去。”
陈荏问:“他妈妈会进去吗?”
小徐总不确定了,如果林雁行那惹祸精的妈失陷在里头,林雁行就算不想进去也得进去。
看到危险就后撤那是普通人的行为,林雁行的妈不是普通人,她是艺术家,而且是疯的。
“我瞧瞧去。”小徐总说。
陈荏拉住他:“你不能冒这险,咱们连照明工具都不够,等救援队吧。”
小徐总于是敲击后洞石壁,敲几下,侧耳听一听,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希望很渺茫,在这样的天气和环境里,大自然想灭杀掉一两个人很容易,凡人逃不开它的血盆大口。
可希望毕竟在,况且陈荏觉得林雁行不是凡人,他是巨星,他命硬!
陈荏坚信林雁行不会死在这座山里,他多么坚定坚毅地爱着那个人,义无反顾且虔诚,尽管从来没有说出口甚至没有表现过,如果老天爷能够听见他内心的嘶吼,就该原封不动地把林雁行还回来!
陈荏的头灯电量还能坚持一小时,他对小徐总说:“我去周围看看。”
小徐总不同意:“你不能和我分开,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陈荏解释:“我是到牌楼那边去接大部队。”
“也不行,我去接。”小徐总说罢起身,“你就在原地等我!”
可小徐总前脚出洞,陈荏后脚便着出去,冥冥之中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在召唤他——他听林雁行说过,洞口附近有一条溪流。
那是条最普通不过的山溪,溪水最深处能没过大腿,浅处则暴露着大片河床。
林雁行高一时还是傻瓜,军训结束那天,他和一群同样傻的家伙在这条小溪里抓鱼,比起那个泛善可陈的山洞来,他可能更喜欢这条溪。
陈荏闯了出去,站在洞口辨认方向,他没来过这个洞附近,但水往低处流总是没错的。
他看到小徐总的手电光渐渐远离,绕到山后侧接人去了,于是穿过牌楼,沿着当地政府铺好的平路往下走,没走几分钟就看到了山溪。
下了一晚上的大雨,溪水涨了,看不见崎岖凹凸的河床,只见大块石头横七竖八地阻挡着水流。
陈荏沿溪而下,溪边是一条宽约一米的水泥路,还是半成品,外侧没有栏杆,走向和溪流一样曲折。
雨大极了,把夜色都下得发雾发白,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安全头盔上,那响动简直能盖住外界的一切动静。他不得不把头盔摘下拎在手中,因为黑暗中可能会传来呼救声。
他淋着雨前行,忽然脚下一空险些摔倒,往侧边闪开才发现路面居然被踩塌了一块!雨水的冲刷使路基的泥土松软了,薄薄的一层水泥壳根本承受不了重量。
这条路显然不是现在才开始坍塌的,今年丽城地区雨水丰沛,五月入夏以后更是难得晴天。
陈荏受了些惊吓,举起头灯往那豁口下方看了一眼,毫无思想准备地看到了一双人腿。
魂飞魄散!
那感觉就像有谁举着大喇叭在他脑后疯叫了一声,尖啸过后他什么都听不见了,直僵僵地站着。
猝然间他跳起来往那豁口下冲去!
那是林雁行的腿!那么长那么矫健,年轻的韧带充满力量,每一块肌肉和关节转折都恰到好处!
林雁行的腿有一半浸在溪水中!
他出什么事儿了?!
陈荏在下坠中无法避免地摔倒,半侧身体在嶙峋的砾石和泥壁上磨过,校服的碎片挂在凸起的树根上,如果没有雨,他身后必定留下几道血痕。
他的头灯也被落在岸上,因为根本来不及!他宁愿磨光皮肉磨断了骨头也要追下来,就怕来不及!
忽然林雁行动了!
不是雨滴击打的动,不是溪水冲刷的动,他动了!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才半卧在水中,他是活的!
陈荏被巨大的惯性带进了溪流中,狠狠栽倒又立即爬起,大雨倾泻中那背影简直鲜血淋漓,血从他的短袖校服中滴落,和雨水溪水泥水混在一起。
他转过身步履错乱地向林雁行扑去!
林雁行也看见他了,只是被吓住了,这个泥水交加的人是谁?是陈荏吗?
是他痴迷痴恋到不可理喻,却压制压抑到刻骨忍耐的陈荏吗?
陈荏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变成这样?!
林雁行被对方那肮脏混乱却依旧美丽的面容慑住了,说不出一个字。
那真是个天生的美人儿,永远叫人在瞬间动心。
任何语言都勾画不出他的面目,他让林雁行死,林雁行就死;
他让林雁行活,那林雁行就算皮肉尽销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也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林雁行的心再一次被击中了,比任何一次都来得结实与莽撞,他不顾一切地向陈荏张开双臂。
后者摇晃着,扑爬着,拽起他猛地抱进怀里,痛吼:“林雁行!你他妈要了我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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