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怀表

方健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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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怀表

    鲍母有个嗜好,休息天闲来无事,爱逛旧货商场,淘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别人看不上眼的,她却视如珍宝,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经常光顾的地方就是霞飞路、白尔部路口的那一家,虽说是旧货商店,好玩艺不少,世面上罕见的“宝货”这里时常能遇得到,甚至还有军用物资。什麽东洋人的刮胡子刀、火油灯,德国摩托车、望远镜,法国香水、打火机,新西兰的奶粉,巴西毛毯,红头阿三的翻毛皮鞋,美国罐头、军服、呢大衣,应有尽有,爱淘旧货的人进进出出,远近闻名。

    店铺前门直对霞飞路,後门开在浦石路,用sh话说起来,大得“野豁豁”。

    这天星期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难得的好天气。鲍母跨上飞鸽牌自行车,吹着口哨慢悠悠地沿着霞飞路西行。

    道格特在上街沿慢跑,它来鲍家不少日子了,畜生长得高大健壮,而且一副凶相。人行道上的游客见了,胆小的不但害怕,还会惊得尖叫,主动地让路。

    所以到了旧货商店,门卫不让进:“怎麽?你又来了!去去去,老地方待着,乖乖地蹲在那儿,不准乱跑。吓着了客户,我拿你是问!”

    道格特轻轻地吠了两声,不情愿地夹着尾巴走了。它认识道,穿过白尔部路到了浦石路後门,躺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专等主人召唤。

    “鲍神探,不好意思,上头关照的,逼不得已,您多包涵!”

    “没什麽,理当的!”鲍母一个人踱入店内,店里的人真多啊!尤其是钟表柜台前,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七嘴八舌,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她也是个爱好事的人,挤进去一看,感觉很好笑,原来是个门外汉在卖表,一块金怀表。

    好东西,商店里的朝奉识货,开价便是1ooo块大洋,卖者还嫌少,死活不肯,漫天要价,一定要2ooo洋钱,两者相差一倍,过於悬殊,谈不拢。

    朝奉说:“抱歉,这个价我实在做不了主,只能寄售,本店收7%的佣金。”

    内行人知晓:凡是寄售商店,现价收买越低越好,这样才有赚头;如果是寄售的话,则价钱越高抽头越丰利。而卖者不管现卖还是寄售,自然希望是高价,若能当场成交得现金最好,当然高得离谱没人要也是白搭。

    两下里扯皮,唇枪舌剑,双方不肯相让。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嘻嘻哈哈地等着看结果,谁都不肯走开。人越积越多,差点把柜台挤翻。

    鲍母听了一会知道了大概情形,挤到跟前说:“让我开开眼,什麽表这麽值钱?太夸张了!劳力士也不过几百块大洋!”

    朝奉说:“老太太您想买吗?”

    “本人正有此意!”

    难得有识货的,朝奉双手捧上:“好,您请看!小心拿好,别摔了!”

    她接过一看,果然是好货色!沉甸甸的,金光闪闪,耀眼夺目,18世纪瑞士产的纯金怀表!有了它,在大场面亮相,身价百倍,就是瘪三都当你是小开。

    心里热乎乎的,脸上不表露,嘴上也不言语,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卖表人兜售:“老太太想买,现钱交易,只要出186o块,抽头让你得,如何?”

    鲍母这才看清卖表人是个瘦高个,秋末季节竟然戴了个大口罩,嘶哑的喉咙仿佛患了重感冒。

    “不!2ooo大洋不是小数目,我宁可多出14o块,你寄售我再买,免得买了假货,上当无处喊冤。人家是吃这行饭的,不会看走眼。即使我买了块大兴表,回头还能找他算账!”

    转身又对朝奉说:“老法师,我就信你一个人了!你若同他是联当模子,骗老太婆,小心我拆了你的柜台!”

    “老太太,哪能呢?”

    周围瞧热闹的赞声四起:“弗要看老太太嘎大年纪,sh滩“老克勒”,老巨!”

    “当然罗!侬晓得伊啥人?赫赫有名额神探鲍母,“巨”老得吓煞人,骗伊?谈也不要谈!”

    既然老太婆一心想买,卖表的也就顺水推舟,无非是少得14o块钱而已!连忙答应:“好,寄售就寄售!”

    “既如此请登记您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联系方式!”

    “姓耶名和华,住在,住在江湾大八寺东瀛山庄……没有直线电话怎麽办?”

    “那就留下传呼电话也行!”朝奉正要记录。

    老太太忽然阻止:“慢,你叫什麽名字?说清楚!”

    “我叫耶和华呀!如假包换。不信你打开表盖,上头清清楚楚刻有我的名字!”

    鲍母开了怀表盖,对朝奉说:“烦你拿个放大镜给我!”仔细端详之後,复把表盖合上。冲着卖表人:“这表不是你的,你也不叫耶和华,老实说,这金表是从哪里弄来的?”

    “胡说八道!我就是耶和华,祖传的稀罕物,急等钱用才不得已割让的,你不买拉倒,表还我!”

    老太太把表握在手心里,攥得紧紧的,嗤之以鼻:“到警察局或巡捕房再还你!”回过头来对一大群观众说道:“诸位,表盖上刻的是“唯有耶和华最爱你”八个字。请问你们中间有没有基督教徒啊?”

    “有,有!我就是!”好几个人回答。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教中耶和华是谁啊?”

    三三两两答道:“基督教徒都称耶稣是圣子,称耶和华是圣父,认为耶稣是耶和华的儿子。他妈的!这个凯子算什麽东西,胆敢冒充圣父,亵渎神灵,诽谤我基督教,把他抓起来!不把他米田共(粪)打出来,我就不是耶稣信徒!”人群中有人要打卖表的。

    他却强词夺理:“这都是神父骗人的鬼话你们也信,真正可笑至极!”

    鲍母连忙说:“可笑的是你,目不识丁的家伙!圣经中最有名的一节经文《约翰福音》第3章16节: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世人,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你这个犹大,胡说八道,太可恶了!”

    老太太一煽动,群情振奋,卖表人一时又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场面太戏剧化了。

    “不要听老太婆信口开河,同姓同名有什麽大惊小怪的?跟你们什麽圣父浑身不搭界!”他急切分辨。

    老太太不慌不忙:“就算是这样,百家姓里有姓“耶”的吗?据我所知,只有北宋末年,北方契丹人有姓“耶律”的,後来建立大辽国;金代女真人多姓完颜,哪有姓“耶”的?信口开河!不但无耻,而且无知。同上帝一个姓名,不怕折了你的阳寿!”

    “他妈的,我姓啥叫啥关你鸟事?狗拿耗子!”

    “要麽你是日本人,姓狗屎都行!还有姓“我孙子”的,让人笑掉大牙!但是你冒名顶替、招摇撞骗总是不行。说!你到底是什麽人?这块表是哪里来的?”

    “死老太婆,你找死!”卖表人不肯说出表的来历,恼羞成怒,伸出长臂向老太太头顶抓来。

    鲍母等的就是它,仗着艺高人胆大,猛地侧过身,一招《金蝉脱壳》,二人贴近。她也伸出右手,一下子抓住他脸上的口罩,强行拽了下来,露出庐山真面目,果然是在逃的通缉犯安腾盛!

    鲍母大喜:“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俩是死对头,你销赃我逛街,不期而遇,活该你倒霉,警察局走一趟吧!诸位,他就是通缉犯、杀人凶手!”

    日寇安藤盛在外滩花旗银行枪杀两名保安,大街小巷贴满了悬赏他的布告,可以说家喻户晓,人人皆知。顿时有人高喊:“抓住他,别让跑了!”、“赶快报警呀!”一片哗然。

    观众以为匪徒要逃走,不料他十分骁勇,张开瘦骨嶙峋的双臂,两手成啄,十指尖尖,犹如武侠小说中的“九阴白骨爪”,向着老太太头顶抓去,看来他武功不弱。嘴里还不住地大骂:“老子先毙了你这个死老太婆!”

    鲍母一反常态,不予交战,转身就逃,径直往後门跑去,小拇指环起,放在嘴里吹出刺耳的尖叫,似乎在信号。

    安藤盛人高腿长步子大,三、五步就撵上了,眼看十指戳就要触及她後脑勺。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飞过来一条黑影,前头两个爪子直接抓他的前胸。

    因为双方度太快,来不及躲让,狗爪筑住了前襟他才看清是猛犬道格特,张开血盆大口,龇牙咧嘴地要吃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识得这个畜生的厉害,乃兄安腾茂就是被他咬得遍体鳞伤,住了好多日子的医院才得以痊愈的。

    他急切後退,两下一用力,“嘶”的一声,上衣的前襟被撕了一大块,胸脯渗出几道血印子,流血的倒是自己!吓掉三魂七魄,背过身就逃,兔子是他孙子。

    再说神探鲍母,有灵犬及时出击,挡在她与凶徒之间,自是毫无损,安然无恙。唤声:“道格特,追!”

    刚要迈腿,冷不防与某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倒是十分关切:“老太太没伤着吧?没想到那个卖表人是通缉犯,穷凶极恶,险些出人命!”

    原来是旧货店的朝奉!连忙说:“老法师,麻烦你按照这上头的号码,打电话给租界的汤姆探长,就说凶犯安藤盛已经露面,我追下去了,要他立刻派人接应。拜托,拜托!”说着递给他一张名片。

    一人一狗穿过人群,出了正门,来到霞飞路上,一眼看见安藤盛飞快地越过马路,到了对面有轨电车站头,上了电车,叮叮当当地向东而去。

    鲍母心想,只要没有把你跟丢,有轨电车算什麽?比脚踏车快不了多少,到了八仙桥转弯处,定然追上。看你再往哪里逃?

    有轨电车,顾名思义,行驶在马路中间的两排铁轨上。车身墨绿色的,分主车、拖车两节,车顶上有独根电杆(俗尘小辫子),驾驶员站着开车,面前一个无极变电控箱,脚底下一个踩铃。度不快,“叮叮当当”倒是很闹猛

    於是霞飞路上出现难得一见的场景:一辆有轨电车在前面开道,後面一个花白头髪的老太太骑脚踏车在後面追,一路大喊大叫:“停车,停车!捉坏人、抓强盗,行人让路,车辆让道!”无独有偶,还有条大狗在马路上飞奔追赶,场面十分火爆。

    可惜那时候玩照相机的人太少,录像机更不谈,不然拍摄下来定是珍贵史料!

    本来鲍母心想用不着多长时间就能追上,因为这一路有英士路、白来尼蒙马浪路两条小四岔路口,前面就是葛罗路站,算什麽也会慢下来。

    哪知电车轰轰隆隆一路猛开,连站都不停。老太太知道车被劫持了!

    让她猜对了,安藤盛手持一柄尖刀,站在司机身後,逼着他快行驶,不然就杀了他。

    驶过葛罗路站,车上的乘客下不去,站头上的人上不来,底下吵吵嚷嚷、骂骂咧咧,不晓得生了什麽事?只有电车里的人不敢有怒言,深怕他动手杀人。

    眼看要到八仙桥街,司机本能地降低度,嘴里结结巴巴地:“先、先、先生,这里连续两,两个转弯,快了要翻,翻车,不是我存心的!”这才让後面的一人一狗喘口气。

    电车由北诸家桥拐弯驶上公馆马路,闯红灯硬穿xZ路,到了大西路,终於停了。因为追上前头一辆电车,尾相接,无路可走!

    向後瞧,鲍母和猛犬道格特也已经赶到,身後大批市民蜂拥而来,一场大围剿即将开始。

    好个安藤盛!从车窗爬上车顶,借着路旁商店悬挂着的广告旗,手脚并用,轻而易举地攀到屋顶,鲍母只有乾瞪眼的份!

    虽说汤姆探长率探员、巡捕赶到,还是晚了一步,空放几枪也不管用,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高处逃走,无可奈何。

    鲍母则把案情的大概告诉他,一摸门襟口袋,哪知空空如也,金表不翼而飞。失声惊叫:“不好,金表不见了!”

    这一下把她吓得不轻,毕竟价值2ooo块大洋的宝货,那年头一头牛也不过三、四拾块洋钱!

    按理说这块表应当上交租界警方处理,归还受害者才是!虽说经她侦破,金表方能从劫匪手里夺回,但是又从她手中遗失,这是很不应该的;何况她一心想买这块表,就有故意独吞的嫌疑了。说句不好听的,跳进黄河洗不清!

    汤姆探长见她一副焦急的样子,连忙安慰:“鲍神探,难道我们还不知道您老的为人麽?不用心急,慢慢地找,或许一路紧追,失落在道上也说不定。您先回府,我还要到旧货商店去见那位朝奉落口供,不然不好结案。至于捉拿凶手、劫匪也是我们接下来的头等大事,辛苦您了!或许还会有疑难杂症再来请教。回见,您呢!”

    英国人说得非常客气,不过也一下子提醒了她。那位眯着老鼠眼、两撇八字胡的老法师曾经和她在店中撞了个满怀,也仿佛感觉到衣襟下摆有过异样,难道,难道是他搞的鬼?抓安腾盛的当时,把手中的金表顺势放在口袋里,被他上了眼不成?回想起来极有可能。

    一般来说,车子骑得再快,口袋里的东西也不会自动跳出来,从来没有过呀!但是金表得而复失这是不争的事实。

    於是偃旗息鼓收兵回营,大西路离家近在咫尺,朝前走拐个弯就到了。

    家里的饭菜已经摆上桌,就等她动筷子。星期天,李忠夫妇俩也在。

    道格特进门先到储藏室,叼了一瓶“女儿红”放在桌上,然後蹲到它的座位下等吃的。

    众人大乐又一惊,为什麽呢?老太太有个很独特的习性,凡是心中不快或是有一时解不开的难题必要喝黄酒,不仅借酒浇愁,还能慢慢地理出头绪,拨开乌云见太阳。这是她多年来的老规矩,连狗都晓得了。

    李忠连忙讨好:“今朝我陪阿妈娘吃黄酒,秋冬活血,赛过进补!”

    家宴蛮丰盛的,一家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酒过三巡,鲍玉刚先问起今天老娘有什麽不顺心的事。

    “别提了,终日打雁,今天被雁啄瞎了眼睛!”

    诸人大吃一惊,老人家从来没有失过手,今日何出此言?

    老太太一面品酒,一面把上午生的事叙述一遍。众人听了不敢置喙,先听听她是怎麽想的?

    “我不认为是骑车颠落的,十有**是被朝奉妙手空空窃去,sh滩能人不少啊,想不到今天我也走了麦城!”说罢自嘲地乾笑几声。

    “迪额就叫“老巨失撇”!呒没啥,弗懊恼,气坏身子弗格算,算我额,大不了陪一只把伊啦!”

    鲍律师说:“兄弟侬弗要“淘糨糊”好伐?既然老娘确定是迪额朝奉偷额。哪能叫依呕出来是真额!”

    “阿哥啊,呒没嘎便当额!老瘪三偷了去,再要依吐出来,难额!”

    “阁牢要想办法!老娘,侬有啥主意?”

    “小胖有这份孝心,我深感慰藉。玉刚说得也没错,是要像个法子叫他自动交出来!”

    她媳妇吴惠兰与丫头相视一眼,喜不自禁:“这麽说,娘已经有章程了?”

    “有倒是有了,不过先要搞清楚他是见财起意呢还是别有所图?如果仅仅是贪财,只好从他手里再买过来缴公,花钱消灾,破个财吧!”

    “哦!”

    “哦!”

    “呒没问题,小意思!”又是李忠说的。

    丫头一直没开口,冲出一句:“娘,别有所图是什麽意思?”

    “那就要彻底查一查他与安藤弟兄是什麽关系?如果是同伙,一搭一档,倒要好好地核计核计,想办法将其一网打尽,再起赃物。只是刚休闲几天又要忙了。”

    她媳妇说:“娘,这就叫能者多劳!”

    “什麽能者多劳?劳碌命!不过这番明察暗访,我均不能抛头露面,免得打草惊蛇。要劳动你们几个费心了!”

    “娘说的哪里话来?我们能有机会效劳求之不得。再说这件事您老亲自出马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儿子我一准把它办得妥妥的!”

    “就是讲!我请周老板动用帮里额弟兄侧面摸摸底,一定来山!”

    “喂喂喂,你不要大张旗鼓的,暗地里,悄悄的,懂不懂?”丫头不放心地叮嘱李忠。

    “妹子提醒的是!千万不可打草惊蛇,把他惹急了毁坏证据,倒适得其反。再说还要防尼娜大婶走漏风声,她人倒是热心肠,就是胸无城府,心里头藏不住一件事、一句话,sh人说“大喇叭”……哎哎哎,你们竖起耳朵听的哪一家?赶紧吃了饭上楼给我写作业去!”吴慧兰把儿子、闺女都赶走,小心翼翼的样子引得他人大笑。

    几个小辈都问计将安出。

    她交待由鲍玉刚暗中调查朝奉的背景,同时李忠通过周老板动用帮会力量监视他是否有意卖表,双管齐下。

    鲍大律师,在法律界呼风唤雨,人头熟路子宽,办事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不到三天就把他的底摸得一清二楚。

    李忠那里还没有结果,又生一件蹊跷事。外来的报贩,主要是静安寺一带的,蜂拥而至到八仙桥地段来抢地盘,报童满天飞。这有违行规,属於“不上路”行为。

    “入侵者”一路吆喝:“新闻、新闻,啊要看神探鲍母旧货店智识强盗,来三!银行劫匪大西路逃之夭夭,污煞!卖报、卖报!”有人借机制造声势,甚嚣尘上,矛头明显地有所指,公开挑战!

    更蹊跷的是,买报的竟然是当地的报童,外来的报纸来一张买一张,全部收购,直到市面上告罄。显然有大老板如数吃进!

    这位“老板”就是“鲍母侦探事务所”身怀六甲的鲍丫头,妊娠期间行动不便,修养保胎,於是忙里偷闲,组织了一支报童队伍,清一色穷人家的男孩,有的还是孤儿。经济上时常给予帮助,问寒问暖,时间一长就建立良好的关系和牢不可破的友情。

    丫头一见情况特殊,当机立断,一面全数收购小报,一面告知鲍母。

    老太太听了冷冷一笑:“看来他的确不是善类,偷金表是有的放矢,不光是谋财那麽简单。既然叫阵,我接他的招就是!”关照丫头如此如此。

    於是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外来报童卖完他们带来的报纸,非但没有遭到当地报童的龃龉,反而请他们在路边摊吃阳春面、猪头肉,和雇他们来卖报的陌生人如同一辙,先前吃的是大饼、油条、粢饭糕。

    既然是同行的小朋友好意想请,要问个为什麽?不得不竹筒里倒豆子,回答得清清爽爽,不然就太对不住人家了。

    小报童把打听到的情况详细地报告给鲍姨,李忠的人找到“申城晚报”总编,才得知是“小道新闻”专栏编辑的佳作。

    这件突事件本来就很突然,无人预测得到,就连警察局和巡捕房也都蒙在鼓里,更不要说卖表人是在逃的凶犯!大量的信息是从哪里泄露的呢?其中谜团、疑点重重,除了鲍母之外,只有一个人清楚,就是那位朝奉。

    小报编辑又矢口不言信息的来源,说这是属於行业秘密,对任何人无可奉告。

    於是李忠秉承岳母的指示,请周老板帮忙,利用特殊的手段,从那位编辑的嘴里掏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属於帮会的秘密。

    鲍母也亲自出马,安排金钩吊鳌鱼,捉拿凶手安藤盛,既还自我清白,更是珍惜羽毛。

    时隔不久,每年一度的申城秋冬季大拍卖隆重开幕。由於规模大於以往任何一场,单家拍卖行无力承担,便数家联合,借座西郊度假村多功能厅共同举行。

    主办方邀请各路鉴赏家、专业人士,包括有名的寄售商店朝奉、sh滩称老克拉的,其中就有霞飞路旧货商店的那一位。

    拍卖的程序也是别出心裁,不是收藏者委托拍卖行起价竞争拍卖,而是由主人捧着宝贝先上台,请专家鉴定真伪,给出参考价。他(她)们斟酌之後自行决定起拍价,最高价格封顶,以三倍始价为限,不至於似脱缰野马,一路狂奔,不好收场,合情合理。

    拍卖品有青铜器、瓷器、法兰、名人字画,齐白石、张大千的各有一幅,最值钱的是明代董其昌的山水画,拍卖次序由抽签决定。

    尤以拍卖场所,一改昔日竞拍者排排坐的老面孔,改为三、四个人团作一张小方桌,面对拍卖台,每人一壶茶,几碟小点心,潇洒休闲竞拍。

    其中就有神探鲍母,她对这一行不精,也无熟识的朋友,只认得霞飞路旧货商店的朝奉,就邀他同坐一桌。

    旁观者就在看台上伸长脖子瞧热闹,气氛十分热烈,好似“临潼闘宝”。

    全场拍卖顺利,基本上都成交,皆大欢喜。最後,主持人宣布,1ast一件拍卖品是18世纪末手工打造的纯金怀表,稀世珍宝,极有收藏价值云云。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神经绷紧,翘以待,欲见识这是一块什麽样的宝货?

    鲍母手戴一副洁白的手套,捧着一个锦盒,笑吟吟地站起,正要往台上走去,冷不防爆出一声呵斥:“不行,这块表不能拍卖!它是一个多月前外滩花旗银行被劫的赃物,应该交给租界巡捕房管理,请持表人交出来!”

    话未说完,又有一人暴喝:“这块表的主人已经在本警察局登记,应该由我们代为保管,通知失者前来认领。阁下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众人一看,原来是汤姆探长和罗警官。

    鲍母听了,连忙坐下,把锦盒往朝奉手里一塞:“请代为保管片刻!”转身对先後二人说道:“您二位也不是金表的持有者,不觉得越俎代庖吗?”

    二人齐声说道:“您也不是宝物的主人,怎麽可以自说自话地把表拍卖呢?不怕担嫌疑吗?”

    “我卖表自然另有所图,恕我不交出来,除非金表的主人真正出现!”

    正说着又有一人挺身而出,朗声说道:“我才是金表的主人,跟了我五十多年,任何人不得占为己有!”此人是个外国女人,一头金,白质的皮肤,一身得体的衣装,显示出十足贵妇人气质,众人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鲍母还是不信,冷冷地说:“我凭什麽相信你呢?”

    “我能完完整整说出表的来历,还可以出具拥有金表的证据。你可以检验,看我所说的是否真实!”

    警方同声附和:“好,既然说她是金表真正的主人,不妨暂且相信她。我俩一同与老太太检验真假,如若不是,定然不会绕她!”台下观众也异口同声地说好。

    鲍母不得不答应,众口难平嘛!於是对朝奉说:“杨龙海先生请把金表打开给他们看吧!”

    此话一说,众人不觉什麽,朝奉脸色吓得煞白,刚才众目睽睽之下,鲍母交给他锦盒时,未加思索,顺手接了过来,金表明明就在自己身上,寸步不离,她哪来的表啊钟的?分明是几个人共同演戏,合谋套他,看来他们把他摸透了,连自己姓什麽叫什麽都知道。 中

    暗中打开锦盒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八枚铜板摞成一叠,份量跟怀表差不多。既然替她保管,就得原璧归赵,把金表交出去。

    杨龙海万万没有想到鲍母在广庭大众之下使了一招“空城计”,生生地赚了他,逼他把金表归还,否则就是他暗地里调了包。

    此时他进退两难,头上汗如雨下,如坐针毡。交出去,自然不死心,梦想成泡影,鲍母也不肯绕过他,麻烦有得大了;不交出去,洋人和中国探长哪一个也不会放过他,弄得不好还会吃官司。此时觉得後怕了!

    再一想,宁可恼了民不可得罪官,於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呵呵地把表呈上去。

    这件宝贝,来路货,世界名表,又是上世纪的古董,几位鉴赏家都是国产的“老客勒”,也说不出所以然,乾脆请金表的拥有者自我介绍。

    哪晓得那位洋太太把头上的髪套除去,“咯咯咯”地大笑起来:“我也是个大兴货,金怀表真正的主人是这位行动不便的俄国老太太,诸位请看!说着把身後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推出来。

    鲍母这才想起,那日在外滩花旗银行里确实见到有位老妪,坐在轮椅上哆哆嗦嗦不情愿地把财物交到女贼的手上,当时还很气忿呢!

    汤姆探长笑着说:“尼娜,你搞什麽鬼?”

    “怎麽这样说话呢!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把这位俄国老太太找到的。她原本住在哈尔滨,这几年才来申城的,sh话听得懂不会说。我就勉为其难,充当一回翻译!”於是尼娜成了传声筒。

    俄国老太全名弗拉基米尔·伊莉娜,这块金表是他过世的先生,五十多年前亲手送给她的定情物,表的内壳最底下有Влaди?mиp(弗拉基米尔)的字样,因为字小,不引人注目,往往只看到“唯有耶和华最爱你”几个字。

    果然在放大镜下,一目了然,金表确是俄国老太的,物归原主。最後一件拍卖品流产,当日拍卖会就此结束。

    人群三三两两地走散,邀请来的各路鉴赏家、专业人士、拍卖行的朝奉也6续退场。杨龙海正要离开,鲍母一把拉住:“你不能走!”

    “笑话,我为什麽不能走?我不愿同你有任何瓜葛!”

    “瓜葛已经存在了,是你自找的!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杨先生,你我心照不宣。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抗议,你有什麽权利限制人身自由?”他吹胡子瞪眼的。

    “啪”的一下,汤姆探长拍桌子了:“就凭你是在逃杀人犯安腾盛的同伙,理由还不够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是一丘之貉,联手欺负我这个老实人!”杨朝奉气呼呼的。

    罗警官走过来,按着他肩膀:“坐下,坐下!说这话也不觉脸红,三只手也成了老实人,天下还有公理吗?”

    “信口开河,证据呢?

    “别急,证据有的是,马上就拿给你看!”

    “你们是吃这行饭的,伪造个证据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话就说错了!证据是你送到我家门口,消息满天飞。一心想把我整垮,我招你惹你了?你看看这张小报,是你编撰材料,买通申城晚报的“小道新闻”专栏编辑,尽其丑化之能事,自以为得逞。其实大错特错,许多外人不知情的信息,你从哪里来的?若不是和安藤盛沆瀣一气,又怎麽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呢?”

    “就拿这块金怀表来说,人人知道在我身上,可是被你撞了之後就不翼而飞,本来我还不敢断定就是你偷的。可是小报上却流传金表又被我丢失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岂不是不打自招吗?你说得没错,联手合谋再从你手上骗回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可以吗?”

    “金表被你夺走,算我无能,中了你的奸计,认栽!但是指责我跟安藤盛是一伙,缺乏依据,我拒不承认!”

    “我有说过你们是同伙吗?这是你心虚,自己说的哦!我只是说你与他是“沆”和“瀣”,两人连成一气,典故出自唐朝。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比喻臭味相投的人结合在一起。”

    “说我与日本人臭味相投,又有什麽根据啊?”

    “你这人真是三斤半的鸭子四斤半的嘴,老得很。非得把你驳得体无完肤才认账!”

    “你原名杨龙瀛,生在、长在东北哈尔滨,父亲在伪满洲国警察厅任职,後来又投靠了汪精卫,十足的汉奸,日本投降後被国府镇压。全家颠沛流离,你只身来到sh,才改名杨龙海的。没错吧?”

    “鉴於你是亲日的汉奸世家,听说安藤盛是在逃的日本鬼子,於是千方百计地掩护、保护、维护他,倒过头来找我的茬,你屁股坐在哪条板凳上啊?”

    杨龙海的根底被揭穿,顿时耷拉下脑袋,无言以对。好一会才慢慢抬起头来:“说罢!你想把我怎麽样?”

    “这就不是我的事了,有话你跟他们去说,你若不施展妙手空空窃走金表,我才懒得和你打交道呢!既然金表已经物归原主,没有我的事了。回见,二位!”

    罗警官也站起身欲走,指责杨龙海:“你这个家伙实在是蠢到家了!自己一屁股的屎还不夹着尾巴做人,怀表值钱还是命要紧?惹鲍神探,自寻死路!”

    回头又对汤姆探长说:“案件生在你的辖区,本人不插手,我也走了,有事再联络!”

    洋人把杨朝奉押走。

    这里是李忠的地盘,自然先把她接回办公室,然後再派车送她回去。

    哪知进了办公室,尼娜和那个名叫弗拉基米尔·伊莉娜的俄国老太太也在。

    “怎麽!金表到手还不走?”鲍母觉得很奇怪。

    李忠接茬:“尼娜大婶说,这位老太太有大事求您,特地来找我帮忙引见的。”

    “哦,刚才洋人探长和中国警方官员都在,为何不向他们说呢?找我这个私家侦探,岂不是舍近求远吗?”

    尼娜说:“俄国老太的意思,这件事只能和您一个人说,不能公开。”

    “为什麽?”

    尼娜和老人轻声嘀咕了几句,然後又说:“事关重大,今天晚上我同她来贵府密谈,把重要的材料带来,无论如何要请您帮这个忙,也是告慰她在九泉之下的老先生!”

    说得如此郑重其事,还神神秘秘的,她倒不好意思推托了。

    初冬的夜晚天暗得早,6点钟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尼娜的奥斯汀小汽车在院门外按响了喇叭,家里还没吃晚饭呢!她搀扶下伊莉娜走进别墅。

    正在厨房里弄晚餐的母女俩只好偃旗息鼓,先接待这位晚上早早就要睡觉的委托人。

    老太太连连道歉,然後直奔主题。由於年纪大了,说话不畅,仍然由尼娜翻译。

    第一句话就使三人大吃一惊,金表有两块,这块是母的,还有一块公的,也就是她先生身前佩戴的。

    她们原本住在hLJ的哈尔滨,老先生名叫弗拉基米尔·尤里(Влaди?mиpЮpий)是东北大学化学系的外籍教授,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膝下却无子嗣,也无财产,唯有一对价值连城的金怀表,似其为生命一般。

    夫妻俩也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星期天总是到冰城着名的圣索菲亚教堂做礼拜,尤里还兼职教堂中的牧师。

    老先生广交朋友,大有孟尝之风,其中有两位教友,小林兵事和杨结成。

    这二人在警察厅供职,一个小鬼子一个大汉奸,实属交友不慎。

    小林看中他的金怀表,三番五次托杨结成要他割让,老先生始终不肯。日长时久,终於到了双方撕破脸的地步。

    尤里明知日本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名枪豪夺惯了的,出钱买他的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出於防范,他利用职务之便,将金表藏在教堂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把秘密写在一张纸上,装在信封里,亲手交给老伴。

    伊莉娜还未来得及看,宪兵司令部就来了一队日本鬼子到家里抓人,说尤里是俄国间谍,不由分说五花大绑地带走。临走时老先生撂下一句话:“金表永不会停!”

    不一会杨结成父子率警察来抄家,翻箱倒柜地搜查那块金表,结果无功而返。幸好他们不知道伊莉娜还有一块母表,不然也会被抢了去。

    但是那封信还是被他觉了,老太太高呼救命,街坊四邻及时过来救援,现两下正在死命抢夺,最後各撕一半在手。

    鉴於尤里老俩口在当地甚有名望,杨结成不敢胡来,才悻悻然地走了,他儿子走的时候还踢了她一脚。

    这一来,哈尔滨她是待不下去了,日寇还会来找她的麻烦,便由她的学生把老太太辗转到了sh,尤里也从此杳无音信,十有**不在人世了。

    整个过程鬼子小林是主凶,日本投降後,他不知去向,可能回国了,也可能死了。

    杨结成是帮凶,後来以汉奸罪被枪毙。踢她一脚的儿子今天被伊莉娜认出来了,他就是霞飞路旧货商店的朝奉杨龙海!

    这段金怀表的恩断情仇,既是一场血淋淋的故事,也是日本鬼子残暴贪婪的罪行。正应了中国古代流传至今的成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鲍母动容地问道:“您老人家确认杨龙海就是当年踢你一脚、杨结成的儿子?”

    “绝对错不了,即使烧成灰我也认识他!”

    “好,有您这句话就成!这一来杨朝奉蓄意偷这块表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既有阶级仇恨又有历史根源。”

    伊莉娜把半截信交给她,纸上写着四排中文数字,其他什麽也没有。

    6万壹仟3佰壹拾2

    壹仟3佰伍拾伍

    肆万伍仟柒佰6拾3

    伍万肆仟3佰2拾壹

    粗看好像是一笔账目,其数字还郑重其事地一律大写,从纸张撕裂的短纹来看,还有右半张。单从字面上去揣摩,哪里看得出什麽名堂?鲍母摇摇头:“缺少另一半,不知东南西北,形同一张废纸!”

    俄国老太太也赞同:“可不是吗?简直是天书,怎麽也弄不明白。”

    “问题就在於这张秘密图纸的右半截被杨结成抢去,占为己有。如今极有可能在他儿子杨龙海的手上,单木不成林,要找到金表难度极大!”

    “姓杨的贼怎麽会交出来呀?现在又被汤姆探长抓走了,联合租界警方还不判他个十年八年的!总不见得我们去探监向他讨吧?”尼娜有些担心。

    “才不会呢!租界要的是元凶安藤盛,金表不金表跟他们毫不相亁,说不定会把他放了,逼着他去找出潜逃的凶手,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岂不更好?”

    二人想想也有可能。

    尼娜摇头:“这件事难道就罢了不成?我却不死心。”

    鲍母面有难色:“问题在於哈尔滨远在东三省的最北面,相隔数千里之遥,虽说有图纸,不能现场勘察,也是枉然!再说一人藏的东西一百个人难找,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当然,死马当作活马医,苦苦找寻,或许能现端倪,也未可知。”

    “着哇,我就是这个意思!老师,要不我们去趟哈尔滨?松花江上滑冰,黑龙江畔喝西北风吃冰棍,爽!”

    “你怎麽像个孩子似的异想天开?我们去寻宝的,不是游山玩水!再说这把老骨头江上溜冰,不怕摔折了?”

    “鲍神探,才不会呢!胆子小可以坐爬犁,各式各样的冰上活动多得去了。冬天来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北国风光令人神往,对於南方人来说一生难得。”

    “您如果肯去,住的不用担心,我家一幢西班牙式的小洋房,两个人住很温馨,其余一切我的学生会照应你们。找到找不到我都会很好地感谢您,尤里不在了,唯有那块表是他的身影和灵魂,见到它如见亲人……”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鲍母见他哭得可怜,心中不忍:“这事我得跟家人商量商量,眼看丫头就要分娩,事情一大堆,走不开啊!难,难,难!”一连三个难。

    一直没开口的丫头说:“娘,你就同尼娜放心地去哈尔滨帮助伊莉娜寻宝吧,有嫂子照顾我,没事的!李忠说他会请个娘姨照顾我坐月子,已经在物色了。”

    “不行、不行,外人哪有自家人靠得住?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她既然这麽说,其他人就不好插嘴了。

    十天过後,sh火车站。

    开往东北三棵树的直快马上就要开车了,月台上送行的人群中,有鲍玉刚、李忠,还有尼娜的先生英国佬,正热情地挥手,同鲍母、尼娜道别,祝他们一路顺风。

    三棵树在哈尔滨的近郊,距sh24oo公里,火车要开两天一夜,够远的。

    软卧车厢里,尼娜看老太太在闭目养神,只好独自扒在窗口,眺望窗外转瞬即逝的景色。心想到底年纪大了,一大早就昏昏沉沉地思睡,夜里怎麽睡得着?

    才不是呢!老太太沉浸在前几日的往事中,嘴角还露出一丝笑容。这些日子里变化太大了!

    同样的雨天夜晚,天上还飘着零星的雪花,申城难得的大冷天。

    不之客、李忠的父亲又来敲律师事务所的门,鲍玉刚激动得一把抱住他:“李叔叔,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可把我想死了,那天没见着您,不知道有多後悔!娘,您快来,看看谁来了?这位是……”蓦地觉他身後还有一位中年妇女。

    “我来介绍一下,他是我的小姨子,李忠妈妈的亲妹妹……”

    说着鲍母出来了,连忙让坐,少不了寒暄一阵,媳妇吴慧兰端茶、削苹果,招待客人。

    老李取过水果刀,拿起桌上的毛巾,合在一起,神秘地说:“他回来了!还带回一张大别山抗日根据地颁给您的奖状,感谢你为灾区老百姓所做的贡献。老大姐,光荣啊!就连我这个亲家,也感到无比的自豪。”

    鲍母接过奖状,热泪盈眶,连说:“应该的,应该的!多谢人民政府对我的鼓励和器重!”

    “哎呀呀,娘满嘴的新名词,哪里学来的?”吴慧兰大呼小叫。

    “轻点声,是丫头教我的!”

    “没错,丫头一直是地下党的展对象,而您是我们的基本群众,都是一家人!”

    哈哈哈哈……

    正事谈完了说家事。

    “据交通站的同志说,您有事找我,请讲!”於是神探便把丫头即将分娩,她又要去哈尔滨办事,分不开身而犯愁的事说了。言下之意是不是请李忠的妈妈-双枪李大姐来申城当几个月娘姨?sh人叫“月嫂”的,自己的婆婆总比请来的娘姨体贴呀!”

    “您老的话没错,但是李忠妈工作繁重,几百人游击队的政委哪走得开啊?於是把她妹妹请来帮忙,也就是李忠的姨娘,sh人叫阿姨。诺诺诺,就是她李二姐,川沙吴路镇的堡垒户群众。”

    於是相互见了面,双方不谋而合,皆大欢喜。当晚就把她送到丫头那里。

    不仅如此,去哈尔滨寻宝的事也得到老李的支持,说是他可以联络那里的地下党,必要时给予协助。这下她心里有了底,当然要瞒着尼娜。

    第二天傍晚,火车正点到达目的地。伊莉娜的学生、一个东北少妇手捧一束寒梅在出口处向着二人打招呼。

    尼娜先到货运处把牧羊犬领出来,它是用打行李托运的方式,安置在货运车厢里同来的。一者它长时间离开主人会吵会闹,弄得家里六神不安;二者出外办事它又是个很好的帮手,某些场合它比人还管用,少了它还真不行。

    再同这位北方大姐接洽,双方确认无误後,主人开车送她们到住处。

    小洋楼保护得很好,亁乾净净,一应俱全。二人一狗小住,没得说。

    吃过晚饭,三人就在灯下商量明天去教堂的事。因为伊莉娜交代,她的学生仲美和是完全可以信赖的人,一直跟她学习声乐的,关系很好,不用隐藏任何机密。

    她事先得到老师的来信,做好了一切准备。摊开教堂的平面图说:

    “哈尔滨圣索菲亚教堂始建於19o7年3月,原为沙俄东西伯利亚第四步兵师修建中东铁路的随军教堂,全木结构,占地面积为721平方公尺,平面呈拉丁十字布局,是典型的拜占庭风格建筑,主穹顶的钟楼上有俄罗斯传统的“帐篷顶”,俗称“洋葱头”造型。”

    “无论远眺还是近观,气势恢弘,精美绝伦,名闻遐迩,明天去看了就知道它的魅力所在。”

    次日,仲美和领着两人去圣索菲亚教堂,离住处不远,在城里热闹的中心地带。老远就望见高耸的尖顶在初阳的照射下,闪闪光,很雄伟。

    教堂四周有围墙,走进正门站在广场上瞻仰大教堂:墙体全部采用清水红砖,顶部是巨大饱满的洋葱头穹顶,统率着四翼大小不同的帐篷顶,形成主从式的布局,强烈的拜占庭建筑风格使得游客赞不绝口。

    教堂内部并不很宽敞,早晨正在做弥撒的东正教教友把殿堂挤得满满当当。神父手捧圣经领着教众齐声朗读经文,琅琅上口,动听悦耳。

    三人不敢打搅,装作迟到的教友在一边旁听,等到早课结束後,钟楼上敲响“叮叮当当”的钟声,人群6续散去,才有暇观察整座殿堂。

    圣殿里有四层楼,楼层之间有楼梯相连,紧贴墙壁,前後左右有四个门出入,周围无数块彩窗玻璃,上头圣图、圣像五花八门,光怪6离,身临其境犹如在梦境里一般。

    迷宫似的教堂内,金表藏在何处只有上帝才知道!

    至於秘密图纸上的34个大写数目字,可以说跟教堂内的结构风马牛不相及。

    三人找寻了一个上午,没有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下午继续,接连三天,每个角落里都找遍了,除了挖墙掘地,结果是无功而返。

    尼娜先泄气,认为找到金怀表根本不可能。不如在哈尔滨玩上个三两天,领略北国风光、风土人情,也不枉来了一趟黑龙江。伊莉娜那里由她去说,三人尽力了,找不到也没有办法。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鲍母只好应允。

    九曲十八弯的松花江流经哈尔滨城里,当地人称其为“母亲河”,两岸风景变幻无穷。尤其到了冬天,江面上到处是冰碴儿,难得有大面积的冰冻,今年天气冷得早冻得蝎虎,靠近上游的地方,江面上竟然有人滑冰了。

    尼娜她们也赶上趟,欣然出游。仲美和为了安全起见,还把他先生邀了来。

    一行四个人来到松花江畔,只见封了冻的江面上已经有好些人在活动。

    三三两两在冰上行走,歪歪扭扭,磕磕碰碰,摔倒了仰天大笑,欢欢喜喜;不少滑冰初学者一副认真不怕摔的劲儿感染了许多人,壮着胆子欲欲试试;高手脚下穿着冰鞋、背着双手在冰面上穿梭,姿态美极了,潇洒得令人羡慕。仲美和同他先生就属於这类人。

    鲍母师徒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不敢玩大的,只得老老实实坐爬犁,就是狗拉的雪橇。这玩意也有趣,几条大狗套着绳索在前面飞奔,游客坐在毛皮垫子上,下面是厚厚的乌拉草,一点也不觉得冷。

    身旁载了好些冰茬,行进途中,不时地大把大把扔出去,小冰块争先恐後地前冲,滑得好远好远,能不欣喜若狂吗?

    突然鲍母现前面不远处,仲美玲的丈夫同一个身穿皮大衣的男子并肩滑行。这人头戴敞开帽檐的狐皮帽,就像一头蹲着的大雕;脸上佩墨镜戴口罩,非常神秘。从背影看去极像某个人!

    她一下子突奇想,把冰茬向那人抛去。几团碎冰块“哗”地冲向他脚下的冰刀,猝不及防,踉跄了几下,终於摔倒。

    这人勃然大怒,摘下口罩骂骂咧咧:“谁啊?吃饱了撑的!害得老子摔个大跟头……”一看鲍母正冲着他乐呢,赶紧爬起身就跑,一眨眼滑得无影无踪。

    鲍母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他终於露面了!”

    上午滑冰,尽情玩耍。下午逛中央大街,全长145o公尺,宽21.34公尺,其中人行石路1o.8公尺宽,被誉称“东北一街”,名闻遐迩。

    这条街涵括了西方建筑史上最有影响的四大建筑流派:有文艺复兴、巴洛克、折衷主义及多种风格的建筑,体现了西方建筑艺术的精华,五步一典,十步一观,使中央大街成为一条建筑的艺术长廊。

    鲍母学问颇深,艺术细胞特浓,饶有兴趣地游览参观。尼娜则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名闻遐迩的马叠尔冰棍,欢喜极了。

    晚上回到住处,老太太在床上碾转反侧,脑海中不住思考:如果说金表根本不可能找到,他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冰城寻宝呢?连敌方都不死心,己方更没有理由放弃了!

    虽说三人在教堂内,像篦头髪似地把上上下下篦了一遍,但是不得其门而入,犹如隔靴抓痒,南辕北辙,自然是水中捞月!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逐一排查後,忽地觉悟了!三天来,尽在殿堂内四处找寻,室外却没有侦察过。但是偌大的广场上何来的藏宝之所?猛地一拍脑袋,屋顶上还有个钟楼,会不会……

    清晨,尼娜还在梦乡里,就被老师叫醒,叫她赶快通知美和,今天再去教堂,直接上屋顶的钟楼。

    钟楼在正门的顶部,从旁边狭窄的楼梯上去。大厅内诸多教友做毕早课後,唱诗班、外来的嬷嬷们合唱,两架风琴伴奏,抑扬顿挫,煞是好听。

    三人顾不得欣赏,悄悄地上楼。

    到了第四层、也就是最高一层,有个暗阁,一个相貌不大端正的男子正在专注地用早餐,左手两片吐司,右手用柄小刀切奶酪,塞在面包中间。然後用毛巾把刀擦了擦,抓在手上冲着神探扬了扬,一边大嚼奶酪嵌吐司:“好吃啊,好吃!”

    鲍母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见了这个动作。是偶然还是有意?目瞪口呆,又转而点头微笑:“很好,很好!”尼娜和美和丝毫不觉,自然无动於衷。

    楼下早课结束,敲钟人也用毕早餐,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敲钟。

    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铜钟不是常见的、硕大无比的单座钟,而是7座响铜铸制的乐钟,个头虽小,但恰好是7个音符。敲钟人精神抖擞,手脚并用,敲打的钟声参差不齐、频率不一,合起来却十分悦耳,俨然是一乐曲,而且这乐曲还似乎十分熟悉,是一俄罗斯民歌。

    鲍母一下子来了灵感,说不定秘密图纸上的34个中文大写数字和这乐曲有关。对,绝对错不了!

    看来这位敲钟人不但训练有素,而且还是位……她不敢往下想了,临来时亲家老李说过,他会请哈尔滨地下党同志给予协助,难道会是他!

    回到住所,她叫二人赶快去弄一份俄罗斯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歌谱,急等用。

    尼娜买来了,老太太已经把34个汉字换成了阿拉伯字母,正是61312

    1355

    45763

    54321

    她点头晃脑地说:“这19个拉丁文字母其实是歌曲简谱的一半,另一半应该是这样,用中文大写数字来表示自然是……我写给你们看!”

    17326壹万柒仟3佰216

    65436仟伍佰肆拾3

    76324柒万6仟3佰2拾肆

    3263佰216

    老太太一气呵成,另外二人表现各有不同。尼娜豁然大悟:“合二为一就是完整的歌曲曲谱,它引导寻表人朝钟楼去想,才是有的放矢!”

    仲美和更是欢呼雀跃:“原来机密在这里边,早知道……”连忙住嘴。

    尼娜瞪了她一眼:“你早知道又怎麽样,去寻宝不成?还不晓得金表藏在哪里呢?恐怕只有老师一人心里明白!”

    “是是是,神探鲍母吗!普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没有案子她断不了的!”她急忙掩饰过去。

    “哎呀呀,你就不要往我脸上贴金了!金表藏在哪里我也说不准,下午再去一趟钟楼,看个究竟!”

    二次登上钟楼,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七口铜钟。外形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任何差别,兴许铸钟时所用的材料配方不同,敲出来的声音有所差别,赫然形成1、2、3、4、5、6、7七个音符,虽说不是那麽逼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再经有丰富经验的敲钟人组合敲打,还真像那麽回事!

    鲍母攀上爬下、东看西瞧,把七座铜钟一一比对,甚至还拿放大镜仔细观察。最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藏在这里,别出心裁,功夫还不小呢!”

    二人一听喜不自禁,忙问:“老师已经看出端倪了?”

    “不错,但是要取出来却要大费周章,单凭我们三个女流之辈不行,至少还需三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

    尼娜说:“这件事有点难了,市场上挑两个卖苦力的不难,难的是必须是根老底实的,最好是自己人,不然消息捅出去就麻烦了!”

    鲍母点点头:“是这样,这个敲钟人老实巴交的,算一个,我来和他谈谈,请他帮帮忙,给他好处就是了。另外再找一两个人,这事就托美和吧!”

    “敢情!舍近求远不要,叫上我们那口子就行,让他苦力出一点,问题准没有!”

    “那好,就这麽办!一些必要的工具就向那位敲钟的大哥借。你们先行一步,在下边等着,我与他商量商量!”

    又过了一天,上午,教堂里做完弥散,钟声也响过了,三个女人又溜上屋顶,仲美和的丈夫已经在等着了。

    敲钟人搬来四张橡木椅子,鲍母吩咐放在“1”音钟的下方,再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根粗声系在钟提上,穿过横梁,自由端让两个男子汉拿着,等候令下。

    钟提下方有个圆柱形的无缝钢管,里面是两个勾在一起的铁钩。

    老太太指着它说:“金表就藏在这里边!”

    “啊!这麽会在这,这,这里边?”三个人惊得瞠目结舌,语无伦次。只有敲钟人不明所以,乾瞪眼,不予置喙,仿佛跟他毫不相乾。

    “没错,就在里面!”神探显得十分有把握。

    “老师,能不能说明白点,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增长见识!”仲美和跟着尼娜也称老师了。

    “有个秘密我没有告诉你们,伊莉娜曾经对我说起:尤里先生被带走时撂下一句话,“金表永远不会停”。这句话确实令人费解,钟表走时靠的是条,藉条系统释放出动能来启动手表的计时功能,一天左右就上紧条,不然过36小时它就停了,这是起码的常识,人人皆知。怎麽会不停地走下去呢?当时我也搞不明白。”

    “直到美和跟我说起她见过这块表,是带驼飞轮的全自动机械表。但是也必须常戴在手腕上,每日震动才行,脱下来1o小时不带它也会停,也就是说睡觉也得戴!”

    “想到这,我终於断定它一定和铜钟连在一起。教堂每天做四回弥散,清晨夜晚、上午下午各一次,做完弥散就敲钟,还不包括节日或临时增加的。这样就保证它不停地受震动,准确走时了!”

    她一口气说完,尼娜带头鼓起掌来,美和俩口子也连声说佩服。

    美和的丈夫问:“您怎麽确认金表就在“1”钟的钟提里呢?”

    “这太简单了!七口钟里边唯有它的圆柱体钢套最长,容积最大,否则无处放呀?”

    “哦!”

    “哦!”

    “废话少说,立刻行动,你二人拉起绳索,把铜钟抬高,拔去插销,再慢慢地降低,搁在椅子上,卸掉钢套,取出金表再装上。快、快,动作迅点!”

    两个男子把铜钟拽上去了,尼娜上去拔插销,到底是女人家,力气小,怎麽也拔不动。

    焦急之时,鲍母冲着暗中说:“现在可以现身了!难道你不想得到金表吗?”

    话音未落,暗处走出一个人来。大冷天还拿着一把鹅毛扇,装模作样,一摇二摆的,尖喉咙奸笑:“嘿嘿嘿嘿,不出山人所料,神探一定有能耐把金怀表找到。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为他人做嫁衣!”

    尼娜见是冤家对头杨龙海,果然被老师言中,汤姆探长放了他,阴魂不散,一路跟踪到哈尔滨,在圣索菲亚教堂楼顶上见面,是巧合还是暗中有人通风报信?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杨龙海笑呵呵地:“弟妹,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被称作弟妹的仲美和蓦地贴在尼娜身後,一把匕架在她脖颈:“不要乱动,不然杀了你!”形势突变,洋女人乖乖地束手就擒,心里终於明白,他们非但是一伙,而且杨龙海称仲美和是弟妹,说明她老公和杨龙海是弟兄,真的假的?现在的人真不敢相信!

    杨龙海把鹅毛扇斜插在肩胛,拿起榔头,只一敲,插销退掉,放下铜钟。弟兄二人用扳手、钢丝钳、螺丝刀撬开钢套,金表用绒布、棉花裹着,完好无损,“滴滴答答”还在走呢!

    奇怪的是,神探鲍母自始至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碌着,直到把铜钟原封不动地挂好,杨龙海趾高气扬、满面春风地走到她面前:“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当然满意!没有你弟兄二人出力,还有这位日本鬼子的弟妹通风报信,凭我一个老太婆和我的学生怎麽能把金表取出来呀?真的非常感谢你!”

    “这麽一说,你是故意把宝藏双手奉上的罗?恬不知耻,笨蛋一个!上回设了一个圈套让我钻,八个铜板摞成一叠,皆因安藤盛冒充姓耶的引起,名为“八个耶摞”,骂我是笨蛋。今日原物奉还,一报还一报。老太婆,束手就擒吧!嘿嘿嘿嘿!”

    “哎呀呀,你还晓得老奶奶我骂你,孺子可教也!”

    “你就吹吧!还知道老娘是日本人?马後炮!”

    你不是有双截棍吗?拿出来自己朝後脑勺敲两下,敲出血来,我就放了你的洋学生!”

    鲍母冷冷一笑:“你算什麽东西?敢要挟我!上身长下身短,屁股望下坠的丑八怪,典型的日本女人,还敢冒充东北人。把自己的名字“仲上美和子”掐头去尾,改成“仲美和”。说的什麽鸟国话?主宾谓的语法,颠三倒四。三句话一说就暴露出是东洋女倭寇!留你到现在,是让你当个传声筒,引出正点子。你倒把自己当盘菜了!”

    “就算是那样,但是金表落在我们手里,你还落得个阶下囚,神探一点也不神嘛!”她说罢得意忘形地大笑。

    “井底之蛙,给你块颜料就想开染坊,死到临头还敢在我跟前肆无忌惮地耍嘴皮子!”说着把左手小指环在嘴里,“嘘”的一声,突然飞将军从天而降,一条猛犬的前爪筑住仲美玲的双肩,张开血盆大口,对准後脑勺就是一下。

    日本女人猝不及防,疼得她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死老太婆,心肠这麽狠!叫狗咬脑袋,我以为它只会饱食终日、昏昏欲睡……”

    话未说完疼得天旋地转,顿时昏倒。手里的匕被尼娜夺过,甩手一个大耳光:“日本鬼子男男女女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个键盘不能同时打出两个人的事。同一时刻敲钟人也扑向仲美玲的老公、杨龙海的兄弟,手里的绳子勒住他的头颈,凶巴巴地:“反抗就是死!”

    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杨龙海还没有缓过神来,钟楼上的形势来了个18o度的大转弯!

    鲍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金表,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副双截棍,在他眼前扬了扬:“你也不要反抗,信不信我把你的头砸成猪头一般!”

    “信,我信!老太太,放了我吧!你不是说没有我你也找不出金表吗?总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不对?”

    神探没想到他如此孬种!点头说道:“先送她上医院治疗要紧,奶奶我偌大年纪自然言而有信,放你走。下午3点钟的火车回sh,想跟来也可以!”

    金表到手,师徒二人意气风,搭火车凯旋。她们不是执法机构,无权逮捕他们。不过仲上美和子的脑壳被牧羊犬撕咬了一大块,是否有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哈尔滨是不想再待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回sh。

    “呜-”火车拉响汽笛,缓缓地启动。站台上一人迟到了,飞快地撵着火车跑,看样子一心要赶上这趟车。

    终於被他抓住把手,好心的列车员还违规地开了车门,让他上来。尼娜伸出头去看得清清楚楚,此人正是杨龙海!

    洋学生终於明白了:“老师,您是故意带他回sh的吧?”

    鲍母点点头:“我跟汤姆说好的,向他暂借杨龙海,到哈尔滨破案,缺少他不行。也答应不少一根汗毛交给他!”

    “这是为什麽?”

    “这还不简单?因为安藤盛还没抓住,要从他身上顺藤摸瓜呀!”

    “哦!原来是条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