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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很快即过,平日很能说的十巳先生,这次未出一策,未言一字。平日里与十巳走得近些的几位门客,都深表不解,叶晨只是装糊涂,静待时机。
定策已过,实无良策可用,简国如何能抗得住离冉两国的联军三路来犯。第四日未时一到,景冲又于府中,召集门中德望拔萃之人议事。叶晨一早就出了中霄,据说独自往天龙山游玩去也。
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不但不思报效,还能心安理得置身事外者,尤其可恨。在几个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下,景冲震怒,命人往天龙山,传十巳速速来见。
景府派去传唤的人,本来还以为要在大山里转悠几月,没成想,一到松沁观,就把人找到了,这趟差使竟然如此容易。叶晨遁迹于天龙山修道的“宏图”,才刚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叶晨在观里又磨蹭了一天,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来人,返回了中霄。景冲的心情不好,却只有叶晨知道,老头这些表现,都是装给人看的。一通呵斥后,叶晨依旧波澜不惊,正宗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
既然景冲要演,叶晨当然要帮老头把戏做足,任凭训斥,不时点点头,依旧不出口一字。反正景冲骂的是十巳,一个连叶晨自己都不太喜欢的存在。骂到后来,景冲准备散场,叶晨抓住时机,回了几句:“十巳以为,无论修道或学法者,集大成者,具为一体,并无分别。一定要找出些分别的话,也就是方式方法的不同,其目的是完全一样的。”
围观的众门客看景冲演了许久的独角戏,此时十巳竟然顶嘴,一个个豁然来劲。景冲也没想到叶晨闷葫芦似的被骂了半天,此时突然开始表达自己的观点。“朝廷要的是安国之策,破敌之法,你想的却是自己成仙修道!”
众人只见十巳自顾自说着:“道说万法自然,这个自然,在下理解为没有区别的,佛说万物是一,那么也没有区别。十巳嘴上说的是修仙成道,诸人有一人识我破敌之策呼?”
听说有破敌之策,想挑拨离间的也只得暂时闭口,且听有没有用再说。景冲面露一丝赞许,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十巳道:“此间人多嘴杂,望能独禀。”
景冲一个眼色,厅上便没几个人了,留下的门客中,当然是景府的几个上宾,名望和才学都出类拔萃的几人。叶晨环顾一圈,言道:“此番冉国弄险,阁老心中早有上上之策,十巳揣测一二,今日斗胆说与阁老,且看说得中也不中。”
此言一出,景冲抬手止住叶晨的话,十巳当然是闭口不语。景冲走近叶晨缓缓绕了一圈,仿佛这样端详一下,能够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接着众人退下,堂上只余景冲与叶晨两人。“说说看,本阁心中的上上之策何来。”景冲心中其实有些惊讶,但不会表现出来。如果叶晨确实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那么就有必要确定一下,知道这个所想的人还有哪些,这可是直接关系到大计成败的关键。
叶晨确认左近再无旁人,说道:“天下皆知简离相争,斗了百十年,不共戴天。此番冉国趁火打劫,阁老缺的不是退敌之策,而是成就大计的将帅”叶晨这么一说,景冲凑近了些,明显是被叶晨说中了。
“你是从彖国得到的消息吗?”
“当然不是,彖国肯定不知道这个消息。叶晨不敢想瞒阁老,这个消息是何云峰的人告诉我的。阁老与列国做买卖,把消息瞒得滴水不漏,在下佩服,不过能出此计者,天龙陆再无旁人。冉国肯定是要中招的,不知阁老妙计得手之后,简国的国策如何。”
关于自己与十一士的接触情况,叶晨先前早已想好说辞,一些片段还是可以透露的,只是自己与十一士接触的深度,除了叶崇与花九畹,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景冲自然知道十一士的存在,只是何云峰死后,这个组织还能如此有效的运作,表现出一些顾虑。
“十一士,何老鬼真是做鬼都记挂着本阁,本阁承诺过,他不会白死,要不了多久,便要兑现了。你再说说,于此谋划,还知道些什么。”
“没了,就知道这一点,叶晨明白,阁老于府中和街市大张旗鼓,遍求退敌之策,属于计划的一部分,是迷惑冉国的必要操作,我就怕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去天龙山逛逛。一来怕坏了阁老的大计,二来静一静,想想后面的路数,若有建树,也算是略报阁老的知遇之恩。”
“还有哪些人知道?”
“这个就不好说了,此计既然是阁老与何云峰共同定下,而且何云峰把性命都赌上了,离国断不会让这些努力和代价付诸东流。”
“好,好。”景冲今日看叶晨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叶晨一度是景冲拉拢名单上的排在最前面的对象,或许是沐世身上发生的事太让老头寒心,所以叶晨投奔景冲后,老头一直不冷不热。
此时没有旁人,若有几个景冲的熟人在场,那还不得惊掉下巴。担得起老头两个“好”字的人,一个是赵翯的死鬼老爹赵炎,还有一个就是沐世,虽然最后沐世背叛了景冲,那可是几次救过景冲性命的人。或许这就是命运讽刺的地方,一个救过你许多次的人,竟然会有反过来谋害你的一天。
景府的薄酒,与叶晨在外面喝得到的,也差不多。能否尽兴,便要看对饮之人是否洒脱,还有席间谈吐之事是否能提人兴致。叶晨与景冲今日这场小酒,喝得晚了些,却不算迟。
景冲与叶晨聊一会儿时政,又聊一会儿风月,聊一会儿谋略,又聊一会人心。时而各抒己见,时而针锋相对。但不论话题跑得多远,景冲所关注的,依旧是筹谋了许久的对冉作战。
“对方如何会来?”
“我国三线作战,正面一触即溃,骄其心,另一边同样示以溃败,做饵相诱。”
“有何利益?”
“生力军十万,辎重无数。”
“决战的关键点是何处?”
“南霄虚张声势,东平以逸待劳。”
“需要多少人马?”
“贵精不贵多,主力只需敌人的一半不到,另外几个地方,坚守为上,只需兵精粮足,无需重兵。”
“明日我便向圣上举荐你,至于这枚帅印最后由何人执掌,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叶晨谦虚了几句,心中明白,要完成这次的任务,简国还有其他人选,但综合各方面因素,自己是才是最适合去完成这一任务的人,至于朝廷或者景冲最后的决定,叶晨反而显得十分淡然。叶晨同样明白,赵翯的朝堂上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哪里还轮得到景冲今日与叶晨喝酒。简国堪为此用的人,也就三五个,基本都是景冲的门下,能不能抽身前来,还得两说。
看似不经意的几次问答间,叶晨将自己对景冲全局谋划的认知情况,已表达得十分清楚,另外还加入了自己对整个作战的一些思路。景冲的反应虽然有些不温不火,但从心里已经十分认可叶晨此次表现出来的实力。
又三日后,朝廷宣十巳进宫面圣,才学的考验是必须要通过的环节,十巳于政于军,所答均有不俗表现。虽然没有像当年虞昊为叶晨拜将那样的风光,同样还是惊掉了许多朝臣的下巴。十巳赐兵部三品左侍郎,封镇南将军,总领南霄及丰宁两郡兵马,亦负筹集督运粮草、锻造军械之责,供东平关伐离调遣。
十巳就是叶晨,赵翯分明知道,却装成了真的不知道。天下人只知道彖国曾经有个叶晨,或许今后还会有人知道,简国还有个十巳也很厉害。但若叶晨出现在简国,或者十巳出现在彖国,充其量就是个有才学的人,这个有才学的人在为他国效力,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一个敌人。
如今的十巳,比之当年的叶晨,更加名不见经传。而实际上,历经诸事洗礼之后,今日的十巳,比之当年的叶晨,强了何止一星半点。
景府的门客之中,又出个出类拔萃之人,景冲当然不想低调,为十巳摆了一日的筵席,大宴宾客,景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喜庆了。
根据各方面的奏报,时间有些紧迫。十巳火速走马上任,如今的冉国,或许就等一件事了。再三商定过的计划,十巳执行起来也不费什么劲,估计自己赶到南霄之前,冉国就会动手。
五日之后,叶晨还在前往南霄的官道上,前方一骑飞报。一如所料,冉国十万大军,不宣而战,南面各郡虽县有些准备,但敌众我寡,失掉的城池不在少数,大有卷地之势。南霄郡以南相邻的丰宁郡,官民损失甚重,情况相当危急。
这个消息,验证了冉国与离国的暧昧,也更加验证了国与国之间,所谓的“交情”,在利益面前是由多么的靠不住。冉国在这个时间点出兵,很显然是从离国应证过一些形势的。早在五天前,景冲便亲手写了帛书,命人发往备徂。催促备徂兵马西进,以围魏救赵之计,解简国北线之急。很显然,备徂已经在积极的响应朝廷的西进之命。要不了多久,这支西进的兵马便会遭到离国的伏击,损失惨重,然后铩羽而归。离国则乘胜追击,甚至夺还备徂。简国北线战况僵持不下,西线又大败亏输,哪里还有能力应对南面发生的变数。
冉国对简国,可谓蛰伏多年,精打细算,这一次,看来是下定了决心,要同离国一起,把简国彻底灭掉。如今的局面,就是冉国出手的最佳时机。就像两年前一样,与离国和恒国一起,把聂国灭了,让自己的国土壮大不少。
这是一场复杂的作战,为了某些关键情报的获取,叶晨甚至安排十一士暗中行事。
叶晨祈祷着,冉国最好一直沉浸在这种幻境当中,何云峰与景冲定下的计策,天龙陆恐怕还没人能够破解,何况,这计策中还搭进了何云峰的老命。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晨似乎也看得透彻了,何云峰的死,并不是原来以为的操作失误,而是计谋中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