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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怎么想见到胡浣莲,可亲姐姐递帖子进来她却不见,难免被人闲话,所以胡梨只得让人去公主府传信,约了第二日巳时相见。
胡浣莲是一个人进长乐宫的,见面的那一刻,胡梨有些傻眼,才半年不见,胡浣莲这朵鲜嫩的莲花就仿佛失去水份一般,脸色腊黄,身形枯瘦。
“二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竟瘦成这般模样?”
胡浣莲见完礼在胡梨对面坐下,闻言抚上颧骨突出的脸颊,再看对面脸色红润,肤色如玉的胡梨,心里的恨意再也压抑不住,“我怎么了,我能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所赐?若是你不进宫,父王必定送我进宫,我又怎么会嫁进公主府,被日日磋磨?”
胡梨眼一瞪,气息都粗了,她就知道胡浣莲进宫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却没想到一见面就能掐起来。面对这样的指责,胡梨一开始还以为她知道赐婚旨意的缘由呢。原来说的是这一回事,冷笑一声,“二姐这话倒是好笑,当年让你进宫你不愿意,后来不让你进宫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你那些小心思你当别人都不知道?当年你不愿进宫,去年你想进宫也得看宫里要不要你?你以为礼部不查秀女的身份和过往?当年你的名字可是入了礼部的,你自己没脑子也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不成?”
胡梨实在是看不上这人了,想吃热包子又怕里头的馅烫嘴,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让她一个人占全乎了呢?按说公主府的家世不错,许嘉衎虽没别的本事,可人却没大问题,配胡浣莲是完全足够了的。再说当初胡浣莲出了那样的事,除了许嘉衎可以嫁还能嫁谁。她不怪自己作死倒是将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这样的人就算给她一手王炸牌也能输个精光。
想到这里,胡梨都有些替许嘉衎可惜了。
胡浣莲气得脸色发青,混身直哆嗦,怒目发红地对着胡梨,若不是一旁的陈三娘和安静几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定要上去撕破胡梨这张毒嘴。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说她?她想做一个更好的选择有错吗?她是平西王府的嫡长女,杨太师的外孙女,凭她的身份就是当皇后都能当得,她们凭什么嘲讽她?
平乐公主看不起她,许嘉衎瞧不上她,就连她一直没放在眼里的胡梨也敢对她明嘲暗讽,她们都当自己好欺负不成?
陈三娘看到胡浣莲眼眶发红似乎有发狂的征兆,忙上前对着拉住胡浣莲的手,用力捏了捏,“二小姐,二小姐,您还好吧?”
胡浣莲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对上陈三娘的担心的视线,眼泪哗地一声掉了下来,“嗯嗯,杨嬷嬷被公主送走了,至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在公主府里就跟个犯人似的,走哪都被人看着,做什么都是错,说什么也不对,我就是想吃点儿辣都不被允许。也就是我没得亲生母亲照看,否则怎么会这般被人磋磨?”
本来她前面几句话说得胡梨有些心软了的,可后头一句话出来,胡梨只能丢她一个白眼了,就她这行事说话,可不就是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对。
胡浣莲哭了半晌也没听到一声安慰,抬起头看头一脸淡漠的胡梨,红着眼道:“你我好歹是亲姐妹,你就这般看着我在公主府受罪吗?”
胡梨揉了揉太阳穴,她还真不想要这亲姐妹关系,无奈地叹息一声,敷衍道:“那么请问二姐,你在公主府究竟受了什么罪?就算父王母妃不在京城,你还有外祖家做靠山,你不去杨府哭却跑我这儿来哭,是想让我这个晚辈去指责平乐公主?”
胡浣莲紧紧攥着帕子,支吾支吾道:“公主每日早晚都要让我立规矩,侍候用膳,洗漱,下午要我练字,习规矩,还每旬让我给许嘉衎做套里衣,将我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我又不是公主府买去的奴婢,凭什么被她们这般做贱?”
胡梨瞪大了眼,一是没想到平乐公主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人,竟也会这般钝刀子割肉。二是没想到胡浣莲会为了这样的事吵闹不休。胡浣莲在平西王府又不是没见过平西王妃在太夫人面前立规矩的,当时她可以坐在一旁看热闹,心下只怕还有些兴灾乐祸,没想到世事轮转,等她做了人家儿媳妇,以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儿落在她自己身上却如此难以接受。
难怪胡浣莲不回答她去没去过杨府的事儿了,她这话说出来,不管是谁也没办法去为她说话。因为平乐公主只是做了一个婆婆可以做的事儿,胡梨虽看不惯这样磋磨儿媳妇的事儿,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去发言呢?
“二姐去过杨府吧?”否则她提起杨府时胡浣莲脸上不会出现那样尴尬的神色来。
“我是做皇家妾室的,还没得资格在太后娘娘面前侍奉,所以二姐受的这些我实在是无法感同身受,自然没办法给二姐任可建议。二姐何不多跟与你同样的人交流交流?比如蓉表姐,她也是新嫁妇,也是做长子长媳的,她有没有跟你一样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呢?”
胡浣莲咬着唇,一脸不情愿的神色,看得胡梨不想说话了。合着这人就是觉得自己高别人一等,别人能受的委屈她就是受不得,可自己又没得能力去挣开枷锁,想着一句话就让别人帮她出头,自己好做享其成。
心里冷哼一声,这胡浣莲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胡浣莲扯了扯帕子,杨蓉父亲不过是个西北穷地的五品同知,能嫁给国子监祭酒做长媳,已是高嫁,自然要在婆婆面前做低伏小,小意奉承。而自己呢,父亲是手握重兵权掌一方的一品王爷,公主府说是尊贵,可也不过有个好听的名声罢了。许嘉衎更是个花架子,读书不成,习武不行,没功名没官职。还想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凭什么?
杨嬷嬷不过是为她说了几句话,就让公主将杨嬷嬷扭送走了,让她失去最重要的一条臂膀,要知道她的嫁妆都是杨嬷嬷在打理呢。
“我也不求你别的,只要你帮我把杨嬷嬷要回来就行了。”
胡浣莲说得理所当然,胡梨直接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才压下心头的怒气,这人能交到朋友还真是奇迹了。黎清浅在西蜀能与她走到一块这么些年,这忍功可真不是一般的强。
“二姐不如先告诉我杨嬷嬷为何被送走的?”
“也没什么,不过是许嘉衎在外饮酒回来晚了,抱怨两句被他听到,就往大了闹,你是不知道,在公主府里,别人就不能说一句许嘉衎的不是,说了就是犯大错儿。所以公主才会大发雷霆,将杨嬷嬷送走的。”
胡梨冷笑一声,觉得这胡浣莲还真是无药可救了,难怪公主要对她这般严苛,只是看来效果甚微呀,半年了,胡浣莲这犟驴性子还是没扭转过来。
“二姐说得轻巧,若是许嘉衎身边侍候的丫鬟背后说你闲话,你会怎么样?杨嬷嬷与你再亲近,对于公主府的人来说就是个奴婢,做奴婢的背后议主就是以下犯上,没被当场打死就是公主仁慈了。你与其这般四下奔走,想着把杨嬷嬷弄回来,还不如好生想想在公主府的日子该怎么过才是。成日里抱怨只会将自己的状况变得越来越差。”既然胡浣莲自己不尊重自己的丈夫,一口一个许嘉衎的喊,她自然跟着一起这样喊了。
胡浣莲瞪大了眼,胡梨在教训她,凭什么?她一个做妹妹的凭什么对长姐说教?就因为她做了宫里的娘娘,所以就处处高她一等了吗?
“八妹这口气倒是大得很,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你是我娘呢。”
胡梨冷笑道:“我若有你这么个女儿,早在生下来时就该掐死算了。一天天不知所谓,眼高手低的,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失怙长女,又不得父亲所喜,长相一般,性格更是差得要命,按我说许嘉衎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做错事不知道反省自身,只知道抱怨,推卸责任。别人凭什么要帮你?你真个有本事就自己处理好你那一团糟的事儿,别拿出来到处惹人心烦。”
依着胡梨两世的年纪,做胡浣莲的娘勉勉强强还是可以的,所以教训起来毫不留情,只说得胡浣莲脸无血气,浑身直哆嗦,伸出手指着胡梨,“你,你,你竟敢这样说我。”
胡梨手一扇,“啪”的一声,打开胡浣莲的手,“没规矩的东西,看来公主府这半年你是白待了。”
胡浣莲捂着手,左右顾盼,却没见到身边的人上前,才想起她进宫的时候,身边侍候的奴婢都留在外面候着了。一时间又是伤心又是羞愧的,趴在炕桌上痛哭起来。
胡梨按了按太阳穴,早知道胡浣莲进宫是来做这些事的,她就不见她了。
听着这哭声似乎一时半会的还不能消停,胡梨也懒得候在这了,直接起身往后院走去,内心下决定,以后绝对不再单独见胡浣莲了,简直是找罪受。
陈三娘将胡梨交给安静扶回后院,自己留了下来,总不能让许夫人一个人留在这里。等了一柱香时间,见胡浣莲哭声停歇下来,忙让人打水过来侍候净脸,又亲自帮着拭干,等人走后才道:“这是顾院判给娘娘调的香脂,许夫人也试一试,若是好用,奴婢给许夫人装些回去用用。”
胡浣莲哭了一顿,心头的气也散了,听到这面脂是顾院判调的就动了心思。最近杨嬷嬷不在身边,她也想了许多,她是被赐婚的,这辈子除非请到圣旨,否则连和离都不行。她这辈子注定要待在公主府里,那么跟公主和许嘉衎对着来对她就没得半点好处了。这膏脂拿回去还能在公主面前讨个好。
“正好我的面脂用完了,以前用的那一家效果也不怎么好,你多给我装一些,我都试一试。”
陈三娘嘴角抽了抽,这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这面脂不能久留,娘娘这边留下的也不多,奴婢且去寻来,许夫人拿回去用,若是你用着好,以后顾院判再送来奴婢给许夫人留些就是。”
胡浣莲撇了撇嘴,斜了眼陈三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都一样的小气。“行吧,以后得了再给我送到公主府上就行了。”
陈三娘笑着点头,心里头庆幸还好主子是进宫了,否则依姐妹俩这摆不掉的血缘关系,若是胡浣莲三天两头地找上门来,主子岂不是要被烦死。
“许夫人,我家主子正怀着龙嗣,身子不大爽利,脾气也难免暴躁些,就是皇上过来在主子面前也多是陪着小心,还请您看在主子身子不便的份上,以后少跟主子说这些不痛快的事儿,主子身子若有什么差池,那可是谁也承担不了的事儿。奴婢这话有些越矩,还请许夫人见谅。”
胡浣莲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陈三娘,想骂又觉得失了身份,可就这样放过,又觉得憋屈。陈三娘才不管胡浣莲怎么想的,今天主子气成这样,还不知道这口气要堵多久呢。这许夫人口口声声说是主子姐姐,可进来后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空手进来的不说,连好话也不会说,还敢指着主子的额头,她能客气才怪了。
“许夫人如今也是沾了皇亲的人,宫里的规矩自然是该知道的,这时辰不早了,马上到用午膳的时辰,奴婢不好多留许夫人了。”
胡浣莲只觉得身上的血都往脸上涌去,从未有过的难堪让她愤恨不已,却又发作不得。陈三娘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她进宫是打着看望有孕的妹妹的名头才得已出府的。若是跟胡梨闹翻,传到宫外去,那她的日子只怕要越发的难过了。
哪怕胡浣莲不承认,可她如今在公主府还能得一丝体面,多半是公主看在胡梨的份上,特别是胡梨有孕得喜事传出后,许嘉衎已经连着三天进她屋了。
所以她真的是不能将胡梨得罪狠了,暗暗咬碎银牙,挤出一丝笑,“八妹在哪呢,我一见她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倒是忘了问八妹情况了。”
陈三娘眨眨眼,这许夫人还是有很大变化的,以前除了在太夫人和平西王面前,谁还能得她一句软话呀。胡浣莲这样一问,她反倒不能多说什么了,只得道:“主子坐了半天怕是有些泛了,这些正在歇着呢。主子已经吩咐了,送许夫人的礼物已备下了,奴婢派人送许夫人出宫吧。”
胡浣莲一听还有礼物,脸上便带了笑,“那行,我先走了,以后再进宫来看望八妹。”
陈三娘只是笑笑,不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