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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很快就爬上了热搜。
方浣这段时间因为品牌的事情总是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其实有很多人不了解他,只是纯粹因为他的外表而讨厌他,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家为什么天天盯着你黑不黑别人?为什么别人家没这么多事儿总是你们家出来演?就不能想想自己有什么问题么?
方浣的形象实在太难让一般人联想到什么正面标签了。
公司里最近常常开展的团建活动就是一起看恶评,方浣是见怪不怪的,但是其他人都是一群普普通通社会人,见到这种几乎没有人类逻辑可言的发言,一个个都被气得不行。
田伟阳下午从实验室那边回来,看见一群人围着电脑,问:“你们在看什么?”
“在看大型互联网降智现场啊。”CC回头气哼哼地说,“人真的不能活在一堆负面评论里,真的气死我了!我想杀人!”
田伟阳挤进来看了看,推了一下眼镜,说:“是不是三无产品去查化妆品备案和公司资质不就可以了么?”
方浣说:“哎呀小田哥你这就不懂了吧,很多人至今都不知道化妆品备案在哪儿查呢,有的人就是第一天上网冲浪啊。经过我常年的观察和自己的亲身经历,我觉得他们有时候也不是要真的针对你,就是说话没轻重,学会两个词就出来显摆,很可能你这边都气的要死了,他们还觉得自己只是开了个玩笑。说白了就是作业太少生活太好压力太小的小屁孩儿,没什么同理心何不食肉糜罢了。”
“应该放在福尔马林里泡一泡。”田伟阳正经回答,“泡一泡脑子就清醒了。”
他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道理吸一口气,理工男都这么简单粗暴么?CC赶紧说:“倒也不必吧?顶多就是青年教育缺失,不过你得这么想,咱们退休了不还是得靠这些小可爱的养老金养老么?”
“是呀是呀,小田哥别生气。”方浣也说,“看姐出马给你摆平了他们!”
田伟阳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俩人,说:“我并没有生气啊,我只是随便说一下,你们听不出来是玩笑么?”
众人互相看看,心想这种充满化学试剂味儿的玩笑也就田伟阳这种直男开的出来。
“好了好了,别看热闹了,这刚哪儿到哪儿啊。”方浣拍拍手,“下面肯定还有一堆事儿呢,你们甭看了,好好工作。1号盘我们经历了很多麻烦和坎坷,要吸取总结经验,下一次的新品里要做到更好。”
只有CC看了他一眼。
方浣佯装生气:“你们剩下的几个直男怎么不表态?”
“哦。”大家一脸社畜的鼓掌,毫无斗志。
说来也是有趣,方浣公司里除了CC和一个销售的妹子之外,竟然剩下的主力全都是男人,而且都是直男!方浣很注重研发,化妆品的本质其实就是化工,学化学生物的男人太多,很容易一不小心就组成了一个直男美妆研发团队。
每次开会看着这些直男认真讨论各家化妆品的颜色啊成分啊配比啊,方浣就觉得场面特别好笑。
不过他们只会搞化学,方浣不想让其他风言风语打扰到他们,这事儿还得让会做的人做。
他得去找周唯赢商量。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吧?”周唯赢看了看方浣给他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理?你说说我听听?”
方浣说:“我现在根本不想打嘴炮回击这种言论。”
“但是该澄清的也得澄清。”周唯赢说,“现在的网民就这样儿,人云亦云,懒得费脑子思考。真相是什么不重要,要喊得比别人声音大才行。谣言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事实,要不营销公司养这么多水军吃什么的。”
“嗯,我当然知道。”方浣靠在沙发上,光着脚踩了踩周唯赢的腿,嗲声嗲气地说,“周叔叔,你能不能来我司帮我做运营公关呀?”说完他还轻轻地摇晃了一体,要多扭捏有多扭捏。其实这种小事儿犯不着让周唯赢出马,只是方浣太忙了,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跟人掰扯。
周唯赢往后一靠,没说话。
方浣又踩了他一下:“周唯赢,你别给我战术性后仰。”
“你这说的是什么?”周唯赢说,“我就不能想想么?你让我去我就去,我没面子么?我很贵的好不好?”
“哎呀。”方浣麻利儿地爬到周唯赢面前,搂着他说,“那人家家给你肉偿好不好?”
周唯赢抬眼:“就你这小身板儿?”
“喂!”方浣拍了周唯赢一下,“你在得意什么啊?”
“没什么。”周唯赢笑了笑,把方浣抱正,“你说,咱俩现在这算什么?恋爱还没谈明白呢,就让我去掺合你工作上的事儿?”
方浣问:“什么算什么?”
“说是谈恋爱吧,也没走什么正式的流程,没告过白没吃过饭。说是在一起呢,也没见过家人朋友,也不受法律保护……”周唯赢认真看着方浣的脸庞,手指一点一点地给他捋着稍长的头发,“你觉得,我是喜欢男人的么?”
方浣一动不动地看着周唯赢,想等他继续说点什么。但周唯赢的话就到了这里,剩下的让他猜让他想。他稍稍垂下眼睛,睫毛颤颤,说:“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唯赢轻声说:“我只是问问。”
“……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方浣想,周唯赢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出于喜欢跟他在一起,他也不想非要问到底。他怕把周唯赢问烦了,会讨厌他。方浣觉得自己喜欢周唯赢就够了。他想让自己做什么都行,想玩什么花样都能陪他玩。他要脸没关系,方浣可以不要脸。
方浣不用周唯赢去哪儿都要带着他,也不用告诉别人他们的关系,不用公之于众,让他私下里占有周唯赢就好了。
他心中只希望,如果有一天周唯赢不想跟他在一起了,要告诉他,不要骗他。
周唯赢一时间没表态,方浣有点受不了,他最怕周唯赢跟他捋现在的关系,也怕谈以后。黏黏糊糊地聊一聊没什么,但是周唯赢忽然这么认真,方浣就觉得特别害怕。
他在感情里始终没有什么立场和信心,一会儿说着不准周唯赢喜欢别人,一会儿又卑微地觉得周唯赢能喜欢他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他甚至还幻想过那种里的情节。周唯赢受不了家里的压力终于选择找个女人结婚,那自己到时候怎么办?要死皮赖脸求着周唯赢去给周唯赢当地下情夫么?他虽然不要脸,却也不耻这种出卖人格的事情。他也看不起这种人,可要是换了周唯赢……那一刻,他心里真的犹豫了。
方浣的担忧之色渐渐浮现在了脸上,周唯赢不知道他脑内这么丰富的想法,只觉得方浣刚刚说的好夸张,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怨念?”
方浣脑内已经演到了周唯赢的老婆跑来跟他对峙,并且问给他多少钱才肯离开周唯赢的部分,完全没听到周唯赢跟自己说话。
他越想越悲情,并且觉得这戏码完全有可能发生。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周唯赢的衣服,周唯赢更是意外,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
方浣“呜哇”地就哭了出来,周唯赢吓了一跳,忙找纸巾给他擦脸,“你干嘛啊?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你哭什么?怎么了?我哪儿说得不对了?”
“你是不是觉得不喜欢我了?”方浣问,“要不然干嘛问我这种问题?”
周唯赢说:“难道你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没有心理波动么?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么?”
“是啊。”方浣坚决地回答。
“……”周唯赢被堵得一下不知道说什么,顺嘴说,“那行吧。”
这句话说出来那还了得?方浣觉得周唯赢的本性就是个无关风月的直男,这段时间所谓的甜甜蜜蜜可能都是周唯赢那个新鲜劲儿还在,可能还要再加上自己比较好睡的原因。一切乱七八糟的脑补全都涌现了出来,他从沙发上下来,蹲在客厅落地窗的花花草草前,仿佛一个角落蘑菇在搞自闭。
周唯赢无可奈何,虽然方浣在哭,但是他的行为却把周唯赢给逗笑了。“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呢?”周唯赢蹲在他一旁问,“乖,告诉我,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我不要。”方浣说,“你总是把肉炖糊。”
周唯赢哑口无言,有点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那……那我给你买点好吃的?”
“我想吃什么买不起?”方浣摸了一把眼泪,“让你这个无业游民给我买么?”
“……”周唯赢问,“真不说是不是?”他干脆把方浣抱了起来,“那就把你干到开口。”
“不行!”方浣不想被搞到后半夜,他明天还在爬起来上班,挣扎着说,“你干嘛老问我?叫我说?你自己没长嘴没?你一句话都不说,八杆子打不出个屁来,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呀?你是不是觉得玩我玩腻歪了?周唯赢你要是想找女人结婚生孩子了,就……就别吊着我,也别指望我擦掉眼泪陪你睡。呜呜呜呜……直男的嘴骗人的鬼,你就是看我好骗好睡,馋我的身子!周唯赢,你下贱!”
他一顿疯狂输出,给周唯赢说得有点懵。周唯赢甚至都回忆不起来自己干了点什么招惹方浣这番联想。他不就是问了问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以及自己这个样子算不算喜欢男人么?何至于上升到仿佛他明天就跟方浣沙扬娜拉了?
有些问题周唯赢嘴上不说,但他会去思考。他觉得自己对于方浣的喜欢其实跟男男女女关系不大,可能他就是在跟方浣的相处中,在那些鸡飞狗跳的吵闹中,对方浣产生了情感。
两个男人既得不到家人朋友的认可,也得不到法律的保护,兴致来了翻天地覆,等到双方都不再想履行责任的时候一拍两散。周唯赢这段时间没少看这方面的书和帖子,他发现他根本不想踏入那个通俗意义上的同志群体圈子,也对很多所谓的圈内常态很是厌烦。
他知道方浣过去的感情生活可以用“丰富多彩”来形容,情侣之间谈“过去”是很敏感的,但周唯赢会偶尔幻想方浣是怎么跟那些男朋友们相处的——也会这么撒娇么?也会这么粘人么?那些对他说过的甜言蜜语,是否都是从过去的一段又一段恋爱中学会的呢?周唯赢不否认人确实会在众多感情生活中逐渐成长,也觉得那这些说事儿特别没劲。但是偶尔想到,心中多少也有点不太爽。
方浣对他而言年纪太小了,这个年纪爱玩爱闹,性情也不稳定,喜欢尝试任何刺激的东西。新鲜感来的很快,同样,这种感觉的保质期也很短。方浣会怀疑周唯赢是出于同情才会喜欢自己,他在爱情里卑微,周唯赢何尝不会怀疑方浣是出于依赖感而喜欢自己呢?说到底,他也不是什么在爱情里很有经验的人。
愚蠢的人类会把很多相近的情感盲目地归结为爱情。他们其实都在担忧对方错爱,怕对方梦醒。
所以周唯赢才会问方浣那样的问题,他实在担心自己头脑一热答应了方浣去为他工作,两个人把工作和生活都掺合在了一起,白天见晚上见,早晚会腻歪,红玫瑰也会变成蚊子血。
周唯赢就算再怎么成熟冷静,面对方浣的时候难免也会犯一些新手错误。就是因为他太懂事而方浣太不懂事,所以方浣总能轻而易举地搅乱他,让他做出出格行为。
比如他原来从不相信什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但他发现牙尖嘴利的方浣,吵吵得再厉害,干两下就没脾气了,只会小声哭着跟他求饶。一会儿叫他不要了,什么死男人离他远点,一会儿又哼唧唧地说老公好棒,还要。
方浣晚上没吃饭,半夜饿到虚脱,周唯赢去给他煎荷包蛋吃,翻面的时候不小心甩地上了,赶紧当做无事发生地捡起来丢掉,改为煮鸡蛋。
“我不想动。”方浣哼哼唧唧地说,“你喂我。”
周唯赢把鸡蛋剥了皮送到方浣嘴前,方浣小小地咬了一口,气鼓鼓地说:“今天这个事儿,没完。”
周唯赢问:“什么事儿?”
“你别管是什么事儿。”方浣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了,只想跟周唯赢无理取闹,“反正你得补偿我。”
“……”周唯赢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人讹了,但他还是打算听听方浣要说什么,“行,你说怎么补偿?过年带你出去度假?”
“你给我到我那儿上班去。”方浣说,“你不是问我们俩这算什么么?就当老板和长工的关系好了,而且因为我现在很生气,所以你的工资只能按照北京市最低劳动标准给,撑死给你上个五险一金吧。周唯赢,你年纪不小了,也该为了自己以后想想了,你说你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老了指望谁养你?什么样的女人能看上你?别成天老想着干我了,干点活儿吧。”
周唯赢哭笑不得,觉得方浣唱半天戏就是为了敲诈他:“那你不给我发工资,给我什么名头么?你看我原来,大家都得叫我个什么周总的……”
“运营专员,不能更多。”方浣说,“别冤枉我不给你发工资,苍蝇腿不是肉?”
周唯赢干脆战术性翻身,背对着方浣。
方浣爬在周唯赢的身上:“你说话啊。”
“方浣。”周唯赢说,“你想没想过,像我们这种关系,其实不应该在一起共事的,办公室不允许谈恋爱都是有理由的,你能忍住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么?”
“这很重要么?”方浣被周唯赢说得也有点不太开心,好像周唯赢什么都懂而他什么都不懂一样,“我公司里的人都很nice,你以为别人那么愿意关注你的私生活么?你又不是女明星。”
周唯赢说:“我再想想吧。”
方浣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儿,周唯赢却瞻前顾后没有答应他。他虽然喜欢周唯赢,但是周唯赢有时候那种不肯把话说明白的沉默性格也让他很难受,仿佛一拳打在棉花里一样不爽。所以他干脆也背过身去,不理周唯赢。
没想到背后却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捞了回去,按在怀里,好像在说:不准闹脾气,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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