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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香还欲再说些什么,那袈裟猛地一凹,像是承受了一记重击般,众人皆抬起头来。
黄小仙惊道,“是什么?”
他话未落音,忽而一条巨大的尾巴扫过他们脚下,几人心中俱是一紧,封香立时看向人面鱼。
人面鱼会意道,“我在此居住这许多年,从不曾在水中发现这般大的活物。”
鉴天已然定论道,“是这妖树所变。”
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穿梭在众人身边,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带给众人极大的威胁感。
鉴天也不敢托大,他聚精会神支起袈裟,防止阿幺所说的古怪荧光接触众人,又将手中佛珠抛了出去,如绳子一般横在众人前方。
那树怪盘桓了一阵,发起攻势,由树根集结在一起的身体猛冲过来,鉴天自是发力抵御,用佛珠牢牢缠了上去。
怎料树妖变化多端,鉴天才顶住正面,后方又窜出几只树怪,它们自几人脚下如钉子一般打了进来,令人措手不及。
眼见黄小仙拼命要从阿幺手上跳出,人面鱼道了一句,“莫慌!”
它喷出几个水泡,那些水泡轻飘飘与树怪接触之后,将其包裹了进去后,慢慢沉到了水下。
封香见此,才轻吁了一口气,脖子便感觉到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他‘咕咕’吐出气泡,手脚胡乱挥动几下,“鱼末——”
话才出口,便呛进了好几口水,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
“不好!”人面鱼道,“封儿身上的避水珠掉了——”
它用背脊接住封香,急切道,“须立即让他出水!”
但是他们正被树妖团团围住,既不能往水面上去,亦不能原路返回洞穴之内,眼下要如何是好?
“乘着这妖树在与人相斗,赶紧救出沁心来!”另一处,谎儿正一把拉住花非人道。
“沁心?那个凡间公主?救她?”花非人冷笑,“要不是你偷了树种去卖,那蠢公主又死活不把银山海土交出来,岂会有如今这般麻烦?”
谎儿默然几息才干涩道,“这事竟是因我而起?”
原来这小贼根本不知道一切事故皆出于他自己之手,此时骤然被花非人点拨后,想到沁心尚且下落不明,一时懊悔不已。
花非人奚落了一句,“真乃祸害。”遂不再理会谎儿,自行琢磨起如何对付这树妖来。
他们二人现在困于树身之内,没了荧虫骚扰,花非人轻易便能对付这树根,然则树根稍一变动,便能打乱方位,使他前功尽弃。
花非人盘坐在两根粗壮的树根之间,凝神细思,正前方便是一只树茧,从树根间隙处隐约可见内中木人之轮廓。
谎儿正靠在这树茧旁边,许是感受到他心中思念之情,那木人渐渐化出了五官,形似沁心。
花非人看着这木人,不觉脑中一动。
他一把扯开树茧,里面那‘沁心’微微侧头看着他,花非人直接捏住她的脖子。
虽然是假人,谎儿看着亦有些不舒服,有些不悦道,“你要干什么?”
花非人不语,自细细查看半响,果然在这‘沁心’脑袋上,发现了一根细小的,发出微弱荧光的树根。
他一见这树根,便笑了。
谎儿皱眉道,“你笑什么?”
花非人懒得解释,直接侧身,让他看个分明。
谎儿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花非人道,“总算不是太蠢。”
他自己便是花草之妖,一看便知这树茧定是女树果实,此类精怪所结之果若要成形,必定要主体输送精华至此,故而他们只要跟着这根自主体延伸过来的树根追寻向上,无论周围树根如何变化,总能找到妖树树芯。
花非人伸手摸到那细根尽头,用蛮力将它周围的树根尽数扯断,二人一路攀爬而上,途中又遇到几朵树茧,才知道这细根其实是分支,连接在它之上的荧光树根一级比一级更粗大。
他们跟着荧光树根顺藤摸瓜,破坏了不知道多少树茧,若不是女树正被鉴天一行人牵制着,二人早该被擒住了。
至追索的那荧光树根已是拳头粗细时候,他们又到了一朵树茧之内,刚一进去,二人脸色皆是一变。
这树茧之内不同先前看到的一人一苞,竟有两人,且皆是他们所熟悉的,阿幺与沁心!
他们相拥在一起,似已沉眠,那容貌,与真人一分不差!
花非人看阿幺与那公主贴在一起,不知为何,胸中一团怒火熊熊烧起,手一伸,就要捏碎沁心手臂。
谎儿闪身挡住,大声道,“你干什么?”
花非人看不见人,却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被人压着,当下道,“一个假人而已,我先前撕碎了那么多,你不都无所谓?”
谎儿道,“既然是假人,你为何要生气?”
花非人道,“不为何,就是看不顺眼。”
他如此蛮不讲理,反而让谎儿一时语塞,见花非人还是一脸黑沉盯着抱在一起的阿幺和沁心,谎儿连忙伸手把两人分开。
他们二人缠得紧,谎儿费了不少功夫都没弄开,倒是自己越忙活越心惊,因为这个沁心不仅长得实在太像了,身上竟然还有他曾经特意寻来送给她的香粉味道。
他分明记得,这香粉,天上地下,独此一份。
一时间,谎儿迟疑起来,眼前这人,莫非是真的沁心?
花非人迟迟听不见谎儿动静,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谎儿低头道,“先前那些假人,都是我们进去后才变成他们的模样的。”
花非人道,“那又如何?”
谎儿道,“可是这次,我们一进来,就看到了他们——”他犹豫道,“他们…或许是真人?”
花非人听了,神色一凝,探身仔细去看阿幺,果然是一样的眉目,一样的气息。
但他却道,“这不是…”
眼前阿幺突然睁开眼睛,冲他诡异一笑,无尽的树根自他身后伸展出来,紧紧缠住了花非人。
谎儿吃惊之下,正要动作,他的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只听沁心微弱呓语道,“谎、谎儿?”
谎儿怔愣之间,花非人已然被裹成一团,融入树茧内壁中,和他身边原来的那个‘阿幺’一起消失了。
“你真是——沁心?”谎儿含糊问道,花非人才被捉走,他要如何相信眼前这人便是沁心?
“我…当然是我,谎儿你,你怎么了?”沁心看不到他,只能紧紧握住掌中那只手,她看了看四周,彷徨道,“这…是哪儿?”
沁心看不到谎儿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只能感觉到自己手心一空,她失声道,“谎儿!”
“你不是沁心,你身上没有我放的护身符牌气息。”谎儿决然道,“看在你与她长得相似份上,我不杀你。”
说完不再看她,自花非人先前破开的树根处钻了出去。
谎儿无影无形,沁心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径自凉凉道,“护身符牌是死物,我这么大一个活人,你竟然认不出么?”
她断断续续笑了起来,每一声笑都像是融进了冰屑。
“他走了。”一道声音说。
一只莹白丰润的手掌在她面前展开,里面放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花瓣之上尽是梵文,意为庇护和福泽,正是谎儿曾放在她身上的护身符牌。
“还要吗?”那声音说。
沁心冷笑道,“要,这东西对他如此重要,我为何不要?”
她刚触摸到那朵兰花,离去的谎儿便有所感应,他急急折返回来,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树茧,哪儿还有沁心踪影?
谎儿突然明悟,悔之不及,只能嘶哑喊道,“沁心!”
“——他要死了。”
黄小仙口无遮拦的一句话,引得一直说话温温和和的人面鱼都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我实话实说而已。”黄小仙虚声道,自有些底气不足。
阿幺被封香救过一次,虽然这小公子说话不太客气,现下看他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却不免为其忧心起来。
鉴天当机立断道,“闯出去。”
人面鱼道,“我打头阵。”
他口中吐出一柄水剑,这剑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齐齐竖立在众人身边,鉴天道,“出水!”
这些水剑簇拥着几人向水面直行而去,前来阻拦的树怪尽数被刺穿,一时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鉴天持着佛珠断后,阻拦被剑绞碎的树根集结在一起再成气候。
眼看水面即在眼前,极速上升的众人忽如撞上了一面墙,碰碰几声,便见人面鱼登时吐出一口鲜血来。
阿幺被反震之力打了个措手不及,身体气血涌动,头晕目眩,几人如同折翼之鸟,纷纷掉落在湖底沙土之上。
虽已遍体鳞伤,人面鱼回神后,却立时去看封香,却见到一只金灿灿的大蟾蜍爬在封香脸上。
它一惊,尾巴便拍了过去。
那蟾蜍似有所感,连忙躲了开去,转过身来,口吐人言道,“好心没得好报!”
阿幺听着声音,喜道,“蟾蜍阁主,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