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和尚和尚,走投无路遇和尚。

孤藤昏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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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色的霓虹灯扑在了地面上,像是紫色的水桥一样,无限延长向路的尽头。

    女孩子们的吆喝声,男人们是叫喊声,玻璃酒杯碰撞起的蹭蹭声,牛肉在铁板上烧烤着,滋滋的肉声让人食指大动。

    食客们如同虔诚的信徒一样揭开了眼前的锅,看着硕大的肉块上流着鲜嫩的肉汁,嘴中的口水已经积累成河。

    厨房里,夹杂着颗粒的灰尘迷糊了厨师们的眼,烟顺着窗口飞了出来,来到了小巷内,带着吹风机的轰鸣声,漂浮在上空。

    浓密的烟里带着一种腥臭的咸,呛得顾安明睁不开眼,一滴滴泪水从眼角当中挤了出来。

    眼前的秽尘亦然,两行浊泪自眼角滑落,在双颊上画下一道完美的曲线,跌落地面。

    不知是因为这烟太过呛人或是其他。

    秽尘就像是老了几十岁一样,额头上挤出了皱纹,双目无精打采着,双手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你后悔吗?”顾安明迷糊眼,问道。

    “后悔?”秽尘无力地抬起了头。

    “后悔在昨天提醒了我。”顾安明回道。

    “后悔吗?”秽尘抬起了头,望像了天边洁白的云,看向了短窄的天。

    如果是电影里面,他一定会叼根烟吧,顾安明这样想着。

    “谁知道呢,在看到你们的时候,我确实后悔了,但是......”

    “也许只有这样,我的良心才不会痛吧。”

    看着像是被拆去了脊梁一样躺在地上的秽尘,顾安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里如同被卡了个刺一样。

    “只不过.....又要回到那段日子了。”

    “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从早到晚只有清汤带馊米饭。”

    秽尘怂着头,看向了顾安明等人。

    “你们不一样,一看你们这样就知道,你们背后有个强大的靠山。”

    “我们却不一样,在这个没有人权的地方,只能报团看着那火柴大小的火焰取暖。”

    “结果突然间,我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山巅。”

    “在这一切结束了之后,我们还剩些什么呢?”

    秽尘怂下了头,无言地看着地面。

    顾安明想伸出手来安慰他,可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的,在这一切之后,秽尘还剩些什么呢?

    财富?家园?地位?

    也许只剩下这副臭皮囊罢了。

    可在这个烟酒交集的地方,良知,只是一个无用的附赠品罢了,相比若是送给谁,谁都不会要吧。

    毕竟,在这个地方,谁会要累赘呢。

    老和尚,老住持,作为一个强大的纹能者,他拥有的能力是秽尘他无法想象的。

    也正是这样,秽尘才会一言不发,也正是这样,秽尘才有资格在这酒水之中麻痹自己。

    而秽尘却在无意之中掰倒了自己的靠山,销毁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也许他自己也无法接受吧。

    “那老住持现在在哪?”黄吾真却不管这些,尖芒地问道。

    “他现在应该去沈家主持法事去了,前些日子沈家先生已经决定办理了离会手续,住持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秽尘有气无力地说到。

    “那咋办,咱总不能去掀了受害者的棺材板子,在人家灵堂上面搞事情吧。”于鹏辉说到。

    秽尘听罢,从兜里掏出两把粘满油污的钥匙,递给了顾安明:“这是寺庙后门铁闸门的钥匙,你们就用它从后门进去吧。”

    “怎么?不能走正门?”

    “正门有住持的人看着。”秽尘说到,“他干的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自然是心里有鬼,很久以前就雇了一群人看着,你们走正门进去肯定是会被密切关注的。”

    “进去后,你们再用后面这把钥匙躲到他的房间里面去,待到他独处的时候,见机行事。”

    “谢谢你。”顾安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硬生生挤出这么一句感谢。

    “他........会死吗?”秽尘突然开口道,双瞳死灰地看着顾安明。

    “不知道,打起来后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

    “呵呵。”秽尘嘲弄似的笑了笑,“也罢,他死了也是活该,当然,我也一样。”

    说完,他挥了挥手,让顾安明等人散开,自己一人闭上了眼。

    “走吧,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吧。”顾安明说完,众人便消失在了小巷口。

    只留下一地塑料袋如空中的白蝴蝶一样飞舞,在白海之中,一个人闭目流泪横躺在地上。

    地,很冷。

    脚,很暖。

    冷,是因为他只穿了一件破布在身上。

    暖,是因为血沾满了脚底。

    就连皮也未留下一层。

    点点鲜血如白空红梅沾于软雪上,道道痕迹像荒地裂谷横于迷踪中。

    秽尘,或者说李东尘,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走在风雪飘飘之中。

    他身上分文未有,他心中空无一物。

    孤儿。

    一个不怎么靓丽的词,不是吗?

    虽然现在很多人用孤儿来骂人,多数情况下,这个词的使用只不过让人骂人者会心一笑,被骂者气急败坏。

    不幸的是,秽尘就是一个孤儿。

    在他拥有记忆时,他就睡在那发霉的正头上,躺在硬得跟石头一样风床上。

    在日益增重的霉丑中生存着,看着自己的骨头显露在肌肤之上,看着自己的眼皮变得乌紫。

    当然,每个人都有梦想,秽尘也是一样。

    于是他选择了离开。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夜晚。

    在夜晚的蝉叫中,在青草的摩捏中,秽尘翻出了墙,逃出了他心中的监狱,奔向了自由。

    他成功了吗?

    自然,没有。

    如果他成功了,你就不会在这里看到他了。

    很显然,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瘦骨嶙峋的,谁会用他呢?

    搬砖不行,砌墙不行,没文化,没实力,谁会用他呢?

    他不知道在多少人面前跪下过,他唱过鼻涕和泪水交加的味道。

    秽尘像个破旧的稻草人一样,被人们当垃圾一样四处乱扔着。

    在那个风雪交加,银月倾地的那个夜晚。

    他遇到了他。

    “施主,可否安好?”

    他在那天之后,便当了和尚。

    将那金子般的梦藏在了起了螨的床下。

    再后来,再后来。

    他受着那个人的照顾,当然,所有庙里的人受着他的照顾。

    经文,斋饭,生活,起居。

    秽尘在那时想到了一个词。

    父亲。

    也许,他也拥有了家。

    后来,再后来。

    那个夜晚,那夜的飞梅,那夜的人,那夜的曲,那夜敲打的木鱼。

    再也没有出现过。

    秽尘也想过,那个人也许被下毒了,在那个夜晚就被毒死了,他也希望是这样。

    起码,这样的话他还是他。

    在那之后,秽尘总会将兜里剩下的钱匿名寄给孤儿院。

    也许是祭典自己的梦,也许是祭奠曾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