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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
在薇拉浑身炸毛的瞬间,巫瑾突然伸手拦住队友:“笔记本是他给我们的。”巫瑾低声解释:“看看他要做什么。”
幽灵血迹斑驳的双臂和巫瑾挨得极近,甚至能看到它干涸的血块与翻出的森森的白骨。自脖颈以下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薇拉喉咙微动,握住巫瑾手肘。
巫瑾轻声安抚:“只是四维投影而已。”
画师的面容清俊苍白,身形也显瘦削。除开血污和小半腐烂的皮肉,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
很难相信他就是用这支手拿着剑向自己刺了九下,让画师倒在血泊之中。
这双手颤颤巍巍的划过纸页,在笔记的一侧反复摩挲,最终停留在一句。
——“他死于最后一幅画。”
古旧厅室空气沉闷,海格力斯厅的灼灼烛光下,幽灵转瞬变淡。
巫瑾还待再问,画师身影已是迅速散去。
最后一幅画。
巫瑾翻过纸页,终于看到画名。
《时间从谎言和嫉妒手中拯救真相》勒穆瓦纳,1737。
巫瑾啪的合上笔记本。
新线索。
少年最后看了眼画师消失的方向,视线透过穹顶庞然浩瀚的天顶画,最终将笔记本塞到作战服,迈开步伐快速向门外走去。
薇拉紧随其后:“我们去哪?”
巫瑾深吸一口气:“去资料室。去找弗朗索瓦·勒穆瓦纳生前的最后一幅画藏在哪。”
凡尔赛宫有着整个法兰西最富饶的史料藏书。勒穆瓦纳作为路易十五的首席画师,生平事迹、画作必然记录在案。然而就在两人踏出海格力斯厅的一瞬,薇拉忽有所觉,低头看向卡牌。
牌面微微发热。
“牌面变了!”微拉急速开口。
原本绘制在卡牌上的天顶画淡去,变成了一行字迹浅淡的花体签名。
弗朗索瓦·勒穆瓦纳。
薇拉心下一沉:“只有这张卡牌变了,还是所有的卡牌都变了……”
巫瑾表情并不乐观:“副本提示第一次出现,就是所有卡牌同时变动。最大可能,一旦有一组选手推进副本进程,所有选手都将从线索中受益。”
薇拉吃惊开口:“这不公平!”
巫瑾摇了摇头,不再探讨。利用卡牌,所有选手同时从线索中受益——这类微小的规则改变旨在削减选手间“信息不对等”的差距。
自己不再会像前几轮淘汰赛一样轻松获得优势。
对于多数克洛森参赛选手来说,才是“公平”。
“要快。”巫瑾几乎可以想象,所有选手都在飞快的向资料室冲去。
画师名讳浮现后,两人在副本中的线索优势,仅剩巫瑾怀里的一本笔记本而已。
走廊上脚步繁急,两人踏过深红绒毯长廊,压低声音交谈。
“我在想,副本胜利的条件是什么。”巫瑾低声说:“第一个线索,《海格力斯升天图》,是为了引出勒穆瓦纳这位宫廷画师。第二个线索,在指引选手注意关系画师死亡的‘最后一幅画’。类推第三个线索——”
“整个副本,最大的可能是要让选手找出勒穆瓦纳真正的死因。”
薇拉抿唇:“九刀,每一刀都劈中要害,有没有可能是他杀?”
“从幽灵身上的伤口走向单看,不像他杀——”巫瑾突然一顿,看向前方。
资料室的大门就在眼前,却是有人先他们一步快步踏入。
同样在查找画师资料魏衍。
薇拉眼皮一跳。
“不急。”巫瑾赶紧把薇拉拉住。在门口又等了三两分钟,才混杂在另一组练习生中慢吞吞走进资料室:“魏衍那组……我们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木质香夹杂淡淡的皮革味在书架间漂浮。这座资料室在是几个世纪前曾是法国皇室的藏书间,巨大的木质书架触碰天顶,书籍、史料分门别类堆积。
资料室内已经聚集了不少选手,书架间人员冗杂。
巫瑾略一扫视,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带着薇拉走到了选手扎堆的宫廷乐资料旁。
距离魏衍刚好隔了两栏书架。
就在两人妥善藏好的一瞬,资料室外,走廊另一端突兀有琴声响起。
原本还在查谱的选手们一惊,纷纷扔下书目向外跑去。一列中顿时只剩巫瑾薇拉两人。
“大经文歌,感恩赞。”琴声与昨天跃层下幽灵弹奏的一模一样。巫瑾仔细听了一段开口。
薇拉瞬间傻眼:“你……能听出来?”
巫瑾赶紧解释,之前的音乐课程中导师有略微提过。这首本是管弦乐,在副本内被改编成了钢琴曲。
“小巫听力真好,”薇拉丝毫不吝啬对爱豆的赞美:“还有记忆力,这是天赋。”
巫瑾赶紧摇头摇头,耳后微微泛红。他的听力的确一向很好,尤其是在黑暗环境中,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被忽略,但很快就被巫瑾抛到脑后。
薇拉笑眯眯看着自家队友的小圆脸,恨不得上手摸摸捏捏。
书架另一侧,还在面无表情翻找资料的魏衍毫无意外捕捉到两人。巫瑾镇定自若在曲谱中佯做翻找,修长指尖穿入书页,窸窣有声。
魏衍终于回过头去。
书架后。
等魏衍先走。巫瑾无声开口。
薇拉点头。
书架间隙光影斑驳。巫瑾极沉得住气,一眼也没看向魏衍,披着完美的“钢琴卡副本参与者”伪装。魏衍似乎在“洛可可油画”书列中徘徊许久。巫瑾为缓解焦躁,强迫自己视线略过喜剧芭蕾、嬉游曲,最终找到大经文歌。
他小心翼翼按住书脊,将乐谱从缝隙抽中。
曲谱封面素黑,布满灰尘,显然无人触碰。走廊外琴曲悠扬婉转,在翻开曲谱的一瞬巫瑾的心跳终于平复。
他把曲谱递给薇拉:“他们在找的谱子,《感恩赞》,作曲者让-巴普蒂斯特·吕利。”
薇拉凝神看去,半天才从线谱中拼凑出旋律,与走廊的琴声别无二致。
少女看向巫瑾,肃然起敬。
“吕利,路易十四宫廷首席作曲家。”巫瑾解释道。
感恩赞写的是神灵,赞颂的却是太阳王的丰功伟绩。这位作曲家在凡尔赛百年中的地位无人能及,他几乎将一生都献给了太阳王路易十四。吕利曲风千变万化——行谱恢弘绝伦,像是“字里行间”有阳光所笼罩。
——“有太阳的地方才有我存在的意义。”
巫瑾看向吕利自述中的一句。
薇拉感慨:“他们现在也没找到这本曲谱。”
巫瑾:“找曲谱总比找油画要难。”
薇拉扬眉:“对你来说可不难……”少女遗憾叹息:“如果我们当时抽到的是钢琴卡就好了。”
巫瑾赶紧安慰:“说不定还是能用上……”
两人交谈间隙,几个书架外的魏衍终于停下动作,反复看向书中一页。
巫瑾薇拉齐齐一顿。
他找到线索了。薇拉拧眉,无声做出口型。
几秒钟后,牌面果然再次发热,两人同时低头——与在海格力斯厅中发生的相似,在魏衍找到新线索后,所有卡牌牌面再换。从画师名讳勒穆瓦纳变成一段潦草的记叙。
“遗体告别仪式,皇家礼拜堂。1737。”
“皇家礼拜堂——”薇拉轻声道:“要不要先过去?”
“等魏衍走。”巫瑾低声道。他们手中并非没有筹码。
第三份线索在魏衍手上,笔记本却在巫瑾这里。皇家礼拜堂中定然存在某种重要道具,但却只有自己和薇拉知道,达成通关之前,选手仍需要找到勒穆瓦纳生前的最后一幅画。
几个书架外,魏衍终于行动,脚步声向远处消失。
巫瑾隐约听着渐远的脚步觉得怪异,理智与逻辑又强行把自己拉回。
巫瑾估摸着这位S级练习生和他队友已经离去,伸手取出两本曲谱,试图从书籍缝隙中一探端倪。
此时凡尔赛宫外天色漆黑,照明全凭烛火供给。巫瑾视力还没恢复,低头时仍需要几秒适应书柜打下的阴影。
少年微微眯眼。
他分明记得这两本曲谱后的书目已经被选手抽走,应当能看到书架另一侧的光亮。巫瑾揉了揉眼睛,书脊缝隙中阴影更重。
似是有什么挡在眼前——
阴影森然一动。
巫瑾瞳孔骤缩,险些把曲谱扔到地上。透过书架、书脊的间隙,他竟是直直对上了魏衍毫无情绪的双眼。
巫瑾一个手抖,下意识冲魏衍一笑,低头佯做观看曲谱。
魏衍不知道在书架后站了多久,悄无声息,甚至比勒穆瓦纳更像是凡尔赛宫中的幽灵。
薇拉也是吃了一惊,立即上前一步挡住魏衍的视线。
约莫过了几十秒,魏衍才终于带着队友离去。
“他发现了我们了?”薇拉蹙眉问道。
巫瑾深吸一口气:“无事,顶多防备我们——尽量避开魏衍,再去皇家礼拜堂。”
巫瑾脑海中隐隐闪过之前的几轮淘汰赛,第二场自己利用规则胜出,第三场干脆和魏衍在塔罗祭坛上同归于尽。巫瑾突然想到魏衍说过的那句——“下次再战。”
魏衍走后,两人迅速摸到了书架对面。
书架另一侧相当凌乱,魏衍已经把带有重要线索的书籍带走。巫瑾又粗略翻了几本,临走之前忽然将幽灵送予两人的笔记本从作战服抽出,小心压在了一本厚重古籍的书页内。
“以防万一。”巫瑾解释。
首席宫廷画师,勒穆瓦纳生前的最后一幅画,还有举行遗体告别式的皇家小教堂。线索密密麻麻不断冒出,似乎距离拼凑出整个故事只差毫厘——自己和魏衍之间,必然有一组会首先挑起决战。
在此之前,他要确保筹码安全。
夜晚的凡尔赛宫空气凝滞。
走出藏书室时,两人腕表上存活数字已经从349降到了342。更多的选手依然选择保存实力,避免在最终战之前过渡损耗。
“才淘汰了7人。”薇拉扬眉。
巫瑾点头:“副本的通关奖励、失败惩罚还没出现。从目前来看,绿卡获胜几率1/3,蓝卡1/7,节目组不会在一次副本淘汰全部失败者。选手处境安全,没有动手的理由。”
薇拉微微一笑:“还有一种获胜的方式,只要把同副本的所有选手强行淘汰——我指的是激出救生舱,自己就一定是副本胜利者。”
巫瑾想了想,克洛森秀似乎并没有这类风格的选手——
薇拉打了个响指:“风信子秀有。”
巫瑾睁大眼睛:“她——”
薇拉:“她叫岚。”
一小时后,凌晨钟声敲响。
皇家礼拜堂正在海格力斯厅西侧。两人再三确认魏衍已经离开礼拜堂,才相继摸黑进入。
这座礼拜堂在路易十四当政期间尊荣一时,路易十五之后被改作他用。墙壁上挂满人物肖想,从国王、亲王到贵族骑士,近臣,以及凡尔赛宫的卓越贡献者。
礼拜堂中一片漆黑,松香弥漫。巫瑾不得不提了盏油灯,跟着薇拉一副画一幅画找去。烛光为油画中的脸庞蒙上一层偏色,上了颜料高光的一双双瞳孔像是在凝视提灯的两人。
薇拉视力极好,很快喊来巫瑾。
正对着薇拉的墙壁上钉着一副约莫半人高的画框。
皇家首席画师。勒穆瓦纳(1688-1737)。
巫瑾向薇拉竖了个拇指,借着微光研究画像。画中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肃穆,忧郁,穿着朴素的长袍。
“他……并不开心呢。”薇拉看了许久,开口。
薇拉半天也没找出个所以然,索性收回目光向四周看去。约莫是房间内太过黑暗,微弱的灯光打在诡异林立画像上,似乎每人的脸上都蒙了一层青色。
宽长的座椅密集排列,在视线中挤的人喘不过气。似乎遗体告别式就发生在几天之前。
薇拉一个恍惚,隐约能看到无数张面孔坐在一列列座椅间。或沉默哀伤、或无声哭嚎,或猖狂大笑。
薇拉忽然打了个喷嚏。
眼看巫瑾就要脱下作战外套给她,薇拉赶紧摇手:“这里有点冷。”
巫瑾点头,在画框一侧继续摸索:“温度确实和外面不一样。”
薇拉迟疑:“我是说……就像有幽灵飘在旁边,不止一个,很多。我好像能看到。”
巫瑾一顿。
他顺着薇拉的视线看去,漆黑视野中就连座椅都模糊不清。
“你能看到,就代表他们都在这里。”巫瑾在薇拉愕然的目光中开口:“翠安农宫幽灵事件中,凡尔赛宫存在一个世纪前的幽灵,两位女教师是通灵者。如果这场比赛完全复刻了当年——”
薇拉不着痕迹捂住鸡皮疙瘩,向巫瑾挪了挪。
“幽灵是4D投影,穿梭在选手之间。”巫瑾以极其科学的口吻分析:“幽灵的出现和控制,决定于一个参数——”
“投影透明度。”
薇拉一呆。
“视锥细胞在光线极亮和极暗的地方不易察觉四维投影,尤其是在幽灵透明度刻意下调之后。白天的钢琴旁,和现在的礼拜堂,都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它——或者它们。”
“在这场比赛里,‘通灵者’就很容易解释了。”巫瑾摊手:“视力更好的练习生。”
薇拉:“……”
巫瑾安慰:“这是天赋。”
薇拉点点头,少女的肩膀终于放松,安静替巫瑾提着灯。
就在此时,巫瑾眼神微闪,手指精准摸到画框某处微微凹陷的机关——
薇拉赶紧替巫瑾照亮。
巫瑾弯下腰,研究许久动手。他将遮挡视线的碎发撩起,眉目肃穆收敛,手指快速精准。
咔擦一声。
并不复杂的机关应声而开。
烛光在少年半边脸颊上投下暖融的光晕,挺直的鼻梁与浅色的唇没入轮廓阴影之中。
“好了。”单膝支撑在画框前的巫瑾起身。
薇拉捂住脸颊,神志不清点点头。
两人合力推开画框,立时就露出了墙壁上黑黢黢的通道。
巫瑾接过灯:“我进去看看。”
薇拉立刻拍着胸脯表示要替巫瑾守好出口。
两架悬浮的摄像机随即紧跟巫瑾进入暗道。
克洛森秀直播间。
在特写了整整两分钟小巫选手之后,弹幕果不其然气氛热烈。
“认真的儿砸好帅!!在幼儿园玩玩具的儿砸好帅!!”
“小巫别再探秘啦!快跑鸭——你后面有——”
应湘湘笑眯眯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回头看向血鸽:“这一局,我们的魏衍选手表现如何。”
血鸽点头:“不错。”接着补充强调:“相当不错。魏选手和上几场——尤其是第二场淘汰赛相比,进步非常大。这也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一个讲究策略、会利用自身优势甚至他人优势的人形兵器。”
镜头一转。
凡尔赛皇家礼拜堂外,魏衍悄无声息看向巫瑾、薇拉所在的大门,下一瞬又从镜头中消失。
礼拜堂内。
画框后的暗道极浅,巫瑾仅仅走不到两米就看到尽头。
巫瑾的视力还没完全恢复,仅能借着灯光看到密道底端漆黑的墙壁,墙壁上竟也挂着画框,画布却一片空白——
或者说,像是在等着选手将画框填补。
脚下吱呀一响。
巫瑾像是踢到了某样东西,他蹲下身,伸手触及固定在画框底端的小盒。
密码箱。
巫瑾讶然睁大眼睛。
密码锁在十七、十八世纪罕有存在,或以当时的工艺水平极易破解。但画框下的锁箱却是神乎其神。节目组似乎用现代材料精度和中世纪技艺完美熔造了一个“无法暴力打开”的密码箱。
密码是八个字母。
巫瑾最后确认了一眼,退出暗道,换薇拉进入。少女干脆点头,接过烛灯的一瞬巫瑾突然抬眼。
薇拉眼神问询。
巫瑾示意薇拉停下动作,眯眼仔细倾听。礼拜堂内安静如昔。
几分钟后,薇拉从密道退出。
“要找到一幅画,和一道8字母密码。”巫瑾低声说道:“画的提示在笔记本里——勒穆瓦纳生前的最后一幅画,《时间从谎言和嫉妒手中拯救真相》。密码的提示应该在魏衍那里。”
薇拉点头,突然开口:“170x140厘米,画框内径长款,我们要找的画,只可能是这个尺寸。”
巫瑾惊喜看向薇拉。
这位女选手勾唇一笑。薇拉是蔚蓝人民娱乐资深练习生,比赛经验、细节捕捉比巫瑾更为老练。
两人不再耽误,径直向礼拜堂门口走去。巫瑾凝神分析:“画师死前刺了自己9刀,密码箱的线索无非是执念,真像,死因。我更倾向于死因——”
巫瑾伸手推开礼拜堂大门,即将踏出时再次一滞。
他听到门外极其微小的声音,像是衣料摩擦,又像是金属慢慢划过寒冷的空气。
脊背微微一凉,直觉在猛烈警示,理智却与直觉分割。
巫瑾清楚知道,他的听力很好,却远没有这么好。
隔着一道门,在对方刻意隐匿的情况下,自己绝不可能博捉到如此微小的细节,又不是改造人的听力——
脑海中却猛然闪过几小时前的藏书室书架。
那时候也是听觉直觉先于理智做出最接近真相的判断。
就像是在第四轮淘汰赛之后,第五轮淘汰赛之前,仅仅去了趟浮空城,听觉就在应激下发生了极不科学的质变——
巫瑾不再犹豫,转身示意薇拉做好战斗准备。
毫无察觉的薇拉一愣,果决抽出佩剑。
巫瑾同时握住腰间的剑柄。两人的武器同样来自凡尔赛宫中数量庞大的盔甲,即便没有那位幽灵武士手中的器械精良,却足以应对来自选手的袭击。
巫瑾一脚将大门踹开。
魏衍的剑光劈脸而来!
克洛森秀直播间,兵刃相交的一瞬弹幕爆炸。
——“小巫啊啊啊!魏大大不要虐待我们家小巫!——等等,卧槽,6666!”
——“白玫瑰威武!这种埋伏都能发现!魏选手你行不行啊?”风信子秀忠实观众叫嚣。
镜头刚从魏衍转到巫瑾两人,恰恰略过了巫瑾向薇拉做口型的一幕。
台上却是连血鸽都愣了,疑惑琢磨:“最标准的开门伏击,站位、光线、影子都算到了,他们怎么发现的?”
应湘湘感慨,与观众猜测相同:“风信子白玫瑰,经验上并不逊于咱们魏衍。”
皇家礼拜堂走廊。
长剑猝然从上往下劈下,带着贯彻手臂的力道,巫瑾向左一个翻滚堪堪躲避,紧接着薇拉持剑迎上。
魏衍对于巫瑾的反应明显惊讶,剑尖却始终指向巫瑾。而他的队友,那位风信子秀的小妹子正竭力试图引开薇拉。
对面两人站位精准,巫瑾几乎一瞬就反应过来魏衍的布置。
魏衍与队友评级一S一C,巫瑾和薇拉双A。魏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却没有完全把握在薇拉的干扰下挟持住巫瑾。魏衍所需要的,是一次干脆利落的伏击。
礼拜堂门口的陷阱,为的是在薇拉反应过来之前制住巫瑾。
他容许巫瑾看到密码箱线索,因为他要的不仅巫瑾手中的那本笔记,还有巫瑾对于副本的判断。他要将剑锋抵在巫瑾脖颈上,以“淘汰出局”胁迫巫瑾全盘吐出,获取第一个副本的胜利。
魏衍显然没预料到伏击会失败。
巫瑾的手腕被这位人形兵器的剑势震得嗡嗡发颤,他很快咬牙爬起,替薇拉解除围攻。
按照大佬的说法——巫瑾经验比不上别人,力量比不上别人,灵巧也比不上,比起出彩不如守拙。有了两周来从不间断的训练,巫瑾虽不至于能逆袭魏衍,却与薇拉配合默契,防守极稳。
相比之下,魏衍的队友要吃力许多,很快就成为对面的弱点。
眼见魏衍再一剑挑向巫瑾,薇拉毫不犹豫刺向那位力气不支的小妹子——
长剑嗡鸣。
魏衍反手架开薇拉,把人护在身后。小妹子一呆,脸色通红看向魏衍。
魏衍伏击不中,再不纠缠。最后扫了眼巫瑾,利落带队友离开。
身后,薇拉缓缓松开剑柄。
掌心到手腕内侧一片绯红。
巫瑾眉心一跳,立刻就要替她找外伤药。薇拉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半天笑了起来:“这比欺负宁凤北有趣多了。”
“……”巫瑾一噎,却见薇拉对着魏衍的背影握拳比划:“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打的哇哇乱叫。”
巫瑾想象不出魏衍会在哪种情况下哇哇乱叫,却确信此时魏衍已经在向重要线索走去。
“所有副本的进度都加快了。”巫瑾一字一顿:“我们跟着魏衍。”
凡尔赛深夜两点的长廊烛影诡谲,魏衍竟是丝毫不遮掩他的行踪。巫瑾简短解释:“他缺少笔记本线索。加上伏击失败。最省力的方式是等着我们上门找他。”
薇拉恍然:“他在等我们过去……他在等一个后手开团。”
视野中,魏衍终于消失在一扇银色小门内。
烛灯照入被铁锈侵蚀的门牌,橘色的光晕轻舔字迹。
——“陈列画室VII”
“他在找画!”薇拉一瞬反应过来,握紧手中长剑:“我们跟进去?”
巫瑾定定看了字迹几秒,最终点头:“好。”
巫瑾分明记得,这所陈列室在几小时前还是紧锁。
“等我一刻钟。我回趟藏书室,拿笔记本。”
紧锁的大门敞开,未知的场景开放,从布置手笔开来,副本角逐之战极有可能就在陈列室内。
他需要带上筹码。
“通关条件。油画、密码缺一不可。魏衍有密码线索,我们有油画线索。不巧的是,密码不能暴力破解,魏衍却能暴力枚举整座凡尔赛宫大小符合画框的画作。”
“我们只能从魏衍手中获取密码。”
“最利于我们的形式是——”
“筹码换筹码。”
一刻钟后,巫瑾揣着笔记本,快速奔跑在凡尔赛宫翼楼的走廊上。似乎在昼夜之间,所有副本都推进到尾声,走廊上脚步嘈杂。
间或能遇到四处流浪的钢琴副本选手。
林客再见到巫瑾,表情一喜:“哎巫哥,听曲儿不?”
“我们那副本幽灵简直了!嗨!这轮任务是让我们给他找200个听众过来,人不齐就不给弹琴!哎哎巫哥给个面子!就当是宫廷音乐会了,小弟我这也没办法啊——”
“密码箱藏在钢琴机械箱里,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只有幽灵弹琴的时候密码箱才会冒头,他一生气,弹错了密码箱又给沉回去,你说这什么事儿啊!我上哪儿给他找200人去?!”
“哎巫哥别跑,巫哥你哪儿啊?那个方向?那房间里刚才噪音真大,把我们那个弹琴的幽灵气的当场升天——”
巫瑾一顿:“噪音?”
林客点头:“是啊,轰隆隆的,开火车似的。也不知道谁在里面。”
巫瑾心思电转,陈列画室放的是油画.jpg,又不是油画.avi,哪里来的噪音?他拍拍林客肩膀:“谢了大兄弟,我去找魏衍他们过来听琴。”
然后迅速同薇拉会和,消失在银色小门内。
进门的一瞬,两人齐齐做出守备姿态,继而愕然的看向眼前。
门内是弯曲冗长的画廊,其中空无一人。
魏衍不在,他的队友也不在。
空气逼仄沉闷,周围安静到窒息,似乎连一根针掉落也能听见。丝毫未有林客所说的“噪音”。
惨淡的灯光下。
地上铺着猩红色长毯。无数幅内容各异的油画框表在雪白的墙壁上,昏黄的烛灯映出画布内形形色色的神灵、鬼怪。有躺在血泊里舔舐内脏的恶魔,有手持火种的普罗米修斯,有温柔**的神女,有驾驭海中战车的波塞冬。
“先找到画。”巫瑾轻声道。
一刻钟前,魏衍他们就是消失在了这道迷宫似的画廊内,再未出现。
两人控制放轻脚步,提灯向走廊深处走去。越往里就烛光越暗,直到薇拉突然停步。
“手印。”薇拉将灯光靠近一处:“力气很大,这里发生过打斗——”
巫瑾异常努力才看到薇拉所说的手印,就卡在一副金边画框旁,甚至原本标准90度的装裱包角铜片都因为力气过大而弯曲。
他微微皱眉,以魏衍的战斗能力,鲜少有人能迫使他如此狼狈。除非大佬……
巫瑾摇头,大佬至今没有出现,而且长期卡前十划水晋级态度消极散漫,不至于躲这儿欺负魏衍小选手。
从手印来看,甚至不像是魏衍情急之下撤下画框作为武器。油画约莫一平米大小,要想拿稳,算力矩也该扯画框而不是扯包角。
薇拉还在研究手印:“55千克握力左右,是魏衍没差,这个痕迹看不出是怎么受力,好像魏衍整个人都被甩到墙上——”
巫瑾提着灯,看向金属框内的油画。
画面阴郁灰黑。乌云密布的天幕下是被阴影笼罩的城镇,人们四散逃逸,面色惊恐万状。小镇的上方——
站了一位沉默的巨人。
底端写了一行小字:1812
画风比勒穆瓦纳更接近巫瑾所知道的“现代油画”,不强调工笔,阴影轮廓细密浓烈。
薇拉起身,端量这幅画作:“它在寓意什么?黑死病?”
巫瑾摇头:“不一定。这幅画在勒穆瓦纳以后。从时间推断,放在凡尔赛宫不仅有波旁皇室藏品,还有雅各宾派手中的,以及后来的拿破仑——”巫瑾再次眯眼看去:“没有画名,没有署名。”
似乎整座长廊的油画都没有标注它们的来历。
正在巫瑾思考的间隙,薇拉猝然开口:“巨人,巨人在动!”
巫瑾一惊,迅速抬头看去。油画中原本静止的巨人似乎被什么惊醒,缓慢、诡异转过身,露出空洞洞的双眼。
“小心!墙上——”薇拉的后半句被轰鸣掩盖。随着巨人转身,整座墙开始晃动,墙面骤然翻转,甚至铺了红毯的走廊都开始倾斜,形成直角的地板与墙体在几秒之间形变成了巨大的漏斗,将两人向墙体后倾倒去。
巫瑾心跳急速,下意识拉住就要跌落的薇拉,左手试图去够画框一角,却偏偏差了毫厘。
散乱的线索终于联系在一起。
——墙体摩擦滑道,发出火车轰鸣的噪音。
——空无一人的画廊和包角铜片上的手印。
一刻钟前,魏衍也是在这里着了道,与巫瑾直觉做出一样的反应。他握住了画框,最终还是跌落到未知的深渊。
两人齐齐在失重状态下坠,巫瑾毫不犹豫重心下沉,护住薇拉。紧接着脊背被巨力挤压——
“巫瑾!”薇拉惊慌开口。
巫瑾倒吸了一口凉气,半天爬起:“没事,有缓冲软垫。这里是……”
视野一片漆黑。
紧接着有光点亮起,在虚空中投影出一行小字。
《巨人》弗朗西斯科·戈雅(西班牙)。1808。
周围场景逐渐在光亮中显现,嶙峋的山坡石块,在其中惊慌奔走的人物幽灵——同样是4D投影,他们说着巫瑾听不懂的语言,带着标志性的弱化辅音和颤音。有人在背离巨人逃跑,有人在迎着巨人走去。
“是西班牙语。”巫瑾语速飞快说道:“1808是年份,拿破仑执政最辉煌时期。这幅画是拿破仑在凡尔赛宫的藏品,1808年半岛战争开启——法军入侵西班牙,反抗者无力对抗——”
“巨人就是拿破仑。”
提示字迹飘散,顶灯终于照亮视野。
这里是看不到边际的副本布景。
阴影笼罩下的城镇绝望哭嚎,巨人已经近在咫尺,他全身**,光脚板就能盖住四五个巫瑾。
巨人缓缓迈开步伐。
“跑!”巫瑾带着薇拉向山坡后避开,却冷不丁听到有脚步向两人兜头袭来。
身后是大型范围攻击巨人脚掌。
身前——
克洛森秀人形兵器魏衍,提一把豁了口的长刀,面无表情站在两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弗朗西斯科·戈雅(1746年3月30日-1828年4月15日)西班牙浪漫主义画派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