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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弦歌而知雅意,邓吉自然也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唇角微微勾起,饶有意味地看着诸位公子。
好个吟诗作对,他正想看看谁要和自己作对……
傅婉书皱眉,看了一眼七皇子,直觉他说的不像是什么好话,关切地看向邓吉,却被他以安抚的眼神示意自己无碍。
陆嘉兴挑起了调子,自应当由他第一个作诗,可他方才已经咏了一首,便不肯再作,薛乌想说他耍赖,却被十皇子拦住了。
“嘉兴已经作了一首五绝,是吟咏酥肉的,接下来便由我作一首。”
十皇子的目光在桌上的菜肴中移动,不一会便心中有了思量,勾唇笑着缓缓道:“淑窕屈盅窑,池津尽展高,平添青点翠,裹线战她娇。”
他所吟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珠翠温面,细嫩的面线盘成一碗,上有青菜点缀,下有汤水润泽,颇是色香诱人。
七皇子听完,心中微动,随即鼓了鼓掌,暗觉十弟这首诗看似是在吟咏温面,若有若无中也在说他自己,借物抒发心中志意,别看他现在只是个未掌权势的皇子,日后若得机遇,还真要“裹线战她娇了。”
“殿下好文采,说得我都饿了。”薛乌笑了笑,也鼓掌说道。
“既如此便先用饭吧。”十皇子抬腕把温面端到了七皇子面前,又给他递过了一双木筷。
七皇子抬眼看他,而后不做深想,缓缓执起木筷夹了一缕面,送入口中,众人这才依次动了筷子。
“不如咱们来对对子吧,这个应该不耽误吃饭吧!”薛乌说完,夹起一颗青豆,放进了嘴里。
一直默不作声的冯谦闻言,忽然抬起头笑道:“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极难的上联,不知诸位可能对上。”
“你快说!”陆嘉兴来了兴趣,催促他道。
“诶,别急。”薛乌伸出手阻止,又朝七皇子和十皇子说:“若是对对子,就得有点彩头才有意思呢,殿下以为呢。”
七皇子点点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玉,道:“这是母妃赏给我的,诸位若能对上冯公子的对子,便把它拿去。”
他把彩头放在了桌上,白玉通体澄明,散射暖光,不含一丝杂质,打眼一瞧便知不是凡品。
“好,七皇子大方。”薛乌高兴地转头看向冯谦,叫他快把上联说出来。
陆嘉兴和其余的几位公子也满眼兴致地看着冯谦,只听他道:“我的上联是三光日月星。”
众人一听,都蹙起了眉,原本跃跃欲试的心情顿时垮了下来。
冯谦出的上联用了数字三,那么下联必须也要用一个数字来对,还不能是三,而上联的三光对这个日月星也正恰到好处,要想再找一个相对应的下联,还真是难了。
傅婉书也皱了皱眉,垂眸思索,屋内半响都鸦雀无声,七皇子见此笑了笑,对冯谦说:“你这上联还真是极难,恐怕我这白玉彩头是给不出去了。”
“邓将军呢,可能对上。”薛乌见邓吉面色不变,依旧神情悠然地在举着筷吃东西,以为他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根本没想着要对出下联,所以率先便满含笑意地朝他发问。
左右他答不上,自己也不丢面子。
他这一问,几位公子也立即朝邓吉看去,傅婉书也看着邓吉,维护心起,然后立即仰起脸反问他们几个说:“你们可对上了?”
那几个人自然也没对上,被她这么一问,皆垂下头,互相干笑了几声。
“四诗风雅颂。”邓吉缓缓说了一句,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屋内顿响如雷霆。
“不对呀,风雅颂怎么能用四呢?”陆嘉兴眼珠一转儿,大声喊道,好像他反驳了邓吉,自己就能对上了一样。
邓吉未做声,没回答他,顾自执起筷子夹了菜放到傅婉书碗里,傅婉书垂头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快要堆成小山的菜肴。
细想了想邓吉的下联,然后忽然抬起头笑说:“将军所说的诗是指诗经,诗经分为大雅和小雅,合成为雅,与风颂合起来不就是四诗风雅颂吗?”
她笑着鼓了鼓掌,众人才明白过来,看向邓吉的目光顿时变了。
从前只觉得邓吉不通人伦,蛮横无理,不曾想竟还真有几分学识。
七皇子两指拈起白玉,在手里磨磋了一阵,心里有些郁闷,苦于自己不得不依言将彩头给他。
“傅公子呢,可能对上?”陆嘉兴冷哼一声,不知道她高兴个什么劲儿,好像自己对出了下联一般。
“嗯…”傅婉书抿唇,然后抬起眼眸,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说道:“我对…一阵风雷雨。”
“一阵风雷雨,妙极了。”七皇子立即笑道,想把彩头给她。
其他人亦鼓掌叫好,想利用傅公子把邓吉的风头比下去,人们总是见不得自己不认同的事儿,邓吉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个粗狂的武夫,如今他自如对出下联,他们觉得脸上心里都过不去,便把傅婉书抬高了一截。
七皇子捏起白玉,白玉在他手心里忽然温热,热得有些烫手,让他不由蜷起了手指,心里也紧张起来,好似他把彩头给了傅婉书,这白玉就变了味儿,成了两人的定情信物。
“傅公子这幅下联对的极好,值得白玉相赠。”七皇子笑着走过去,将手里的白玉径直递给她,不容她推辞。
“可…可将军明明…”傅婉书看着手心里的玉,转头又看着邓吉有些不知所措。
将军对的下联可比自己强多了,她哪能要这个彩头。
“既然七皇子要给你,就收下吧,你我之间,谁要这个彩头都是一样的。”邓吉看了七皇子一眼,笑着和傅婉书柔声说道,那几个公子哥儿一听,心里不由称奇。
他们还从没见过,邓都督对谁如此温柔过,就连京城里最美的姑娘都不能博他一笑。
不过,谁才是京城里的第一美人,至今还未有个定论。
“嗯。”傅婉书把白玉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里,准备待会儿再和将军商量。
七皇子听到邓吉说这句话,眉心跳了跳,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冽正被坐在他对面的薛乌捕捉到,薛乌怕他不快,赶紧笑着朝冯谦道:“冯谦,你还有没有别的对子,咱们再来,我先出一个彩头。”
说着,他便从袖口掏出一枚方印,冯谦顿时哄笑,问“你把你的方印拿出来做什么?”
“我没有七皇子那般的彩头,只随身带了自己的印,自然只能拿它做彩头,它对我来讲可是很重要的东西,你笑得忒无礼。”薛乌撇撇嘴,有些不舍地把自己的印章放在了桌上。
十皇子笑了笑,叫他把印收回去,自己来出彩头,刚要从怀里掏出一枚夜明珠,就听楼下轰隆一声脆响,是木头折断的声音。
傅婉书也听见了,忙看了邓吉一眼,俩人同时站起,推开屋门朝楼下看去。
只见楼下有一伙人起了纷争,刚才的动静是因为有人摔了长凳,又见那人朝着对面怒骂起来:“我家主子叫你回去是抬举你,你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人身后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好像喝多了酒,面颊绯红地仰着身子靠在木椅上,一脸得意之色。
他面前站着一位姑娘,粗布麻衣,头上包了灰巾,此时面色煞白地看着那中年男子,垂着脸不作声。
周围的人似是见怪不怪,只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过来察看情况,问了几句,然后中年男子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那小厮拿了银子就直接走了,不再过问其余的事儿。
“赶紧和我们走,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刚摔折一条长椅的人又继续朝那姑娘喊道。
“大人,求您了,饶过我吧!”那姑娘突然颤抖着身子跪下,仰起脸朝楼上看了一眼,然后哭得更加厉害起来。
傅婉书皱着眉,问向邓吉:“将军,要不要下去看看。”
屋内的两位皇子和几位公子也都出来了,倚着栏杆朝楼下望去,薛乌看清了坐在长椅上的中年男子,突然指着他朝陆嘉兴问道:“嘉兴,那不是你府上的管家吗?”
陆嘉兴伸长了脖子朝楼下仔细一看,那人还真是李管家,他刚要走下去问个究竟,就被十皇子拦住,示意他再等等。
“别哭了,跟我回去,我保证你日后有享不完福。”又见那管家伸出手在那姑娘的脸上摸了一把,目光上下游离,然后猥琐地笑了笑。
傅婉书见此再忍不住,气冲冲地走下了楼梯,站在那男子面前,满脸怒容地道:“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强抢民女!”
李管家喝醉了酒,脑子还不甚清醒,不知道她是从哪冒出来的,见她貌美,竟眯起眼十分轻佻地打量着她,笑容愈发猥琐,从长椅上站起身,踉跄着站稳身子,喜道:“哪来的美人儿,快让我亲一口。”
他说完话就要靠近傅婉书,邓吉见状,连忙飞身下楼将他一脚踹倒在地,魁梧的身子站在傅婉书跟前儿,双眸锐利地紧紧盯着管家,手在身侧握成了拳,浑身迸发出慑人心魄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