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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公子!”马车外侯着的小厮看见傅婉书,大声喊了一句。
傅婉书定睛一看,是邓府的小厮,难道是邓将军来府里了,他来相府做什么?
她快步走上前,笑了笑问:“是邓将军来了吗?”
话音刚落,一只白净的手撩开帘子,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在往上瞧便可以见一双乌黑深邃的眉眼。
“上来。”邓吉笑着轻声唤了一句。
傅婉书心中生疑,不知这是要做什么,可她还是依着邓吉,大跨步地一跃,跳上了马车。
邓吉自然地伸手扶住了她,她手腕很细,白皙滑嫩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搓。
可邓吉立即就放开了,甚至都没等人反应过来,傅婉书被他突然松开,身子一时不稳,还歪在了垫子上。
“这么晚了,将军这是…”傅婉书坐正身子,睁大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呲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
邓吉笑着低下头,从右手边拿过一个布兜,兜子里是一个木盒,他一打开木盒,香味顿时溢满了整个马车。
是八宝鸭!傅婉书咽了咽口水,有些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邓吉,他是特意给自己送吃的来了?
“快吃吧,我看着你吃完。”邓吉又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她。
傅婉书双手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头,接过了木盒,木盒还隐隐发热,也不知他是怎样拿过来的,又在这儿等了多久。
“将军,你吃吗?”傅婉书想了起来,礼貌地问。
邓吉笑着摇了摇头,依旧深深地看着傅婉书,看着她夹起一筷子鸭肉,放进有些红润的嘴里,牙齿轻轻地咬着鸭肉,两腮稍微鼓了起来。
傅婉书笑眯眯地张着嘴,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邓吉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将微微发烫的手指藏在了袖子里。
“将军,程大人应该也快到府里了,你也要去给他送吗?”傅婉书吃完嘴里的鸭腿,问了一句。
她嘴上沾了一些菜油,两片薄唇微微上翘,更显得莹润诱人,邓吉看了一眼,迅速挪开了视线。
他脑子有些浑,没听清,问:“什么?”
“将军是不是也要去程大人府里?”傅婉书以为方才自己说话声音太小,将军没听清楚,于是又讲得大声了一些。
“不去,我去他府里做什么。”邓吉轻轻摇头,看向了傅婉书的头顶。
似乎是马车太小,两个人离得太近,他忽然有点喘不过气。
“公子,公子……”马车外突然有声音传来,傅婉书一听,忙放下木盒,撩开了帘子。
只见洗砚抻长了脖子,在府门口朝马车上喊着,她见天色已晚,也惦记着姑娘,于是就出来在门口等着她回来,没成想一出门口就瞧见了一辆马车。
马车外侯着的小厮也不说话,她隐约听见了自家姑娘的声音,这才招喊了几句。
“公子,您……您回来了。”洗砚走近车前,笑着问。
“嗯,你先回去吧,我和邓将军还有话要说,别站在这等我了。”傅婉书还特意撩高了帘子,露出了邓吉的面容。
“是。”洗砚躬身领命,不放心地细细瞧了一眼车内。
邓吉面无表情地看着洗砚,打量一番,然后又突然笑了起来,他认出了这是傅逸徵妹妹的随身丫鬟。
一个刚到京城的堂公子竟和相府嫡女的贴身丫鬟这般要好吗?
除非他就是傅逸徵的妹妹,不,是她。
种种证据都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邓吉十分想笑,却又得忍着,不能让她瞧出异样,只好以手抚额,抿紧了薄唇,暗暗窃喜。
但有些喜悦,虽然抿紧了嘴,眼睛里的光也是隐藏不住的。
傅婉书撂下帘子,回头看着他,看见他弯弯的眉眼,便问:“将军有何喜事?”
“啊?没有。”邓吉摆了摆手,侧过了身子,将脸完全转了过去,有些背对着她。
“将军怎么了?”傅婉书拍了下他的肩膀。
邓吉用力握拳,袖中的手指骨节被捏得泛白,竭力回复了平静,才缓缓转过了身。
“刚才那姑娘是你的丫鬟?”他先发制人,连忙问了一句。
“不是,是我堂姐的丫鬟,不过她二人情同姐妹,没什么主仆之分。”傅婉书反应地很快,说话滴水不漏,丝毫不被邓吉之言所惑。
“原来如此。”邓吉点点头,又问:“你和你堂姐关系如何?”
“挺…挺好的。”傅婉书不想让他继续再问下去,主动挑起了另一个话头,说:“京兆尹陈大人的儿子死了,所以下午我和程大人才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就回刑部了。”
“陈斌?”邓吉闻言若有所思,想到陈斌的样子,更是皱眉。
“嗯,将军知道他?”傅婉书问。
“陈斌年近而立,却不思进取,整日混在花楼,也没少做强抢民女,欺辱弱小的事儿,可惜都让他那个做京兆尹的爹压下来了。”邓吉叹了口气,细细说道。
“京城里这么多权贵,就没人敢管?还能人人都怕他老爹不成。”傅婉书鼓着嘴,疑惑地问。
“权贵子弟,哪有心思管他的破事,何况…”邓吉顿了顿,又说:“何况他爹背后…有皇子撑腰。”
陈惟敏巴结上了陛下最宠爱的三皇子,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对高官权贵一脸谄媚,在无权无势的百姓面前作威作福。
皇胄世家,也没人愿意操这份闲心,去主持庶民百姓眼里最看中的道义。
在权贵眼里,道义不过是权势的附属品,可以成为锦上添花的修饰,却不能填饱人的肚子,认为庶民缺乏权势,所以才会高歌道义的善处,用以弥补内心因为无权无势而产生的残缺。
可人性本有善恶之分,是向善还是作恶,不仅要依本心,还要遵世俗礼教和律法,可这个世界,与律法相比,似乎是权势更为无坚不摧。
傅婉书一时哑然,陷入了沉思,眉头轻轻蹙起,邓吉拍了她一下,有心哄道:“知道你心存正义,最看不惯这种人,可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你还这样揪着脸可不太好看。”
傅婉书勉强笑笑,他的儿子死了,他还活着,还有别的王惟敏和李惟敏,封建阶级不破,庶民永无翻身之地。
可岁月长河漫漫,自己只要坚守公道,不惧艰险,破一寸的暗就能露一寸的光。
“将军为何对我如此好,您和兄长不是……”傅婉书想通了心思,觉得气氛有些低沉,又转移了话题。
邓吉笑着看她,一双眼似乎要将人看穿:“我与你兄长是有些私人恩怨,却与旁人无关,你与我见了几次,想必也该知道,我不是一个是非混淆的人,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聪明,勇敢,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日后你在刑部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希望你能随时来找我,我很乐意效劳。”
说完,他继续勾着唇笑,傅婉书有些恍惚,觉得他与八宝鸭一样,香味充满了整个马车,让人晕头转向。
她心里感动,忙道谢,又见天色着实已晚,两人一直坐在马车上也不是法子,她便想回府,可又怕将军觉得自己是在赶他走。
“将军,不如到府里坐坐?”傅婉书想了想,说了一句。
“我还没准备好,日后再去拜访吧,天色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吧,不然你那丫鬟…啊,是你堂姐的丫鬟怕是还要出来寻你。”邓吉撩开帘子,放她回去。
傅婉书跳下马车,回头冲着邓吉盈盈一笑:“改日再见!”
“明个儿见。”邓吉笑着说了一句,撂下了帘子,小厮见状立即坐上了车架,赶着马车走了。
明个儿见,难道将军明天还要来?
傅婉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街角,刚要叩门回府,府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小厮推开门,傅宁背着手映入眼帘,傅婉书赶紧行礼,问:“父亲是要出去?”
“嗯,去七皇子府一趟,正好你也回来了,随我一起去吧。”傅宁看着她道。
“父亲与七皇子定是有要事相商,我去了怕是会给父亲添麻烦。”傅婉书摇摇头,拒绝了,自己也不懂朝政,去七皇子府做什么。
她刚听完邓吉所说的话,知道陈惟敏仗着皇子的势做了不少恶。虽然不知是哪位皇子,可她还是对这些皇亲贵族都没什么好感。
“七皇子今日去了刑部,你见到了吧。”傅宁又问。
“是。”
“你觉得七皇子如何?”
“觉不出。”傅婉书摇摇头,七皇子虽然一直笑着,可似乎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让人看不透,也觉不出,还是少接近为妙。
“既然觉不出,就随我走一趟吧,正好也在皇子府里用膳了。”傅宁走出门外,小厮又赶了一架马车过来。
“父亲,我…我方才用完晚膳了。”傅婉书想起自己在马车里吃东西的情形,突然有些脸红。
在父亲跟前,傅婉书才意识到自己是个闺阁女子,便觉得自己和邓将军似乎过于亲近了。
“邓三是在等你?”傅宁皱眉,小厮禀报说邓吉的马车在府门口停了好一会儿,也不叩门,不知他是来做什么的。
不曾想,他竟是给婉儿送吃的来了。
他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