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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想关注江东流粉丝关注数的唐芝,在江东流开唱几句后就忘掉了工作,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间便松弛了下来。
深邃的眼眸一刻不离的盯着镜头中的江东流。
看江东流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
唐芝不是微表情专家。
但从江东流自叙诗一般的演绎中,她细腻的品察到了此时的江东流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他之前唱《遇见》和《When?a?man?loves?a?woman》时也很投入。
但那种投入,更像是专业的表演性投入,是在为大家表演音乐作品。
而此时的江东流,则像用作品在向人们展现他“深藏不露”的内心世界。
和江东流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唐芝凭着女人的第六感觉察到江东流总是在隐藏着一些什么。
每每有人问到他一些私人问题时,他都会瞎扯淡,顾左右而言他,不愿让人了解他的过去。
唐芝一度怀疑过这家伙有犯罪经历,还偷偷找局子里的朋友查过江东流的过往履历。
幸好,江东流的履历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这才让唐芝暂且放下了半颗心。
但江东流身上那种似近实远的怪异距离感,让唐芝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他们俱乐部在江东流身上赌上了一切。
她可不想江东流这边出什么幺蛾子,导致他们俱乐部功亏一篑。
所以出于工作原因,她非常想巨细靡遗的了解这位歌怪大爷的所有过往信息,好对症下药的帮这位大爷铺出更顺他心意的星光大道。
但越是想了解江东流,她感觉和这家伙的距离就越远。
别人靠他越近,他躲闪的就越明显。
之前有两次,唐芝放下矜持身段,主动约江东流单独吃饭聊聊天,结果都被江东流直男癌患者般的生猛拒绝了。
唐芝实在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这么久过去了,她仍旧没能和江东流拉近过哪怕一点点的距离。
这让她这个俱乐部副总当的挺有挫败感的。
但此时,听着江东流唱这首《马马嘟嘟骑》,她好像透过江东流嬉笑怒骂的怪异表象,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某块柔软的区域。
靠着音乐的桥连,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和江东流更靠近了一些。
虽然这是一种朦胧的触动,但她细腻的品察到了江东流内心深处是藏着不少苦涩的。
唐芝的女人第六感十分敏锐,音乐洞察力也很强。
江东流唱这首《马马嘟嘟骑》,心里全是被音乐触动的感伤,纯是有感而唱,和之前唱别的歌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虽然此时他唱出的是常德方言,但他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自己儿时的往事。
人生在世,百味杂陈。
大部分人的童年都是天真无邪的,年少时期是轻狂无畏的。
这两个阶段也是大部分人一生中最快乐的时期。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沉积在成年人心里的,往往都是伤痕,而不是快乐。
快乐的瞬间总是一笑而过。
悲伤的往事,却驻扎在人心底总也挥之不去。
多数人成年以后的生活都是无可奈何的。
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岁月累计的伤痕都会在你心底留下无法磨灭的痛苦阴影。
让你在最快乐的时光里,也有忧伤晦涩的另一面。
相信任何一个人成年后的快乐都无法和童年时期相提并论。
童年有多么美好,人们往往在逝去之后才会真正懂得。
儿时,一个破塑料袋或几张洋画,就能让你乐呵呵的玩一下午。
那种快乐没有理由,却无与伦比。
而成年后,纵有千金摆在面前,你身上承载的更多的也是焦虑和压力。
大凡人皆是如此,更别提那些深受过生活磨难的苦命人了。
很不幸,江东流就是在巨大的生活苦难中成长起来的。
大张伟有句话说的极好:为了不哭大声笑。
江东流一直以来的乖张搞怪,就是面对苦难过去做出的为了不哭不声笑的无奈之争。
他的人生,只有童年和一小段青少年时期是完全快乐的。
17岁以后,他的人生就布满了血泪和荆棘。
他是硬踩着这些生命中无法承受的苦难荆棘硬挺过来的。
那一年,他们家遭遇了灭顶之灾。
一家人一起出了车祸。
哥哥没了。
妈妈残了。
爸爸抑郁了。
爷爷没多久也病逝了。
他的幸福人生,在车祸发生的那瞬间,就被彻底性的颠覆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家看似幸福和谐的背后,就已经承受了不算轻的时代之殇。
只是他年纪小不懂罢了。
他出生于1993年。
在那个年代,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还很严格呢。
在帝都这样的大城市市中心,想偷着生二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当时他父亲在体制内工作,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芝麻官。
母亲是小学音乐教师。
哥哥在母亲的棍棒调教下,三四岁就展现出了钢琴天才的一面,五岁开始就在市里拿奖了。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身体都很健朗。
他们一家人享受着天伦之乐,小日子过的可以说是风调雨顺,幸福又美满。
但他的偶然出现,让他们家的好日子发生了巨变。
他母亲意识到怀上他的时候,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看着B超里他已成人型的婴童模样,母亲怎么都不舍得把他打掉。
他们一家人天性善良,也都不想他就这么夭折。
于是就只能牺牲他父亲的工作了。
一家人顶着压力让他呱呱坠地了。
他父亲不出意外的被单位辞退,从一个人民的小官,变成了在胡同口开杂货铺的辛苦小老板。
他家开的小店叫“风云杂货铺”,听名字好霸道,但这不过是家里人对他们兄弟俩的一番期许罢了。
江东流在前店后家的胡同里成长,每天都能吃到杂货店的零食,那样的童年有多美好,相信没开过杂货店的人家孩子是想象不到的。
虽然那时总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说他是小姑娘,用各种戏谑的称呼笑话他、恶心他。
但有大他五岁的大哥给他撑腰,再加上他自己的拳头也着实很硬。
在童年那些有关男孩声誉的战争中,他体会到的更多的还是胜利的快乐。
他奶奶走的很早。
他才刚记事时奶奶就走了。
对于亲人的逝去,童年的他,不过是大哭一场就过去了,没给他造成太多的困扰。
记得奶奶走了以后,每年夏天他都会从鼓楼的家里去到安河桥北的姥姥家,在姥姥家过上一段时间。
他至今还记得当木工的姥爷亲手给他打的彩漆小木马有多么可爱。
记得第一次骑那个小木马,漆还没干透,他等不及就胯了上去,还是光着屁股骑的。
结果沾了一屁股的绿漆,洗了一个礼拜都没洗干净。
那时被家里人戏称为“绿屁股小鬼”,他很生气,苹果脸总是鼓的圆圆的,小眼睛瞪人的样子可爱极了。
现在唱着《马马嘟嘟骑》回想那段童年往事,回忆姥姥姥爷慈祥的微笑,回忆妈妈哥哥故意气他的神情,真是有种如临梦境的幸福幻觉。
只可惜,梦总是会醒。
幸福也不像悲伤一样永恒。
幸福是有终点的。
他们家幸福的小转折,大概就是从他要改名开始的。
那件事是他自我意识觉醒的开端。
受到哥哥的影响,他心中叛逆的小火苗开始慢慢的燃烧了。
不过真正让家里大人烦恼的,是他那位彻底进入了叛逆期的扛霸子大哥。
他哥原本是他们家的钢琴小王子,从小就被妈妈重点栽培。
小学时期,他哥把市里所有能拿的少年钢琴奖项都给拿了个遍,是鼓楼地区远近闻名的音乐小才子。
但或许是儿时受到的棍棒管教太严格,盛名给他带来的压力也太大。
上初中以后,他哥突然就放飞了自我,爱上了涅槃,迷上了摇滚,摇身一变,从钢琴小王子变成了摇滚小流氓。
自那以后,老妈的教鞭就再也驱使不了他哥踏踏实实的练钢琴了,电吉他成了他哥的最爱。
也是从那时开始,敢于在父母的混合双打中坚持自我玩命反抗的大哥,成了江东流少年时期的精神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