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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的早晨,天阴森森的,还飘起了牛毛细雨,电台里传出了熟悉的DJ广播。
“今天大部分地区有阵雨,气温较低,现在的温度是24度,大家出门的时候要注意保暖哦!”
“姐妹们听到了吧,24度的高温居然还提醒注意保暖!这赤道的冬天真是风度和温度可兼得啊!”柯逸菲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是啊,我们这些在冰天寒地中爬滚大的北方人表示有理解障碍!”夏帆说道。
“行了,你们是不是有第一天实习恐惧症啊,别磨蹭了快走吧,挨冻挨淋也不能迟到。”陆芸已经去穿鞋了。
“不行,我还是带件外套,这儿的地铁里边简直就是冰窖。”张晓梅在锁门之际又飞速的抓起门口的外套。几个人急匆匆的消失在雾雨蒙蒙中。
正是一年前,她们几个黄毛丫头签了十年的“*屏蔽的关键字*契”,一年后的今天她们走进了毕业后要工作六年的医院,开始了上学期间的第一次的实习。
到达医院时,没有看到宏伟的大门,没有闻到刺鼻的消毒液味道。宽敞明亮的大厅格外耀眼,两旁的衣服商店,小吃街和咖啡馆更是让夏帆瞠目结舌。这哪里像医院分明是购物商场啊!想到能在这么豪华便利的医院工作,她不禁暗喜,不经意间还笑弯了小嘴巴。
但是那个笑容只是昙花一现,一天的实习结束后她再也笑不起来了。残酷和出乎意料的现实让她无法思考,她努力的逼迫自己去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运气不好,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只是坐在回宿舍的地铁上时,她无论如何也挥不去在医院的一幕幕。
刚到病房时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喂一些不能自理的病人吃饭吃药。喂第一个病人她用了四十五分钟,当她正要准备喂第二个病人时,夏帆看到她的女儿坐在旁边,心中暗喜,以为这次可以解脱了。谁知看到夏帆走过来,她的女儿站起来躲到了床后边。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但夏帆还是领会了她的意思,还是乖乖的去喂饭了。
谁知这个Aunty(老妇女)很不配合,僵硬的身体让她靠在折起的病床上都显得摇摇欲坠,唯独脸上的肌肉还算活跃,但也像是只会展示凶巴巴的恼怒,嘴里还时不时的冒出一些让夏帆觉得是天文数字的南洋方言,夏帆觉得她想吃的不是饭而是自己。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眼看着盘里的饭像蚂蚁搬家似的,终于完工了。夏帆把小餐桌推到一旁,刚把药放到Aunty嘴边,她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力量居然让那个aunty的嘴和头歪到一边,只听哗一声,药全洒落在她身上。
“怎么搞得?连饭都喂不了,怎么当护士的!”站在一旁的女儿抱怨着,身体却像她母亲一样依然僵硬的矗在那儿。惊吓让夏帆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委屈让夏帆的眼圈红了又白,这时主管护士过来了,她急忙道歉,还一起帮忙清理干净。
还没缓过神儿的夏帆怎么也没想到她接下来的任务是带病人洗澡!天哪,洗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抗拒,那份青春的羞涩在无助的脸上划出一道尴尬的红晕。
“小姐,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那个老uncle(年老的男性)看着夏帆慢悠悠的问到。
“恩,第一天来医院实习!”夏帆只顾低头忙着,羞涩的眼神躲避着她想象中那双色咪咪的眼睛。
“听你口音是中国来的吧,做missy(护士)很辛苦的,这里的小姑娘都不愿意干,所以我们有很多外国的护士。”
原来如此,如当头棒喝,夏帆懵了,也醒了。原来这就是糖衣炮弹的味道。但这是十年青春的代价啊,顿时眼前晃动的只有黑暗,像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恍恍惚惚终于熬到快下班了,主管护士突然说:“夏帆,你去和那个护工给病人做lastoffice,我们现在人手不够”。
虽然不知道lastoffice的意思,但夏帆心想怎么也不会比洗澡更糟糕吧,没多问就机械地答应了。
只见护工推着给卧床病人洗身体的车,夏帆琢磨着这不就是给她洗澡嘛!病*屏蔽的关键字*概六十多岁,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带着夏帆从未见过的平静和放松,她睡得可真香啊!夏帆一不留神碰到了她的手,又本能的收回来,那种温中带冰的触感让人很不舒服。她们每次帮她洗一个地方时,护工都会提前预告,像是告诉病人但更像是自言自语。这种种迹象让夏帆的心跳加速。直到她看见病人腹部那二十厘米长挤满血迹的伤口时,她又瞟了一眼病人安详的脸,一股寒流刷地穿透她的脊背。她压着要跳出来的*屏蔽的关键字*,一次次深呼吸,这时她终于明白了lastoffice的意思了。她屏着呼吸认真的和护工一起给病人做着最后的服务,让她干干净净的去天堂。想到这些一直处在惊吓中的夏帆像是寻找到了一丝的安慰。
“夏帆,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在等呢?”失魂落魄的夏帆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到霍贝急切的喊着。霍贝是她们五个好朋友中的老四,一米七左右,身材丰韵娉婷,眉眼清秀,做事有些毛躁,但也洒脱无忌,别号“活宝贝”。
“你们都回来了啊!”
“是啊,就等你回来开家庭会议诉苦呢!”张晓梅把嘴撅得老高。她虽然年龄是最小的,却是个头最大的,长得最漂亮的,天生的公主命,市长秘书的掌上明珠,从小长在蜜罐里,却总有着一颗不安分的心,任性霸道,口头禅就是,玩儿呗,人生不玩就是浪费。
“我今天糗*屏蔽的关键字*,成了全病房的大笑柄!”霍贝实在忍不住了,满脸委屈的说,“一个病人让我帮他关灯,我看了一下,伸手拉住‘灯绳’就使劲一拽,结果灯没关,到引来了一大群护士,把医生也惊动了,原来那是急救‘Callbell(呼叫铃)’,我当时的脸比猴屁股都红,如果地上有个缝儿我肯定钻进去。”
“你那还好,我可是经历了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在家连洗澡水也没有自己倒过的我,今天居然给人擦了一天屁股,到现在我还恶心的想吐,放着好好的医生不做,跑这儿来给人端屎擦尿,早知道是这样打死我也不来。爸妈,我真的错了!”张晓梅当初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要出国,她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后悔,最后实在抑制不住,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我今天还碰到了一个故意刁难欺负人的老uncle,他吵着要在床边大便,后来他又非要去厕所。当我把椅子推到马桶上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下体,只听他“哎呦”一声惨叫,用手紧紧捂着他的小弟。我嘴上说着对不起,心里反倒觉得真爽。”柯逸菲洋洋得意的描述让情绪低落的大家哭笑不得。柯逸菲老三,平时牢骚不多,但绝对是心直口快的主儿,清澈的眸子像是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洒脱,虽然有时也给人高冷的感觉。
“菲姐,干得好!也就你有这个魄力,但是你就不怕他投诉你啊,我听学姐说这儿的人最喜欢投诉别人,”霍贝笑着说道,也带着担忧。
“本来就是他不对在先,理亏的人还敢声张啊!再说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最多就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只是想到明天还要面对他,我心里就发毛!”
听了她们的抱怨,夏帆更是觉得以后的日子暗无天日。她排老二,她的家境是最贫困的,她也是最深沉的,尤其是她的眼睛,乌黑闪亮,聪慧灵气,又像藏着无底的忧伤和无尽的力量,感觉深不可测,像是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哎!怪都怪我们孤陋寡闻,当初来这儿也是我们一厢情愿挤破了脑袋的选择,事已至此,也怨不得别人,再苦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陆芸说着,带着沉重的无奈。陆芸是她们名副其实的大姐,心细胆大,考虑周到,天生有种巾帼须眉的气质,圆溜溜的大眼睛,目光犀利,青春的脸庞上却折射着一种足智多谋的成熟,总是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亲和力。
这无疑最黑暗的星期一。
命运又给这群站在悬崖上的少女铸了一座高山。十年之别已是对父母最残忍的折磨,她们绝不会也不能再给父母增添一点儿忧虑,一年来的报喜不报忧也是她们的惯例。她们清楚的知道这苦水只能自己吞,未来的路只能自己走。
那晚的夜,即使在赤道也漆黑冰冷,荒凉无比!
那晚她们的思绪都回到了日夜思念的故乡,回到了一年前那个命中注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