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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幕已然降临，然而窗内的人却悠悠醒来。
菲比斯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看了看克洛德。之前是不是激动得有些过了？他试图反省自己，但最后还是觉得不能怪自己，谁叫克洛德这么热情呢。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打算起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去哪？”
菲比斯回过头看，克洛德正睁着眼望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睡意，清醒得可怕。菲比斯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讶，这样激烈的欢爱后，作为承受一方的克洛德居然醒得这么快？
克洛德，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斯烦恼。
“睡不着吗？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菲比斯问道。
克洛德垂下眼去，神色恹恹地说道：“不想吃。”
菲比斯看了克洛德一眼，转身下床，当他走过那委顿在地上的黑色长袍时，他突然停下，从袍子中捡起那枚银质的十字架，他将它捏在手心里，冷凉的触感袭来。
他回到了床前，拿着十字架在克洛德眼前晃来晃去。
“别闹。”克洛德低声斥道，十字架不是能拿来玩弄的东西。
“也许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扰乱你，”菲比斯收起十字架，盯着克洛德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但我想要告诉你，”
“我从来不信仰神。”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
原本微阖着眼的克洛德愣住了，那一瞬间他似乎出现了思维上的停顿。
然后，他睁开了眼，望着菲比斯，艰难地说道：“你，你不必这样说，这是异端，这是要上火刑架的。”
“不，克洛德，你看着我，”菲比斯说道，“我不是在安慰你而编造一个拙劣的谎言，你好好想想，用你的脑袋认真想想，我从不信仰神。”
此时的克洛德是僵硬的。
中世纪的欧洲，每个孩子从一出生就是天主教的信徒，哪怕王朝更替，历史变迁，宗教信仰从不曾被动摇。
“无论是上帝、真主、如来，又或者是湿婆宙斯什么别的神，在我看来都只是些有趣的故事。”
克洛德叹了口气，他说：“你不必这样说的。”他喃喃道，“其实你真的不必要这样说。”
菲比斯说道：“我只说给你听。”
“当你信仰神明的时候，他或许能给予你信念，但知识，却是实实在在可以改变人的生活。”菲比斯继续说道。
克洛德茫然地望向菲比斯，他想着，你想说什么呢？你知道我心里的困扰吗？
“然而有趣的是，知识还会解放人们的灵魂，”菲比斯怜惜地看着克洛德，说道：“当一个人懂得越多，他就会越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他会常存敬畏之心，也会理解和尊重其他人的生活方式。人们活在世上，有的人愿意为他人提供帮助、指引道路，有的人却愿意平平无奇地活着，无论你选择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对于宏大的宇宙而言，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一样有资格幸福地活着。”
“而你知道，真理一直就在那里，不会因为错过了你，就从此迷失。”
“它不需要你为它放弃什么，它也不在乎。”
“因为它亘古永存，从不改变。”
说完，他将十字架放到了克洛德手心。
待到菲比斯离开卧室，克洛德依然茫然地躺在床上，他似乎听懂了菲比斯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恍如梦游一般坐起身来，穿好衣服，连鞋也没有穿，就那样像一条苍白的游魂一样走出房间，连路上仆人的呼唤也没有回应。
克洛德回到了他的小祈祷室里，静坐了很久。
他把自己的天文观察日记全都抱了出来，却没有跟往常一样翻看、计算，而是一本一本擦拭干净上面的灰尘，撑开每一页上的褶皱。
他的动作细致而轻缓，透出一股珍视的心意。
他记得他写下这些观察日记时无比虔诚的心情，他记得他发现了星辰轨迹时欣喜若狂无法抑制的心情，他的发现。他的狂想、他的喃喃自语……那无数个日夜，历历出现在眼前。
最后，当他把所有的日记都擦干净、整理好之后，他生了一盆火。
克洛德把自己的天文日记全都丢进了火盆，熊熊的火焰吞噬了一册又一册薄薄的书页，火光照耀在克洛德的脸上，而他的心里却一片平静。
等到确认每一片纸都烧成灰烬，克洛德久久地注视着那一捧灰烬，那烧掉的不仅是他的数年心血，更是他毕生的信仰，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平静地站了起来。
他走出门去，轻声地吩咐仆人去把室内的灰烬倒掉。
当他经过天台时，他犹豫了许久，却没有下定决心要去看一眼那台天文望远镜。
“克洛德，您怎么不上来呀。”一个稚嫩而天真的声音传来，克洛德回首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扒在天台栏杆上往下望，他个子小小，要踮着脚才能从栏杆上露出头来。小男孩有一头棕色的短发，他朝人望过来的时候，眼角微微有些翘，有一种柔软又无辜的味道。
小男孩站在天台上，朝克洛德问道：“您今天不看星星吗？”
克洛德微微动了动唇角，似乎想露出一个微笑，却并没有成功，于是他平静地说道：“不了，我今天有点事情要忙。”
小男孩天真地说：“没关系，我帮您看，我又记下了好几颗星星的轨迹呢，等您有空了，能帮我讲讲吗？”
克洛德久久地注视这个年幼的孩子，深邃的眼睛里像流水一般涌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如雾阴的星空晦暗难明。良久，他才摸着胸前的银十字架，回避了那孩子纯真的目光，回答说：“好的。”
对克洛德而言，那一刻的心情无法言喻，并无法分辨对错。他快步疾走回到房间，想要向菲比斯寻求一丝安慰。
然而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恍如一脚踏空一般的感觉在克洛德心中腾起，他突然感觉到内心慌张，急迫地想要冲出房间去寻找菲比斯。
这时，门被推开了，菲比斯端着一个盘子进来，“我让厨房做了鹅肝酱煎鲜贝，一起尝尝……”
克洛德根本没有听清菲比斯说了什么，他在他声音出现的那一瞬间已经转身扑了过去。
他将菲比斯按在门上，急切地探入菲比斯的唇齿，撕咬□□着，仿佛要从他嘴里得到赖以生存的琼浆。
菲比斯措手不及，只能将手中端着的盘子高举，好一会，他才在克洛德微微喘息的间隙里找回自己的嘴唇，“你怎么了，克洛德？”他微微抵着克洛德的额头，注视着克洛德说道。
克洛德没有说话，在他的喘息得到平息之后，他再一次凶猛地亲吻了上来，这次，菲比斯用他唯一能活动的那只手，按住了克洛德的后颈，有力地将他拉了起来。
菲比斯深深地皱着眉，他担忧地看着克洛德，开口说道：“克洛德，如果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可以直说。”面对宗教，或者传播真理，总要做了才知道有什么后果。
克洛德依然没有说话，他的手抚摸着菲比斯俊美如神邸的面孔，那抚摸不带一丝□□意味，反而透出几分顶礼膜拜的圣洁。
他的手一直向下，经过胸膛，又顺着腹肌的沟壑向下抚弄，正要握住，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克洛德抬头去看，菲比斯紧抿着唇角，眉峰紧蹙，透露出几分不赞同的意味。
而克洛德已经吻上了他的眉尖，他的舌头灵巧地吞吐，似乎要抹平他皱起的眉峰。
克洛德的吻一路向下，但他扑捉到菲比斯的嘴唇时，菲比斯早已不耐烦地丢掉了用餐的盘子，新鲜的事物撒了满地，珍贵的瓷盘被摔破了角，也没有人再去管。
菲比斯索性将克洛德抱了起来，克洛德□□的双足离地，将自己攀在他腰腹间。菲比斯一手按住克洛德的后颈，在他的唇边、脖颈边疯狂地肆虐着，就像是在释放他的困惑、不耐和愤怒。克洛德早已失去了节奏，整个人在倚在菲比斯的身上，他仰着修长的脖子，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红晕。
不知不觉中，两人移到了床边，菲比斯将克洛德按到了床上，他一条腿压在克洛德胸前，一手握住那冰冷苍白的足踝，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
“抱歉，”他有些懊恼地看着克洛德凌乱的前胸，觉得自己有些过度了，对方刚刚承受过激烈欢爱的身体不该再次受到伤害。
克洛德笑了笑，他素来少笑，一笑起来便有一种冰雪初敛，曼陀花开般的诡秘美感，那苍白面孔，衬着漆黑的长袍，显示出奇异的美感，菲比斯微微一怔。
“不，菲比斯，就是这样。”
“就像这样。”
“征服我，击溃我，就像你曾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直到你成为我唯一的信仰。”
我无法再笃信神明，也无颜面对真理。
幸好，我还有你。
你就是我余生唯一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