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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送走了顾太夫人,赵宝姝便哼着轻轻的小调转回来,和周裴咬耳朵:“……顾景行若是瞧见了,肯定要惊掉眼珠子!”
听说顾太夫人很是宠溺这个嫡孙,从小带在身边指教着,顾景行定然很尊敬他祖母,偏偏他祖母对自己这个让他避如蛇蝎的人赞赏有加……
赵宝姝想着就觉得扬眉吐气。
周裴哭笑不得,真有些怕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闯去保和殿的外臣宴上拉了顾景行出来缠斗,给皇帝留下深刻印象,只好劝道:“……他近日忙着会试,定然不知道,你隔日去顾府做客,顾太夫人把你当座上宾待着……他在自己家里还斗不过你,更舒坦。”
她听着扬了扬眉毛,露出了几分赞同的神色。
周裴便轻轻松了口气。
这对欢喜冤家年少时若是总这么不知轻重地闹腾,也难怪会生出那么些波折来。
二人立在月亮门前又迎了几家的夫人,赵宝姝瞥了一眼单子,干脆利落地拉着周裴进去:“……站累了,走吧。”
周裴没有作声,看了一眼单子上剩下的最后一户人家,不禁莞尔。
她们进去时,穿着大红朝凤刻丝常礼服的皇后娘娘已经笑意盎然地端坐在上首,给各家的夫人小姐赐了座,张贵妃神色平静地坐在皇后右手边稍矮一些的椅子上。
二人向皇后贵妃问了安,大公主便拉着周裴坐在了空出来的右边离皇后最近的一席上。
“……既是花宴,本宫少不得要请夫人小姐们尝一尝宫中花卉酿出的美酒……”皇后笑看了她们一眼,才语调平和沉静地开口。
她穿着耀眼的正红色,头戴数十两重的凤冠,声音却不急不缓,自有一番独特的韵律,闻者只觉得春风拂面,让人沉溺其中,不由自主地支了耳朵细细地听着。
却有一个声音突兀而无礼地打断了皇后说话。
“老身来迟了,娘娘可莫怪!”老妪的声音刺耳尖锐,听不出半点年长者的沉稳慵懒,反倒是倨傲之意浮于表面。
身侧的赵宝姝看都没看那声音来的方向一眼,撇了撇嘴,低声道:“……每次都故意最后到,显得她是什么尊贵无比的压轴人物似的!”
来人正是皇后的继母程太夫人。
程太夫人年逾六旬,一身真紫色的卿云捧福褙子,身材矮小瘦弱,双眼却没有半点浑浊,一看就是个精于算计之人。
她身后跟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三人一来,程太夫人就直奔着左边第一席的位置而去,毫不谦让地落座。
坐在她旁边的益阳长公主撇了撇嘴,目光一闪就笑了起来:“老太君您可来晚了,瞧瞧,我们前边来的都从贵妃娘娘或是大公主殿下手里讨了个精巧的香囊呢……”
程太夫人一愣,眯着眼睛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转回身侧的益阳长公主身上,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起来。
她照着帖子上的安排来的,本该是她那尊贵的外孙女在外头迎接她,可她到了,月亮门那儿却一个迎人的主子都没有……而益阳长公主和她前后脚进宫,走的也是同一条路,连她手里都拿了人人一份的香囊……
用宫中的鲜花并着一些有妙用的药草一起,做成香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程太夫人一向自诩皇帝的岳母,又哪里能受得了这怠慢?
她板着脸,看了面有得色的益阳长公主一眼:“娘娘素来有孝心,老身府里倒是没断过这样的东西。”
言下之意是益阳大公主不受宠,离中枢太远眼皮子浅。
益阳长公主气得涨红了脸,想着她这话实在太狂傲,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端坐的皇后,眼含不忿之意。
却见那面团似的中宫娘娘闻言笑了起来,满不在意地抿了一口清酒:“不过是个香囊,夫人小姐们若是喜欢,本宫哪里多得是。”打着圆场。
主持花宴的张贵妃性子泼辣,也会来事,亲昵地和益阳讨要了些不痛不痒的小东西,引得面色沉沉的长公主转怒为喜,嗔了起来。
旁边的宫女内侍听了,也忙笑嘻嘻地在一旁凑着趣。
气氛就热络了起来。
处在一片祥和气氛里的程太夫人却觉得不是很满意,她不满的目光在浑不在意的大公主身上停留了片刻,移到了周裴的身上。
“这是哪家的姑娘?”
旁边的内侍忙笑着介绍:“……太后娘娘娘家的侄孙女,三房的嫡女,如今正在宫中陪伴娘娘……”
程太夫人听着就“哎哟”了一声,站了起来。
周裴茫然地看着突然走到她身边的程太夫人。
她前世从没和这位老夫人有过来往,只听说因为性子张扬在通家之好的夫人们中间口碑不太好,但看着皇后娘娘丝毫不怪罪她的失礼之言,也不敢怠慢,忙笑着站了起来。
赵宝姝闷头小酌着梨花酒懒得理睬。
程太夫人看着更是满意,拉了周裴的手左看右看,目光从她的点翠簪子一直移到腰间用大红络子挂的仙鹤的翡翠玉牌上,直要把人盯穿一个洞来。
周裴就有些不悦地微微蹙了蹙眉。
这厢程太夫人却笑着偏过头去,没有察觉到周裴的表情,还大嗓门地喊了被一群人围住的皇后娘娘:“……不知道这小姑娘可有婚配?”
赵宝姝倒酒的动作一顿。
皇后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却没有作声,静静地看着程太夫人。
园子里的声音一滞。
程太夫人却毫无觉察,滔滔不绝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膝下还有个十八岁的孙儿,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还没说亲事,依老身看,倒是和周家小姑娘很是相配……”
她越说,园子里就越寂静。说到最后,她终于察觉到气氛有几分怪异。
旁边听着她说话的夫人们的脸色几乎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哪有当着未出阁的小姑娘谈论人家婚嫁之事的?
真是不知所谓。
如笑弥勒般的皇后也敛了笑,看都不再看那程太夫人一眼,低头小口地吃起水晶盘子中的桂花糕来。
别的小姑娘都是跟着母亲祖母来赴宴,周四姑娘却是来帮衬她家宝儿的,被这样品头论足的,真是可怜……况且她一个当儿媳妇的,怎么能做婆婆娘家侄孙女的主?
莫名其妙。
张贵妃听了,笑吟吟地别过头去和一个官家小姐说起话来,嘴角闪过一丝嘲讽。
她治理六宫之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闲言碎语都能听到一些。这帮着大公主忙前忙后的周家姑娘将来是什么身份,她也心知肚明。偏偏那程太夫人自视是皇后母家,却连半点风声都没听见,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抢世子的人……也不知道若是世子听见了,会作何感想?
程太夫人被恭维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场面,不知所措地看了一圈,面色沉凝地立在哪儿。程家来的几个小姑娘神色则更加惶惶,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周裴便趁机不动声色地抽开了被她握着的手,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坐下饮果酒。
旁边的人却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我呸!程允是你的第六个孙子,没有半点可能分到祖荫,考了三次武举连乡试都过不了,就凭他这样的,还想肖想我们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