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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去上书房读书的，无不是皇子王孙，就是伴读身份也不是咱们家能随便惹的。”去宫里的路上，贾代善贾琏二人共乘一骑，贾代善在后头嘱咐道。
贾琏当即就不乐意了：“祖父您也太小瞧我了，真把我当小孩儿看了啊，我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吗？”
“哼！”贾代善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威胁他，“你知道天高地厚，还去王家撩拨仁哥儿？我可告诉你，要去了宫里你还这么由着心做事，别说我没给你提醒儿，我可真扒了你的皮。”
贾琏没想到，贾代善连自己瞧了王仁笑话这种小事都知道。哼唧几声，也不敢再说什么，省得他又说破自己干过的蠢事。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贾代善在宫门外等候进殿，贾琏则从另一条路去往上书房。
贾琏以为自己到的已经很早了，到了上书房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个小豆丁——说是小豆丁，其实看起来和贾琏差不多年纪，不过贾琏总是忘记自己也是个小不点儿，所以看谁都觉得小罢了。
小豆丁衣着朴素，腰间却挂了一块成色极佳的碧玉，下面坠着深青色的穗子。
大齐国定，圣人太子服饰玄色，皇子深青，宗室靛青。
这位必定是哪位皇子殿下了。
“先前可没见过这位殿下。”贾琏在心里回想了一下，上回午门献俘，一二三五几位皇子都见过了，四皇子常年卧病在床年纪与这位也对不上，那便只剩下六七两位皇子了。
想到这儿，贾琏呼吸一滞，前世这六皇子是日后登基的新圣人，七皇子便是处处与贾家不对付的忠顺亲王。
这两位哪一个他都不想招惹好吗？
奈何世事无常，他刚想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等人多了再随大流进去。没想到这时屋内的小皇子似有所感，扭头看向窗外，正好和贾琏对视了一下。
贾琏只觉得后背的寒毛一瞬间炸了起来，他硬着头皮走进去，挠了挠脑袋，决定做一个没有心眼儿的阳光小纨绔。
他装作没看见小皇子腰间的穗子，眨着一双桃花眼满眼天真：“我叫贾琏，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么先前没见过你？”没等小皇子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起来，“哦，我知道了，你也是被家里人逼着来的是不是……”
屠招抿了抿唇，几次想要低头练字都被贾琏打断。他从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儿又话多的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瞧我，光顾着自己说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儿呢，改天下学我也好去找你顽。”
“屠招。”屠招实在不堪其扰，扔出名字想要打发走面前这个小话痨。
招，乃是六皇子的名讳。
《楚辞》有云，“招者，召也。以手为招，以言为召。”
前世贾琏头回听说圣人名讳时就奇怪，怎么会有父亲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字，听起来也太随便了。以“招”组词，几乎找不到什么好词儿，招呼、招摇、招惹、招兵买马……
他摇摇头，甩去脑子里疯狂闪现的各种词汇，拉过屠招旁边的一把座椅，大咧咧的坐下——不是他不懂规矩，实在是腿软，再不坐下恐怕就要跪下了。
“你姓屠啊，那你是宗室子弟喽。”他觉得先前定下的没心眼儿阳光小纨绔人设十分好，可以一直装下去。
“我乃圣人第六子，屠招。”
贾琏觉得屠招可能有点生气了，因为他的语气从刚开始的平淡，转为如今的咬牙切齿。他有点不解，不就是没认出他的皇子身份么，依着自己如今的情况，知道六皇子的名字才奇怪吧……
“原来你是圣人的儿子啊。”贾琏额上冒出一滴冷汗，他很顽强的没有崩人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的跪在地上问安，“不知是六皇子，惊扰贵体，草民惶恐。”
“起吧。”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平淡无波。
看来这六皇子喜欢别人捧着他？贾琏站起身子，心想。
虽然贾代善曾告诉他不许贪生怕死，提前交好六皇子，不过贾琏倒觉得，哪怕不是为了讨好日后的圣人，和皇子交好也没什么坏处。
毕竟六皇子不像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那样身份特殊，他只是一个婕妤之子，任谁也不会想到日后是六皇子登基。
瞧瞧，多么安全有保障！
“唉。”贾琏夸张的叹了口气，“那我以后就不能找你顽了。”
屠招：“……”正常人都不会在这时候想到这个吧，这荣国公的孙子看起来傻傻的，他心想。
说话间，又进来几个人，其中有贾琏认识的，也有贾琏不认识的。他和刚刚一样，热情大方的和别人交换了姓名，并且和几个宫外的小伙伴约好了，以后上学下学要一起作伴，休沐日也要一同出去顽。
屠招看着桌上刚写好的大字，怎么看都不满意，索性团成一团，扔到一边去了。
一直存在于别人口中未能得见的皇长孙殿下，是和教课的翰林老先生一起进来的。因为先生来了，大家都安静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贾琏不好搭话，只是好奇的看了他好几眼。
皇长孙长得和太子有五六成像，果然和圣人说的一样，行事说话都一板一眼，无趣极了。
“今日我们接着来讲《增广贤文》。”老翰林咳了一声，慢悠悠的开口。
也不知圣人为皇子们选师的标准是什么，贾琏坐在下面，听着老翰林缓慢又毫无起伏的声音，一手支头，悄悄打了个盹儿。
“‘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下一句该接什么，屠按你来说一下。”催眠的读书声忽然停下，老翰林点了安宁王爷的小孙子。
“我，我……”屠按支支吾吾，半天没答上个所以然来。
贾琏就见屠按身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苦着脸，走到翰林先生面前，颤抖着伸出双手，手心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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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先生读书有气无力，打人倒是虎虎生风，竹鞭重重的打在伴读的手上，三下过去，原本白净清瘦的手已肿得一楞一楞的，像个红彤彤的大馒头。
贾琏紧紧攥着手里的书，瞌睡忽然就醒了。
“上书房太可怕了，还好没让我做伴读，不然别人答不上来，却要我受罚，也太冤了！”贾琏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心想。
他忽然觉得焦大也没有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