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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学院,第二天。
陆芽今天终于睡了一个好觉,所以她现在睡得很沉,如果不是顾衍去叫醒她的话,她还能睡得更久。
美容觉被吵醒的陆芽,很明显的有了一点起床气,她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顾衍,语气并不是很好。
“你干嘛。”
“昨天晚上不是说好的,早上带你出去换个心情吗?”顾衍此时正在刷牙。
“我想睡觉。”陆芽又闭上了眼。
“那你睡吧,我出门了,睡醒了来河边找我。”
“恩,恩~~~~”
顾衍走出门去,此时空气清新,阳光灿烂,他的心情也变得美丽了许多。
早晨的元始学院里面,并没有太多来来往往的人,各个道路都显得异常的空旷,顾衍依照惯例,走过一条落叶纷飞的小道,来到了食堂。
在食堂美美的吃完一碗粥配上一叠小白菜的早餐之后,顾衍开始散步似地往河边走,走过河边的大黑石头,他便看见了河岸边的白清朗。
不过让顾衍诧异的是,在白清朗的身边,还坐着三个人,这三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睡衣,梳着一模一样的头型,身形都是一模一样的瘦削,看着就像刚刚从床上给拧下来的人一样。
顾衍在这四个人的背后叫了一声,“白清朗。”
白清朗回头,而他身旁的三个“人”也同时回头,那场面连顾衍都心头跳了跳,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映在了他的眼前。
顾衍第一时间打开了灵视,然后他发现了一些极其诡异的元气线条组合。
“他是谁啊?”顾衍意识到了这三个人应该是一个人。
“陆澄。”白清朗直接回答道。
“他就是陆澄?”顾衍的声音当中明显带着一点讶异。
(看来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原本真的以为,只是陆澄想要躲着陆芽,而陆澄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能防止被陆芽抓住,或者他刚好学过一些隐匿的法术,这在元始学院当中,也不是特别难以出现的事情。
可是现在看来,这情况想的要比他严重太多了,他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太过于相信自己记忆的错误。
在他的记忆当中,这半年的时间内,元始学院风平浪静,没有半点事端,就像历史话本里一句话带过的半年一样。
顾衍在来到这里之后,就更加感受到了这种风平浪静的安定,外有现阶段几乎不存在可能的幻阵守护,内有校长这样的半步丹婴的老妖怪坐镇,这要想出点什么事,还真挺难的。
但是诡异的事情就摆在顾衍的眼前,这样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昨天晚上变成了现在这样,据说几天前就有一些预兆出现他的身上了。”白清朗在旁边解释道。
“我知道了,他变成的原因是什么?”顾衍继续询问道。
“他说......”白清朗在这顿了顿,看向身后的石头,“是因为这块石头。”
“石头?”顾衍回头看,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这和石头又有什么关系?联系的点在哪里呢?
石灵这种生物,不应该和人产生联系啊,他们永生不死,并且拥有着最可怕的硬度和最轻的质量,这种生物无法破坏,无法杀死,甚至连移动它们,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种生物和这个现实世界的联系,被冥冥之中的造物主降到了最低,这就是永生的代价,它们必须维持一种自身的完全稳定态,因为任何与外界的联系,都是对于自身稳定状态的一种干涉,一种改变。
变化意味着会在时间当中,逐渐丧失些什么,这种丧失是不逆的,而在人的身上,这种丧失的体现,就是衰老。
那么,不与世界产生联系的石灵,究竟是怎样和陆澄产生了联系呢?这种联系又是如何导致陆澄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顾衍需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问题应该是出在陆澄自己的身上,他的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注意。
他蹲下了身体,他安抚着陆澄的情绪。
“接下来需要你的配合。”顾衍引导着陆澄闭上双眼。
顾衍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他触摸着他坚硬的头骨,给他释放了一个宁静术。
陆澄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放空,开始在黑暗且无岸的深空里面漂浮,他的周围是亮点,那些亮点是远方的星辰。
他开始看到自己的模样,而那个脑中的自己也在看着他。
顾衍在触摸陆澄的第一时间,他就开始探知他的灵根,作为灵魂的根源,灵根能暴露出来一个人的很多东西。
为了保证他能够看得更加清晰,所以他现在靠的近了些,这样元神的切入会更加紧密。
在虚无的灵魂之间,顾衍看到陆澄的灵根,他的眉头一皱,他发现这灵根和正常人的不太一样,或者说跟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这种不一样不是像白清朗的道根一样,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顾衍估摸着这灵根的出现不是什么好事情。
陆澄的灵根......是扭曲的。
是一团缝合起来的不明物体,顾衍仔细的查看,发现这些不明物体,像是人的四肢被搅成了一团,糅合过后,形成的样子。
顾衍仔细地继续看下去,他想要看到这四肢上面的细节之处,他发现这四肢很细腻,并且还富有一定的稚嫩感觉......
他的心头一震。
(这是婴儿的手臂!!)
顾衍的脑子里面嗡嗡作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扭曲入侵?邪神附体?
顾衍没有言语,浪潮未起,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诡异,他冷静下来,继续往陆澄灵魂的更深处看去,那更深处是他的一些更为深层次的信息存留地,那里或许会有一些线索提供给顾衍。
穿越意识海,来到灵魂的深处,这里是一个人存在本身的内核,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当中的刻痕,照理说这里就算不是丰富多彩,也应该存在着某些东西才对。
但是顾衍在陆澄的灵魂深处,只看到了空......
绝对的空!
(为什么是空的?)
顾衍的脑中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神思从陆澄的灵魂当中退了出来,开始转身看向身后的大黑石头。
石灵又有什么问题呢?
顾衍正在思考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身影逐渐出现在河岸边的小道上,那个身影苗条婀娜,长发垂下,被风儿吹拂的轻轻飘起。
顾衍扶了扶头,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缘起缘灭皆是天数啊,那来到河边的人,正是陆芽。
在顾衍看到陆芽的时候,陆芽也同时看到了他,她心情异常好的向着顾衍走去,这早晨的空气让她神清气爽,河边的风景也很美,树叶飘飘,水波温柔。
“嘿,顾衍,河边有什么好玩的吗?”陆芽若无其事的问道。
“玩?”顾衍想要回头去看陆澄,但又不好扭头过去,“玩什么啊?”
“不是你叫我来河边找你的吗?”陆芽疑惑的讲道。
“我跟你说个事。”顾衍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事?”
“关于你弟弟......”
陆芽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顾衍指了指身后,那里是白清朗和陆澄所在的地方。
陆芽向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她仔细地扫视了一遍那里,却没有任何地发现,那里只是站着一个背着剑的少年,他的身后是碎石滩,碎石滩后面是广大的河流。
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你要我看什么?”
“你弟弟......”
“我看不见啊,他在哪。”陆芽开始旋转身体,看向四周,像一只被风吹起来,脱了线的风筝。
顾衍刚开始还没多想,“他不就在哪吗?白清朗旁边。”
顺着顾衍指的方向,陆芽再次看了过去,除了空旷的世界,再无任何其他人了。
“没人啊.......你别玩了。”陆芽的表情迅速的焉了下去。
“你真的看不见?”顾衍看着她。
“看不见......”
她看不见陆澄,但陆澄却看得见她,陆澄曾经想要逃离她,逃得远远的,让她再也找不到,现在这个愿望,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实现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突然感觉到有些悲伤,尤其是看到她那张迷茫的脸庞,但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觉得哪怕自己痛苦一些,这样也好。
“她看不见的。”陆澄突然出声讲道。
“为什么?”顾衍对着身后回应。
“大概是因为我的愿望吧。”陆澄低沉的讲道。
“你的愿望?”
“对啊,我希望她不要再见到我,这大概是愿望的功效吧。”
顾衍本来还想略微思索一下,这件事情就究竟和愿望有没有关系,但是就在这时候,陆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你刚才说什么,谁的愿望,你在跟谁说话?”
陆芽跑到了顾衍的身后瞧看,她的心头越来越慌乱,好像她就是这世界当中唯一被遗弃的人一般,顾衍在跟谁讲着她听不懂的话,而她却一点也不明白他在跟谁讲。
白清朗让开了身位,他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陆芽,他还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陆澄的姐姐,就算两人的名字有些相像,但他也不能确定,于是他礼貌的询问了一声。
“你在找什么。”
“我找。”陆芽一愣,“我弟弟啊。”
“你弟弟叫什么啊。”
陆芽抬起头,呆愣的看了白清朗一眼,“陆澄。”
“他就在这儿啊!“白清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真是一家人啊,于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身旁。
陆芽向着他的身旁看去,此时他离那里的距离只有一米,但这短短的一米,却超越了天与地的距离,是飞鸟与鱼隔着的那一片水面,是生与死前面的那道墙。
此时河面上的风又刮了起来,刮的河面上水波荡漾,波纹一圈圈的流浪,水下的鱼儿们吐出泡泡,幻阵虚假的天空上面,太阳的光线刺破白云,映照下来,波纹上满是粼粼的微光,晃的陆芽的眼都有些花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清朗,她问,“他究竟在哪。”
白清朗这时候也注意到了眼前陆芽的异常,他试探性的看了一眼顾衍的方向,想要像他寻求一个答案。
顾衍伸出一只手,做出了一个请你告诉她的手势。
白清朗心神领会,他蹲下身子,开始在陆芽的眼前,描绘陆澄的形状,他的手顺着其中一个陆澄的身体边缘开始描绘,他想让陆芽清楚的知道,这里确确实实的站着一个人,一个不会凭空消失的大活人。
陆澄没有反抗,没有逃离,因为他知道再这样做,也毫无意义了,很可能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了,再也不存在,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他的心里有过这样的推测,但现在这样的推测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立马就好像要跳脱出来。
而陆芽的突然到来,就好像是命运的轨迹刻意的划了一条线到达这里,这是给他的葬礼,葬礼总要有亲朋好友,或者是一些重要的人来参加嘛,他的心情有些失落,但谈不上悲伤,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你说他在这。”陆芽小声的讲道,她不敢说话大声。
“没错。”白清朗也不知道眼前的情况该怎么处理。
这不是说直来直往的战斗,横着出去,站着的继续,这是很复杂的情感联系,他曾经有过这样的联系,他觉得自己没有处理好,到现在,他就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陆澄,你说话呀,你让我听听啊。”陆芽走到那前面蹲下,他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泪花,但她坚强的没有让这眼泪掉下来。
陆澄和陆芽的脸贴的很近,陆澄甚至可以看得见她眼睛中河流的倒影,但是她的眼中没有他,在她的世界里面,或许以后都不会有他,这是一场渐行渐远的路程。
陆澄只是望着陆芽,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他无奈的叹气,最后只讲道一句。
“再见了,陆芽。”
顾衍真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这样子的情形,但他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眼前的局面并不是无法解决的局面,还没有绝望到那样子的程度,骨子里顾衍很害怕那种充满绝望性的东西,因为他曾经体验过,所以他一想到那东西,他的本能就要求他阻止。
他走到陆芽旁边,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有办法的。”
陆芽回头看向她,她的双眼已经变得雾蒙蒙的,像是有一场暴雨在她的心头酝酿。
“来讲讲吧,讲讲你对于陆澄的了解有多少。”
“恩。”陆芽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轻声的答了一句恩。
随后她便开始讲诉起了关于陆澄的事情。
“陆澄跟我是......双胞胎。”陆芽的第一句话就让白清朗的心头抖了一抖。
随后她继续讲道,陆澄生下来的时候,就很瘦弱,瘦弱的两只手平放着,都能把他拖得住,而那陆芽刚出生的时候,却不一样,她健康,明亮,眼睛也很好看,一出生就会哇哇的哭闹,就好像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面的天使一般。
之后,两人的发展,也正像童话里的天使与恶魔一样,越拉越远,就好像天与地的差距,陆芽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并且皮肤也长得好,可以说是吹弹可破,很多亲戚朋友都喜欢摸她的小脸蛋,还喜欢抱着她到处玩。
可是陆澄却不一样,陆澄从一出生,就是一个被忽视的存在,她又矮又瘦,长到三五岁的时候,还活像一个难民儿童一样,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肉,皮着骨头,就活像一只瘦皮猴一样,虽然父母们还是一样爱着他,但是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总是免不了的。
尤其是到了幼儿园,甚至于小学的时候,这种差距被愈发的凸显出来,长得好看,又聪明的陆芽,到那里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所有人都喜欢他,陆澄就连待在陆芽旁边,都会被质疑合理性。
陆芽总是不厌其烦地跟同学解释,跟老师解释,跟所有看不上陆澄的人解释,这是我的弟弟,和我同时出生的弟弟,可是却很少有人相信,他们甚至觉得,要不是他和陆芽是双胞胎出生,陆澄一定是陆芽他爸爸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野种。
恶意,这种东西就是如此的直接而纯粹,当你瘦弱,丑陋,矮小,蠢笨,恶意就会不自主地涌向你,没有人会关注你是怎么想的,因为大多数人都不能超越本能所带来的情感,本能要他趋利避害,所以他们对于丑陋恶心之物,便本能的讨厌。
面对周围人不自主地恶意,面对这个不欢迎他的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一帮爱他的家人,陆澄估计自己早就活不下去,毕竟他是天生的坏种,天生就不该出现这样美丽的世界里面,尤其是还和他姐姐这样人一同出生。
这是对于这个世界合理性的一种讽刺吗?
陆澄常常这样诘问自己。
后来,陆芽的学历越来越高,她那天生的智慧,让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如鱼得水,没有半点的阻碍,她十四岁的时候就上了大学,三个月就完全学会的飞机驾驶,此外还有古武术学习等等之类的知识,她在十八岁之前都完成了学习。
她是一个天才,一个在这个世界里面,本就该站在穹苍之上的真正的天才。
而陆澄就是她的对比物,这种对比的差距,让陆澄一度以为人和蚂蚁的差距,也就不过如此了,陆澄曾经想过追赶,因为他和陆芽接受的是一样的教育,包括在夏威夷学直升机,跟爷爷学习古武术之类的东西。
可是他无论怎样努力,他都无法追上陆芽的一星半爪,他逐渐失落,否认自己,自卑,他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废物。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
这是陆澄的疑问,所以他开始逃离,他去到了公立的学校,他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那里充斥平凡,还有比他更平凡的人,他在那里找到了安全感。
可是陆芽还是找到了他,如影随形。
“你为什么非要找到他呢?”顾衍听完了整个故事之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我很愧疚。”陆芽抿了抿嘴唇。
陆澄此时却情绪激动了起来,他对着陆芽讲道,“我真是害怕死了你的愧疚。”
陆芽却没有听到他的呼声,飞在天上鸟儿,怎么会听见沉于深海的鱼那无助的呼吸声呢?太阳才是它们的伴侣,那高高穹苍,给予了他们无限的浩大世界。
“他说,他害怕极了,你的愧疚。”顾衍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可是我总要补偿他的吧。”
陆澄的嘴角咧起,脸色更加的难看且苍白,“还不够吗?陆芽。”
“讲讲吧,为什么你要补偿他?”顾衍继续询问。
“因为我是把陆澄变成这样的凶手。”陆芽哭了起来,涕不成声,顾衍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轻拍了几下,他暗中给了上了一道平静术,这虽然不能让她马上平复情绪,却能让她的痛苦对她身体造成的伤害少一点。
陆芽无助的哭了一小会,场面变得有些尴尬,随后她抹了抹眼泪,就好像一个女战士一样,站起了身来,迎着太阳,冲向河岸。
“顾衍,你不是问过我,我的能力是什么吗?”她的话里带着哭腔,她的眼逆着太阳的光,眼里的泪花反射着阳光,像是最闪耀的宝石。
“恩。”顾衍低沉的回应。
陆芽将手伸进河里,然后她的手慢慢的举起,水流开始顺着她手的方向开始升起,开始向她举起的手流动,她的身体开始泛起水花,水花开始荡漾,炸裂,在她的身体各处,就好像她是这水的宠儿。
然后陆芽将手握拳,刚刚举起,随后双手在自己的头顶张开,就好像给她自己放了一个大大的烟花,水流从她的双手中又重新释放了出来,好像一场乌云骤起,暴雨稀里哗啦的就在她的头顶下了起来。
“吸收......和释放。”顾衍迅速做出了判断。
这就是陆芽的能力。
陆芽的头发被水打湿,她的眉梢都沾有点点的水花,她的整张脸都变得湿漉漉的,但这样,她脸上哭过的泪痕就被完全掩盖住了,好像她从未哭过一般。
“这就是我的能力,就是因为这个能力,才让陆澄变成了这样。”陆芽自河边向上走,闪烁着金光的河面,成为了她的背景。
顾衍立马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她是说她还是胎儿的时候,她就利用这个能力吸收了陆澄的养分,随后又把自身的杂质释放给了陆澄吸收,这样此消彼长下去,陆澄所获得的能量,将会被无限制的削减,仅仅够维持他基本的生存所需。
这也是陆澄在出生之后,为什么变得瘦弱,矮小的原因,因为他.......先天不足。
(但是陆芽和陆澄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元气复苏啊!她的能力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一般来说,能力的激发必须通过元气海洋的滋养,才会让人灵魂当中的某种东西得以迸发出来,得以与现实交织,甚至于扭曲现实,这样才能产生能力。
顾衍在心头默默的盘算,他还没有想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但突然他的脑子里面一阵灵光闪现,他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先天之气!
胎儿在母体内部的时候,常怀一口先天之气不灭,这也是灵魂得以诞生的元气载体,先天之气会在灵魂诞生之后,完全的消缺,因为现实中的信息流在婴儿睁眼的那一刻灌注进了婴儿的脑海里面。
灵魂也随着外界的干涉,开始融入这个世界,而那口先天之气,也因为这个末法世界的原因,消失不见,难以连通海洋或河流的水,只是一滩死水而已。
顾衍对陆芽和陆澄的情况做出了一定的推理,他估摸着是陆芽出生的那一口先天之气太强,强到激发了他的能力,强到要她本能的去摄取属于陆澄的养分。
这也是陆芽说的,是她害了陆澄,她害陆澄一生受尽他人的白眼,她对于这一点万分的愧疚,她想要补偿陆澄。
这也是她为什么那么执着的想要寻找陆澄的原因,一个心怀愧疚的人,一个对于愧疚足够敏感的人,你要是让她心中有愧,就是要她背负一身的诅咒。
陆芽愧疚的心,急需要做些什么来填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顾衍这样问道。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可是一直不敢确定。”陆芽依旧站在白清朗的旁边,她知道陆澄在那里,虽然她看不见,但这样多少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
“你讲的事情让我得到了一些线索,但是还不够,我需要更明确一些的东西。”
现有的信息推理出来的结果只能是这样,但是顾衍还是不放心,他的心头一直环绕着陆澄的那个扭曲的灵根,那些婴儿的肢体。
那些东西是什么?
是陆芽在吸收陆澄营养的时候,将他的灵根吸收到扭曲成形的吗?还是说......
顾衍走到陆芽的身旁,他握住她的手腕,他再一次看了看她的灵根,虽然他之前已经看过了,发现她的灵根只是杂乱无章的杂灵根,他也就没再关注。
他这一次再看,是想要看到更多的细节。
顾衍沉下心来,仔细地从这些纷乱地灵魂线条当中,找寻出他想要的答案。
最后,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一个被撕扯掉的......婴儿肢体。
那个肢体上面虽然只剩下半个手掌,但是他还是敏锐的观察到了,但是这个手掌,和陆澄灵根里的那些东西,是一样的吗?
顾衍不知道,但顾衍感觉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串联着这一切,他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不是很好。
“我需要静一静,想一想,你们能先离开这里吗?”顾衍突然讲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顾衍,你究竟有什么想法,你说啊。”陆芽很着急,她不知道顾衍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走吧,我会给你答案的。”顾衍盘膝静坐,面对着潺潺的河流,他开始听风声水声。
陆芽不忿的离去了,随之离去的还有陆澄和白清朗,陆芽在路上一直不断地询问白清朗陆澄地位置,她这一个月以来因为自身的愧疚,消瘦了太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血色似的,好像刚刚出院的病人。
众人离去之后,顾衍获得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平静,他的元神开始在元气海洋里面飘荡着,畅游着,他开始诵念彼岸经文,发动他新获得的彼岸经文能力,倾听灵魂。
他要倾听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身后的这块大黑石头,石灵。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听到,那深藏在最坚硬物质里面的声音,但他要试一试,倾听灵魂是需要很静默的状态,要深层次的进入冥想,这样才能达到最接近灵魂的意识状态,才能听到最远方的呼喊。
风儿吹拂过耳畔,水声哗啦,石头缝里的小螃蟹在搬新家,树丛的蚂蚁盖着叶片在爬动,树上有只鸟儿咿咿呀呀,鱼儿吐得泡泡呜妞呜妞,万物都在发出属于自己的声响,这声响如此的杂乱,却如此的生机勃勃。
杂乱的声音如同自然奏响的最深层的音乐,美感在诞生,美感在消缺,顾衍的意识深深的沉入了进去,沉入河底,与云朵共舞,世界开始呈现新的面貌在他的眼前。
渐渐的,细微的声音像是蛇游过树林的稀稀疏疏的响声,那是被蛇压碎的树叶破碎的声音。
“你.......听......”
顾衍听到了。
“我.....看见.....你......”
顾衍也看见了他,那是一团不明的发光体,那是一个被封存在最深处的灵魂。
“答案.....是......真实.....见到了真实......”
在最深层的意识海中,顾衍的思绪传达变得更加的缓慢。
“谁的......真实!”顾衍问。
“他.....看见了......我的真实.....”
“为什么?”
“我....想要....交易。”
“.....死亡...”顾衍想到了交易的筹码。
“你能......”
“告诉我..........答案。”这是顾衍的最后一个问题。
“天魔......”最后的答案只有两个字。
一听到这两个字,顾衍的整个意识海都开始沸腾,他的思绪开始疯狂的碰撞,各个念头开始交织,他的脑海就像被炸裂开来一样,所有的一切都连成了最终的答案。
他的元神开始从意识海里面向上升,他整个人开始大喘气,他捂着自己的脑袋,他感觉自己的脑袋痛的要死,他痛的在地上打滚。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这是最深最深的疼痛。
顾衍在地上滚了一会,他的意识开始慢慢的恢复,他急忙给自己拍了几道平静术,让自己的大脑缓了过来,他不断地呼吸着空气,胀红地脸也开始恢复正常的色彩。
那两个字还在他的脑海里面回荡着,就是那样的两个字串联起来了所有的谜题,顾衍的内心都在颤抖,为什么会和那东西产生联系。
天魔。
魔就是魔,不是顾衍之前遇到的什么夜魔神,羽魔神之类的,那只是人类给予源球召唤生物的一种代称。
魔,他们在很早之前,就出现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当中,有恶魔,魔头,魔鬼,等等的称呼。
魔是一种和恐怖血腥相互联系的生物,他们象征着人类不敢面对的邪恶。
天魔在魔当中,是极为高位的存在,因为他们的身上,有着和石灵的一样某种绝对性,石灵的永生,可以看作它们对于时间的绝对性,而天魔也具有这种对于真实的......绝对性。
天魔是一种绝对虚幻的东西,他不存在于任何的物质,甚至于他没有任何的存在,它只是作为概念,作为一段信息流,这样的存在方式,就如同时间杀不死石灵一样,真实的东西也杀不死天魔。
天魔作为这样的一种存在,本该和现实毫无干系,甚至于独立于更高的位面当中,但是可怕的点在于,天魔可以从虚幻当中,降临现实,干涉真实,他可以把一个区域,一个人,乃至于一整个世界,都归于最终的虚幻。
那种虚幻不是类似于无限月读之类的永久性幻术,那种虚幻是整个人的存在都被抹去,成为虚幻的一部分,失去真实的......一部分。
顾衍想起了天魔这种可怕的东西所能带来的一切,他望着河面上渐渐生起的一点点浪潮,他想到了那个最终的答案。
陆澄和陆芽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是一胎双生的双生子,是社会关系上的姐弟,还是有愧的人和被她有愧的人呢?
顾衍在心头默念出了那个答案。
(是寄生......)
不是陆芽吸收了陆澄的营养,而是陆澄吸收了她的.....所有。
这是一种寄生的关系,因为陆澄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他是天魔!!!
这就是石灵给出来的答案,他说出了陆澄的身份,而顾衍在石灵说出这两个字的那一刻就迅速明白了这一点。
天魔是虚幻的,是概念化的,在那个元气不存的末法时代,顾衍不知道他是通过怎样的手段进入到了人类的母体当中,甚至于参加了灵魂的诞生。
但是毫无疑问,虚幻的东西想要获得真实,必须从真实当中,找到材料才行,从绝对的虚幻里面诞生不了真实。
那么材料会是谁呢?
在母亲的肚子里面的,除了陆澄,就只剩下......陆芽。
她的那一口先天之气,实在太满太足,她一个人都有些溢出,甚至让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激活了能力。
天魔凭借着陆芽这一口先天之气而存于此世,不然他早就复归虚空,在那无岸的世界里,无休无止的虚幻当中,继续成为一个不知何存,不知何在的概念。
天魔终究是贪婪的,或者说是为了求得存在的.....机会。
这是没有什么道德准则可以讲的,他对陆芽下了手,他侵吞了她的灵魂,把她肉体的一部分转换为自己的,他吃掉了母体的基因信息,他获得了真实的力量,他便要把这力量全部的使用出来。
那力量就是陆芽的能力.....吸收.....释放。
谁也不知道,在母体当中的那十个月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顾衍不是全知的命运之神,他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东西。
为什么陆芽会在一个婴儿时候供养起一只天魔,为什么这只天魔在出生之后,如此的瘦弱,为什么这只天魔会一直无知无觉的生活了这么多年。
在出生的那一刻,所有的谜团,都没有了答案,那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最初的问题。
这样看来,双生也罢,寄生也好。
陆芽的一切创造了陆澄的一切,陆澄或许也给予了陆芽某种东西。
这是共生。
持子之魂,与子共生!
顾衍嘴角露出轻松的笑容,就像这河岸的风一样,和煦且温暖。
他已经想到了陆澄变成这样的理由,也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他最后只是感叹了一句。
“人类,真是一种幸运到极点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