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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泰闻言狡黠一笑,应道:“臣自当遵旨领命,只是不知....”说着有意地看了余登一眼,似乎在等他就范。
谁知余登毫不犹豫,截口道:“遵旨。”
话音刚落,两名侍卫奉上两把普通材质的长剑,分别递到余登与高升泰面前,两人二话不说拿过长剑。
还未等两人说上一两句话,便拉开阵势,双方抖动长剑,我刺你躲,你砍我避,互不相让,在段廉义与延智太子眼中却是上演着一场精彩绝伦的剑术表演,父子俩人频频鼓掌叫好。
高升泰剑势灵动多变,杀意咄咄,余登长剑晕着灼灼剑辉,气势荡荡,几个回合之下,双方并没有施展全力,各留奇招,却又斗得你来我往,一个剑光,两把长剑,击打在一起,在大殿内响彻着剧烈的金属脆响声。
莘蓉公主饶是对剑术武学没有任何兴趣,看了两眼后,便将所有目光聚焦在坐在一旁静静观看的葛贯亭。
葛贯亭神色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两人的剑术比斗,他的侧脸落在莘蓉公主眼里,是那么的俊俏不凡,长得恰到好处的五官,在一张长脸上寻到了最佳的位置,拼凑出俊美的感觉,可是这少年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是俊美,而是木讷憨傻。
不知为何,此刻她觉得这少年如此认真的神情,却凸显出他先天性的优势--俊俏,这种俊俏不是倜傥公子的潇洒,而是从内心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俊气。
葛贯亭似乎察觉有一抹目光洒在他半边侧脸上,总觉得侧脸的毛孔透着丝丝凉意,他肃然认真的神色骤然松弛下来寻着莫名的目光望去,是她,是这位高不可攀的公主,是莘蓉公主在望着自己。
她的清眸仿佛荡漾着一层流动的水纹波光,是粼粼闪烁,是含情脉脉,这不禁让葛贯亭神色顿滞。
少年男女的四目在剑光掠影间形成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无声无响,仿佛两人置身在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异形空间中。
若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她笑了,仿佛周遭的气体感受到她眉眼间的浓浓笑意,纷纷盛开出一朵朵绮丽的海棠花。
许是佳人倾城一笑,千株万株海棠蓦然夺目绽放。
余登余光无意一瞥,不由心神一荡,莘蓉的笑是那么的甜美,她对着葛贯亭展颜一笑。可不知为何他的心田像是被戳开一个窟窿,一阵又一阵凉风从窟窿中钻进来,吹得他心里凉丝丝的。
她那久违多年的笑意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因为遥远而陌生,因为心凉而陌生。
当年,她还是年幼的女孩时,与他并骑一匹白马,可这个小女孩的心好像丢了,就丢在了那个叫流水镇的梧桐树下。
她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问道:“余登哥哥,葛胤哥哥会来大理看我吗?”
少年的他眉梢微微一紧
,但依旧嘴角咧开笑意:“会的,只要他有心。”
等了多少个春夏秋冬,那一颗心重回她的身体,一直闷闷不乐的她如今却只对那黄赤少年会心一笑。
莫名的嫉妒之心让他失去了一瞬间的冷静与神智,举起的长剑架住了敌人的挥砍,可阴冷的剑意却莫名沁入他的骨髓。
高升泰循着他黯然失神的目光望去,似是猜到了些什么,得意的嘴角微微扬起,他转动手中长剑往下斜挑。
余登虎口生疼,猛地松开长剑,一把剑有恃无恐地架在他的脖颈之间,他却巍然不动,面无表情,只是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寒光照亮他的眼眸,他扭头望着莘蓉公主。
莘蓉公主与葛贯亭此刻的目光完全被两人的打斗吸引了,莘蓉公主笑容骤敛,眸光流露出一丝忧虑。
余登莫名一笑,只是因为她眸光里那淡淡的忧虑,哪怕比前者的浓浓情意大相径庭,他已心满意足。
“啪啪!”
段廉义鼓掌叫好:“很精彩,余卿与高爱卿同是大理国六大青年翘楚之一,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余卿今日怕是状态不佳,才早早败下阵来。”
“陛下,既然是切磋,输赢便不重要,两位大人心中有剑能够点到即止,便是难能可贵。”葛贯亭提起声调,正色道。
段廉义笑容满面,颔首道:“葛公子所言极是,嗯,点到即止。”思索片刻后,他先后睨了一眼余登与高升泰,笑容暂敛:“升泰,那这位葛公子就交于你与余登了,务必一定要好好招待。”
余登与高升泰闻声,抱拳应喝道:“遵旨!”
“父皇,儿臣饿了。”延智太子嘟着嘴,两只小手捂着咕咕直叫的小肚皮,对段廉义撒娇道。
段廉义抚了抚延智太子的发冠,柔声道:“好,延智乖。”
这谈笑与肃然转换自如的大理国国君如今望着儿子的眼眸是那么的柔和,是那么的和蔼。
可等他望向殿上的几个年轻人时,他的脸上的和蔼可亲却失真似得,像是伪装出来的样子:“几位都留下参与家宴吧,皇弟、高乔公主、还有朕的左膀右臂智升、强兴,都是一家人,家宴少不得你们其中一人,余卿、高爱卿你们两人先带太子与葛胤公子去宴会殿。”
余登与高升泰互看一眼:“喏!”
莘蓉公主望着四人离开的背影,缓缓开口道:“父皇,你为何绝口不提崇圣寺一事?”
段廉义徐徐坐下,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袍,正色道:“此事若是与高升泰有关,也必须按下去,朝堂上的势力是一杆秤,哪一边轻了都不行。”
莘蓉公主对此言却无惊讶之色,恻然道:“可儿臣以为,加上杨义贞之后,便是三足鼎立,难道不会危及到父皇您的地位吗?”
段廉义沉思片刻,喟叹道:“哎,莘蓉你无论才智气度都有皇者风范,唯独遗憾的是生成女儿家。”
说着他眸色一凝:“父皇登基这不到两年间,不停地扶持余氏家族,就是为了削弱高氏家族的势力,这两个家族的平衡,也无非是为了抗衡杨义贞,杨义贞割据一方,权势熏天。这些年来在这余高两家的打压下,稍有缓和。可三家一直势如水火,而这三家的火不管怎么烧都不会烧到你父皇身上。别忘记了,你皇爷爷在你幼年时便将你许配余家,余登是你未来的夫婿,将来他也是朕的得力助手。而高家有帮你皇爷爷登位之恩,所以你爷爷禅位离世之前,为了让你父皇皇位坐得更稳当,所以你皇爷爷才认高升泰的胞姐高乔为义女,特封为高乔长公主,嫁于你皇叔廉礼,可以说这两家与我段氏有姻亲之别,断不会出现任何幺蛾子。”
莘蓉公主想到自己被自己的父皇作为拉拢家臣的政治工具,心中不禁一黯,思忖了许久才开口道:“高家是否忠心,儿臣不得而知,但余家父子对父皇忠心耿耿,其实无需用婚姻来维系其关系的,况且父皇,如果他朝皇叔出卖了您,您又该如何呢?”
这压制多年的疑惑与不安,不知是哪来的勇气让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向着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说出口。
段廉义闻言一怔,摇首道:“你皇叔再怎么反叛,也决计不会反朕,不管如何都是段家后人。”
说话之间,话语一凝,他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眸子骤然亮起一丝讥笑:“你....莘蓉你是不是对葛胤这少年动了情愫,所以不想嫁于余登吗?”
莘蓉公主缄默不语,但清眸染着一层流波般的光辉,唇瓣微微抿起,玉颊不禁泛起两抹红霞。
段廉义瞳孔一缩,早已看穿女儿家的心事似得,正色道:“这葛胤虽说是你儿时的至交好友,但他身怀两颗乾坤石,还有剑尊剑气,段萧两家世代交好,唯独这剑尊剑气不共享,可两家武学殊途同源,若能得到乾坤石、萧氏的剑尊剑气与我们段氏的乾坤八脉神诀,谁还敢与我们为敌。”
莘蓉公主清眸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被黯然失色给取代,她明白自己的父皇野心勃勃、无所不知,但她真心不希望自己的父皇算计到那个单纯的少年头上,尤其是利用自己。
她思索一会儿后,似乎笃定了什么,咬着唇瓣,鼓足勇气道:“父皇,你已经利用女儿的终身幸福换取余家的忠心耿耿,请您不要再打葛胤的主意好吗?儿臣....不愿如此。”
从未忤逆自己父皇的莘蓉公主,犹豫了许久,才将最后一句话一鼓作气地说出来,但言语中透着切雪断冰的决绝与干脆。
段廉义眸光一怔,仿佛对自己乖巧的女儿第一次忤逆自己,有点惊讶,但很快这怔然的神色被愠色给取代:“大胆,莘蓉你竟敢如此违逆你父皇....”
说着他顿了一下,语气更冷了几分:“莘蓉你是段家子孙,你的命永远都属于段氏江山基业,甚至于你弟弟段延智都不能为你们命运做主。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非如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