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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杨澈进房时,谭茵正在插花。
瓶子里一只菖蒲青葱翠绿,桌上零零散散摆放了几支百合蔷薇,谭茵正在端详比划,看看怎么摆放合适好看。
“你回来啦!”谭茵正准备上前。
“我去换身衣服,你不用管我。”
杨澈进了里间,洗了洗脸上和身上的尘土,换了一身常服。
出来时看到她手里拿着支蔷薇,正在比划长短。
谭茵穿着一件珠粉色衣衫,头上戴着珍珠金钗,手腕上也戴着金镯,更显得皮肤白皙,面颊红润。
她看到他出来,嘟囔着:“哎呀,我怎么就不像彦雅那样妙手生春,随便一摆弄就花意盎然,总觉得差口气。”
杨澈走到她身边,拿起桌上的一支百合,将多余的头摘去,只留一朵,插进天青色瓶子里,绿色菖蒲映衬白色百合,十分雅致自然。
谭茵眼睛一亮,“没想到你还会插花。”
“是不是开始崇拜我了。”杨澈扬了扬眉道。
谭茵把手里的蔷薇掷向他,笑嗔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
杨澈接过蔷薇,闻了闻道:“这支蔷薇我很喜欢,记得你当时去灵隐后山就是去寻蔷薇银簪的,说起来蔷薇与我俩有缘分。”
谭毅听到他提起蔷薇银簪,不免想到李征,脸上敛住笑意。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虽然已与自己无关。
杨澈看她表情,有点吃味,“怎么?还念念不忘。”
“你还好意思说,我听说不知道有多少人打你的主意。”谭茵没好气道。
“这不说明你眼光好吗!找了个人人称羡的夫君。”杨澈带着她到榻上坐下。
“杨澈,我怎么发现你有点自恋。”
杨澈装出受伤模样道:“娘子,你这么说可是在扎我的心啦!”
谭茵看他在那装模作样,白了他一眼,做出愿闻其详的模样。
“首先,我是你夫君,直呼我的名字太生分了,你可以叫我澈。”
“澈?”谭茵还好饭没吃,差点吐出来。
杨澈一看她那副要吐的样子,立马退而求其次道:“叫雪原也行。”
这人是不是把肉麻当有趣?
“其次,你可记得在兰若寺,你亲口说过,想嫁给我的人,能从上京城朱雀门排到玄武门再绕两个圈都不够排的。你难道不知道你夫君我乃当世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他穿着褐色家居常服,乌黑头发只用一根乌木簪子束起,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饰品,只是简简单单地坐着,却熠熠生辉。
谭茵看了他好一会,半晌收回眼神,被他以已之矛攻己之盾,说得哑口无言,但她也不是个轻易被击倒的人。
“说你有点自恋还是太客气了,难道就没有哪家姑娘给你脸色看吗?”
“有啊!你不就是吗!”杨澈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道。
谭茵发现自己被他给绕进去了,立马端正神色道:“你别打岔,我问你,王明珠是不是也曾对你动过心思,我听说你当时就住在她家,她还出来给你弹过琴。”
杨澈看妻子盯着猛打,很是无奈,“别人对我有意,难道你就要怪罪我不成。”
谭茵板起面孔道:“还不是你在外面招蜂引蝶,我就不信你对王洛神一点也不动心。”
“冤枉啊!那王明珠虽然绝色,可王家肚肠比九曲黄河还要弯上几弯,你夫君难道会是那种见色忘义之人?”杨澈立马举双手告饶。
“那要是王家没这心思,你是不是就看中啦!”
“我难道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再说我当时都已经认识你了。”杨澈立马解释道。
谭茵表情严肃,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扑哧笑出声来,不一会儿就捧腹大笑起来。
杨澈这才知道被她给骗了,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看她笑得天花乱坠,头上珠钗一颤一颤,心下一动,遂去挠她咯吱窝,这下谭茵笑得更是忍不住了,一边躲闪一边求饶。
挠着躲着笑着闹着,不一会儿两人就缠成一团,钗横鬓乱,娇吟轻喘。
谭茵还是保留一丝清醒,在最后时刻推开杨澈。
“还是大白天呢,快要用晚饭了,越娘她们都在外面。”
杨澈整理了一下衣裳,又给她整理了下头发,把珠钗插上去。无奈道:“我们是夫妻,又是新婚,谁还会说我们太过亲热不成。”
谭茵的脸一下就红了,“你还说,我天天早上都爬不起来,都快在她们面前抬不起头了……”
杨澈哈哈大笑,知道她从小受父亲严格教诲,脸皮很薄。
“若是我俩晚睡早起,什么动静都没有,她们才会真的担心。”
谭茵咬了咬嘴唇,羞红了脸。
杨澈轻声问道:“难道你不喜欢吗?”
谭茵没理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不喜欢啊,看来我还不够努力,今天晚上……”
谭茵见他越说越混,连忙打断道:“别说了,你就会欺负我。”
杨澈揽她入怀,轻轻亲吻她的头发。
“阿茵,我很快乐,我就想这样抱着你一直到老。”
“那我到时肯定很难看,你还是很好看。”
杨澈轻声道:“在我眼里你什么时候最好看。再说你也并不是真的看中我的长相。”
谭茵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看中你的长相,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杨澈轻轻啄了她一下,没再多话。
……
谭茵与他说起今日两位夫人来访一事,特别提到李云珠。
“李家在此盘踞已有四五百年,根基深厚,在大夏与大昭之间游走不定。之前河西归于大夏,他们就与大夏贵族通婚。”杨澈解释道。
“如今我们夺回颍州和凉州,李家又有心思想与大昭结亲。陛下刚登基,太子妃早逝,中宫无主,如今打主意的人不少,可一般人怎可能。”
谭茵问道:“那他们怎么会选择铁金权呢?不是你与宁将军更……”
杨澈圈起食指,叩了一下她的头,没好气道:“有你这样把夫君对外推的吗?”
谭茵呵呵一笑,“我好奇嘛!”
“我当时哪还有心给别人。宁家与我又不同,他家世代镇守边关,军中满布故旧,祖训不得与边关士族联姻。若是与李家结亲,你想陛下能放心吗?”杨澈慢慢分析道。
“陛下不是极为信任宁家吗?”
杨澈长叹一口气道:“阿茵,君是君,臣是臣,若是一个臣子不知道自己的本分,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谭茵忽然想到,杨澈是不是也是如此如履薄冰。众人羡慕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陛下宠信,立下不世战功,可谁知道他背后的艰辛。
谭茵立马道:“呸呸呸,说什么死啊死的,童言无忌。”
杨澈看她像个孩子似的,笑出声来,“我这条命不只是我自己的,还是你的,我要与你白头偕老,我会格外珍惜。”
谭茵轻轻“嗯”了声。
“对了,许临海治理黄河去了,彦雅陪他一起。”杨澈说道。
谭茵想起在博文书局后花园中,许临海登台侃侃而谈治理黄河的设想,看来陛下采纳了他的意见。而他带彦雅一同前往,也说明夫妻感情甚笃。
“太好了。”谭茵也为他们夫妇二人感到高兴。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子斐。”
谭茵对许临海的看法一直很矛盾,一方面要感谢许临海的劝说,自然要承他的好意,再说他与彦雅已经成婚,婚后对彦雅也很好。但另一方面彦雅曾经所受的哭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杨澈见她表情比较复杂,知道她的心思。
“子斐的运气真好,做了几件混账事,最终还抱得美人归。你说要是我,不要说做,就是想一下,你都把我不知道踢到哪犄角旮旯去了。”杨澈叹气道。
“祸福相依,经历了这么多事,得来如此不容易,子斐才会珍惜。”
谭茵怔了一下,明白杨澈话里意思。
……
“对了,我今日听李云珠说,胡姬多从事贱业,或是嫁入大户人家为妾。好像这边对胡人很是鄙夷,说她们不懂礼节,不通文墨。”谭茵问道。
“你看到大食大秦传过来的金银器和雕塑,可觉得他们落后无礼?”
谭茵想起驿站的那尊飞天和兽首鎏金玛瑙玉杯,摇了摇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地物产不同,习俗也不同,西域与中土一直互利互补,各自都从对方学到很多东西。若不是胡人,我们现在还在盘腿跪坐。千年前赵武灵王都能胡服骑射,现在这些人却思想僵化,岂不可笑。”杨澈道。
谭茵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铁将军是本地人,又与李家结亲,那你担忧吗?”
杨澈笑道:“你到举一反三了,他毕竟不是主将。训练骑兵没有比他更能干合适的了,我用人用能。再说大昭在此施政驻军,能得到当地支持自然更好。”
谭茵终于有点明白了。
“这下终于相信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绝无二心了吧!”杨澈带着几分调笑道。
谭茵嗔道:“我早就知道,还等到今天?”
否则又怎会答应他的求婚。
杨澈委屈道:“还说我欺负你,到底是谁欺负谁。”
谭茵轻轻啄了啄他的脸颊,说了声“吃晚饭了。”就滑下榻去。
看着她像小鸟般轻快的背影,笑意浮上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