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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柳绿,正当春时。
谭钧交代好书院的事情,叮嘱各位学生好好读书,准备乡试和京试,就带着一家老少赶往杭州。
李征张子清也起身赶往金陵准备乡试,谭茵与他自然是难舍难分,少不了离愁别别。
大好春光,借此机会一路游山玩水,估计到杭州约莫六七天时间。
苏杭之地,历史悠久,人杰地灵。每经一处,谭钧一行便四处周游,经常见到一块石碑便说此是谢灵运咏诗处,那是李白游玩处,不亦乐乎。
......
这日突然风大雨急,众人避雨,便借宿嘉兴城外一处客栈,客栈的名字颇妙,叫“缘来”。
这缘来客栈不大,不过几间客房,大堂摆放了四张桌子,供住客吃饭。
谭钧一家坐了一桌,左边隔壁两位书生一桌,一着蓝衣,一着青衣,都是二十上下年纪;
右边也是两位,一位二十多岁白面书生,另一位则是三十多岁瘦弱师爷模样,两人正在说些闲话,声音颇大。斜对面那张桌子倒是空的。
谭钧点了一盘牛肉,炒了几个小菜,叫店小二打了一壶酒,几人赶了一天路,正是腹中饥饿,便吃了起来。
这时,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一伙六七人进了客栈,在那张空桌子边坐下,挤得满满当当。
其中一人应是领头之人,坐了一方,其他六名侍卫两两坐了三方。
那领头之人身材修长,姿态挺拔,走起来似闲庭信步,却又蕴力蓄势,但他的脸却是面色黄黑,平淡无奇。
几个侍卫均佩戴长剑,目露精光,太阳穴饱满,动作敏捷有力,都是练家子。
众人被这一伙人暂时打断,打量了众人好一会儿,看这伙人对店家礼貌客气,吃饭时也很安静,想是大户人家出来办事,便不再放在心上。
右边那桌两人继续说话,声音颇响。
“大哥,你刚提到那周探花,他又有何事。”白面书生问道。
“那福建漳州周世永,乃上届探花郎,目前在翰林院任职,已是六品官员,青年英俊,吏部右侍郎李运看中他,要将掌上明珠许配于他。”
“李小姐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生得花容月貌,这周探花当然喜欢,不过人倒是硬气,说自己家中已有妻女,谁知李小姐还是要嫁给他,说自己也不是容不得人,也不叫周探花休妻,只说与那发妻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这周探花喜不自禁,便择一良日迎娶李小姐,自然是前途无量,只待回老家接来原配母女,一家团聚。你说这不是功德圆满!”
瘦弱师爷看到其余人等都在听,更是卖弄起来。
“这可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还兼步步高升,人生几大乐事,这周探花是占全了,真是让人羡慕!”白面书生脸上露出艳羡神色。
谭钧听了这些议论微微一笑,对谭茵说道:“茵儿,你怎么看?”
“爹,只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说是平起平坐,不分大小。可一个是大家小姐,一个只是普通民妇,怎么平起平坐?”谭茵想了一会儿。
左桌那青衣书生颇为不齿大声道:“哼,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我们这些读书人的名声就是被这些腌臜之辈给败坏的。”
“那周探花若真是顾及发妻,就不该娶那李小姐。还不是看上李侍郎权位,小姐貌美,自己还享有好名声,真是得了里子还要面子。”
蓝衣书生看其他几桌人都在看他,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冷静点,说道:“你所言极是。妻者,齐也,与夫同体,平妻多为那商贾人家所为,读书之家少有,不嫡不庶,尊卑不分,乃祸家之本,我辈不可不引以为戒。”
“世上男子多薄幸,这人虽富贵但未易妻,也不能苛求。”谭夫人听到两位书生所言,叹口气道。
听到谭夫人这感伤之语,看到女儿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眼观八方耳听六路,谭钧却极为赞同那青衣书生。
“这人既有发妻,便当信守承诺,怎可另娶平妻,这样要将原配置于何处。”
“君子重于义,连对妻女都如此不义,如何谈忠君爱民。这人背信忘义,虽不像陈世美那样丧尽天良,却也不过是个蝇营狗苟之辈。”
谭茵本就为那原配打抱不平,听得父亲此言,连呼“爹爹说得好。”
那青衣书生听到谭钧与谭茵之语,与吾心有戚戚焉,对他们作了一揖,过来打招呼。
原来两人是来杭州参加乡试的才子,均为嘉兴人士,青衣书生名唤顾子俊,蓝衣书生名唤赵旭。乡试还有几个月,这两人准备前去找名师切磋。
那两书生也听闻过谭钧名号,甚为惊喜,便互相结识。
那瘦弱师爷听到这些不开心了,对着谭钧道:“这位老兄看起来也见多识广,这皆大欢喜的事情怎么就成了蝇营狗苟?”
谭钧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女儿,“茵儿,依你看,那周探花原配会有何遭遇。”
谭钧喜欢考校谭茵,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无数人稀里糊涂地过一生,运气好的太平顺遂,运气不好的深陷泥坑,只可惜运气好的不过十之一二。
人生没有后悔药可吃,世事对女子又分外苛刻了些,一点错都犯不得。
“那李家小姐说自己不是个不容人的,这句话说得好像自己才是原配一样,已把自己置于高位。”谭茵想了一会,开始分析道。
“她又摆出一幅温柔贤惠的样子,那刚开始对周探花原配肯定是情同姐妹,对其女儿视如己出,众人必会对她交口称赞。”
“她本就是大家小姐,即使一视同仁都会让人赞赏,如果她存心交好的话,众人自会更加夸她贤惠,周探花本就已经偏向她了。”
“等那原配卸下防备,如若原配没有儿子也罢,女儿不过出嫁给一副嫁妆罢了,不影响大局。如若生了儿子,尤其是先生了儿子,自然就是嫡长子。我朝体制,嫡长子得到大部分家业。”
“即使原配生了嫡次子,与庶子也不同,也要分走不少家业。周探花前途得李家支持居多,这家业李家贡献最多,李家小姐必不甘心。”
谭茵一边慢慢想,一边分析,谭钧微笑颔首。青衣书生顾子俊则频频点头,就差没拍巴掌,蓝衣书生赵旭则停下手中筷子,听谭茵慢慢说来,斜对桌众人本就没声音,现在更是雅雀无声。
谭茵得到父亲赞许,继续说下去。
“因此,李小姐肯定不希望原配生儿子,尤其是不能在她前面生儿子。”
“那只有三条路,一条是断绝周探花与原配的夫妻之情;第二条,如果断绝不了,自然是断绝原配生儿子;第三条,如果原配生下儿子,也不会让其长大或者成才。”
谭茵边推断边说,脸色慢慢变白,最后一阵颤栗。
谭夫人脸色变了,“你们想多了,没这么坏吧!”
“茵儿,你觉得呢?”
“周探花本已有原配妻女,这李小姐觊觎他人之物,不会是良善之辈。又虚以委蛇,说愿以平妻嫁入周家,步步为营,有心计有手段。加上家中奴婢钱财均为李家所有,她又年轻貌美,周探花业已偏心,只怕……”
还没等说完,顾之俊已经拍起了巴掌,右桌白面书生与瘦弱师爷则是悻悻然。
那瘦弱师爷看谭钧穿着普通,谭夫人倒是极为讲究,谭茵打扮得体但也不算时兴,推测应是乡野小富之家,便嘲了起来。
“小姑娘嘴巴不要这么厉害,你日后嫁得是普通人家,哪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这麻雀啊就别臆想凤凰家的事了。”
顾之俊正准备上前理论一番,被赵旭一把拉住。
出门在外,谭钧也不欲多生事,没有回嘴继续吃饭。
那瘦弱师爷看到众人没有反应,以为他们理亏,洋洋得意起来,话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