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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薛蟠无意中送了秦可卿一份莫大的体面,倒被得知此事的“秦”家旧人记在了心上。
在他们来看,这声势浩大的葬礼,祭奠的只是宁国府儿媳这个身份。凭你办的再隆重奢华,还能越的过皇族的葬礼去?而享用这块木板的,却真真切切是他们旧主的血脉。这樯木,本就是给有望继位的皇子准备的,说直白点,就是圣人用了也不差什么。
如今秦可卿用了,倒是暗合了他们的心意。他们的主子,同样是太/祖之后,为天/朝立下汗马功劳,一生功勋卓著,没想到临了却被侄子天临帝猜忌。因怕这雄才伟略的叔叔抢了他的皇位,天临帝最终寻了个谋反的借口将其赐死,结束了那位跌宕起伏的一生。而其独女也被圈禁,几年后在一场大火里不知所终。
那位虽然去了,但他的追随者们却一直记着旧主的恩惠。不过由于天临帝的打压,追随者们十不存一,剩下的都小心翼翼地掩了身份,分布在了各地。那场大火也是出自他们之手,把旧主的女儿救出后,他们仍暗中留意着小主人的动态。
只是,令人扼腕的是,小主人之后的两代人,竟皆为女子。追随者及其后代们见复仇无望,就逐渐熄了心思,只暗自使了力,让她们尽可能都得个好归宿。而秦可卿,就是那位的曾外孙女,也是他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血脉。在追随者看来,这副樯木做成的棺木,算是给他们的主子,也是给他们,在无尽的遗憾中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出殡这天,送殡的姻亲故旧不知凡几,八公之中除了缮国公家亦有白事,袭爵的当家人全部都亲自来了,四王无论亲至与否,皆设了路祭。
这头北静郡王召了贾宝玉在跟前说话,另一头,林昭绕过了众人,先来到了东平郡王家的祭棚前,果然见到了他许久未见的堇哥哥。
如今,穆堇已是世子之身了。老圣人退位后不久,他父王又上了一道请封的折子,结果这次,圣人不但很快就恩准了,还额外赐了穆堇二等侍卫之职。
东平郡王府接了旨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不过正妃吴氏再如何不甘,也无能为力,毕竟府中也没有第二个男丁,可以让她扶持了与穆堇相抗衡。她最多只能同她三个女儿诉诉苦,撺掇着女儿们吹吹枕边风,最好能让女婿们逮着机会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好让圣人从此恶了他。
好在穆堇的姐姐们没有像她们的母妃那样被嫉妒占满了头脑,从而失去了理智。她们的母妃瞧不惯穆堇,除了没有血缘之外,还有个会与之争宠夺势的徐侧妃横亘其中。
而她们姐妹三个与穆堇同出一脉,又是出嫁女,很不必要站在穆堇的对立面。出嫁女想要稳固在夫家的地位,除了丈夫的疼爱,子女的争气,娘家也同样非常重要。她们倒是宁愿穆堇顺利地成为世子,东平郡王府能够长久地传承下去,她们也好有个长久的仪仗。
“世子哥哥?”林昭对穆堇挤挤眼。
“淘气。”穆堇刮了下他的鼻子。他看着这声势浩大、光彩夺目的送殡场面,不由叹气:“太过了。”
林昭站在他身侧,一齐看去,也赞同地点头:“是啊!我这珍哥哥就好面子,可面子这东西,又能值几个钱?换了我,这亏本的买卖才不做呢。”
穆堇回想了下这小子以往没脸没皮的样子,不禁发笑:“林大人有你给他做儿子,真是可惜了。翩翩探花郎竟然养出了这么个生意人。”
林昭哑口无言:那你是不了解我老爹好嘛?!等你知道真相后你会后悔的!
眼见北静郡王那结束了交谈,队伍又重新开始挪动起来,林昭同穆堇告别:“堇哥哥,珍大哥哥还有我舅舅他们一会儿定会来与你招呼,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穆堇看他,“最近城里开了家不错的酒楼,得了空,我喊人来接你。”
“好勒。”林昭愉快的答应了。他堇哥哥第一次约他出去吃饭,真是令人期待啊。……等等!这话怎的听着有点奇怪。林昭站住想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个头绪来,就暂时抛开了,仍往前回了队伍里去。
秦可卿下葬后不久,薛家就得了入宫参选的消息。
梨香院中,薛太太在宝钗的屋子里忙上忙下地指点着丫鬟们:“这个别漏了,还有那个,都给你们姑娘带上。”
“妈,这些都不用。”宝钗上前扶住她:“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有数的,明儿个就是带了去,也还是要被那检查的嬷嬷退回家来。”
薛太太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顺着薛宝钗的意思坐了下来,她轻轻地摸着宝钗的脸蛋道:“我的儿,你模样性情样样拔尖,就是国公府的姑娘,我看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你。”
宝钗忙拉住薛太太的手:“妈可别再说这话了,我如何能与公侯小姐相提并论?您这话若是给别人听见了,羞也要把我羞死了。”
薛太太不甘:“这本就是实话,你是你爹的嫡女,比那迎、探二春强百倍千倍不止。若不是你爹去的早,咱们家何至于此?”
宝钗劝解道:“妈也不必羡慕旁人,待我此去挣出个前程来,您再给哥哥找个贤惠的嫂子,咱们薛家以后未必不能重振昔日之风。”
薛太太听了高兴了会,又不舍道:“旁的我倒是不担心,只怕与你姨妈那样,这么多年想的心肝都痛了也见不着元姐儿一次。”
薛宝钗没有说话,只把头默默地靠在薛太太怀里,无声地安慰着她。她想,无论是元春姐姐,还是她,入宫也不全都是为了家族,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不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要义无反顾地前行。
元春名义上为国公府嫡长孙女,可实际上贾政只是个五品工部员外郎,她也只是五品官员的女儿。在这个随便砸下块牌匾,都能砸死个皇亲国戚的帝都,五品的官职根本算不了什么。高门娶妇,低门嫁女。若是不进宫,除了姻亲世交,她能选的,只有那些落魄的贵族,或者当家人不如他父亲的小门小户了。
而她薛宝钗,更是连元春都不如。她父亲已去,哥哥虽在户部挂名,不过只是个空职。虽有家财万贯,可皇商之妹,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呢。而且哥哥又是副混不吝的性子,眼见的薛家的收成一天不如一天。还不如为薛家,也为了自己,入宫去闯出一番天地。
不过很快,薛宝钗就会知道,她那个一事无成的哥哥,也有帮上大忙的一天。
这日,薛太太在王夫人处说话,忽然见玉钏笑着进来禀报:“太太、姨太太大喜,宝姑娘被选上了!”
“真的?”薛太太喜得站了起来,王夫人也紧跟着站起来,笑问:“可是内监来传旨了?”
“正是,那内监大人一到,老爷就派人去寻了薛大爷回来。老爷们都换了官服,与薛大爷一齐摆了香案、听了旨。”玉钏回道。
“是如何说的?”薛太太忙问。
“说是宝姑娘被选做了温瑞长公主的陪侍,得封才人之职。”玉钏笑道。
“薛家祖宗保佑,我的儿真真儿是个有福的。”薛太太乐的合不拢嘴,口中不住地念佛。
托贾母找来的老嬷嬷的福,薛太太跟着宝钗知道了不少宫闱内事。
这温瑞长公主乃是忠淳郡王的胞妹,如若还是天顺朝老圣人在位时,这一位不过是十多位公主中年纪较小的一个,并没旁的什么特别的。不过如今已是天弘朝了,圣人屠墨除了一位夭折的胞弟外,再无同胞兄妹了。
忠淳郡王是圣人的异母兄弟中,最为亲密的一位。忠淳郡王年幼丧母,而圣人当时又失了幼弟,就把对胞弟的感情都寄托在了忠淳郡王身上,两人相差近十岁,关系若说是兄弟,倒不如说像父子更合适一些。
当今登基后,忠淳郡王自然水涨船高,而他唯一的胞妹温瑞,也顺带着入了圣人的眼,成了长公主中最得势的一位。
长公主的陪侍,直接就能得赐才人之位,那可是别的公主郡主的陪侍们追马也赶不上的。如朝中臣子和后宫妃子一般,陪侍们也是有等级划分的,才人最高,赞善次之,容许为末。侍女升上来的陪侍,最高就止步容许。而才人赞善则从世宦名家之女中选出,赞善可升为才人,才人是最高等级的陪侍称谓。
所以薛太太一听,女儿直接就是才人了,伺候的还是得宠的温瑞长公主,如何能不高兴。
而一旁的王夫人,看着激动的妹妹,神色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同样是入宫选侍,为何妹妹的女儿能顺风顺水,而自己的女儿却在里头苦熬了多年,至今未有喜讯。她的元春,何时能熬出头来,也让她能扬眉吐气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