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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把里衣脱了,露出了一团雪白的小身子,顾郎中在旁惊叹:“数月不见,小公子看着壮实了许多,夫人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林昭默默把头埋进了软枕里,这软枕还是他睡不惯套了罩子的瓷枕,喊白芷特意缝制的,里面用桑蚕丝细密地填了,睡着十分柔软。其实自从他重生后,并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适,每天吃的多睡的香,身边还有人精细地伺候着,他能不胖出来嘛!
贾敏眼中染上了些许笑意:“这小子好养活的很,平日里也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只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行。”
说话间,荀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了象牙针盒,把各类针具一一摆开,开始给林昭施针。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待荀太医收针完毕,林昭已经撑不住阖眼睡着了。雪菊上前给小主子穿上了里衣,把被子给他掖紧实了,才随了贾敏等人出去,换了素馨进来侍候。
“多谢荀太医。”贾敏示意文竹奉上早已备好的谢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荀太医并不表示接还是不接,只拿眼看向顾郎中:“我师弟偏爱这江南景致,不肯与我回去。听说他还在扬州办了家医馆,名唤回春堂。”继而又看向贾敏,“望府上能多多照应。小公子之毒,我当全力以赴。”
“这是当然,小儿之毒全靠顾郎中才能及时发现,顾郎中于林家有着再造之恩。以后顾郎中的事就是我们林家的事,请荀太医放心。”贾敏道。
荀太医见贾敏一点就透,也不再多话,叫顾郎中接了谢礼,便告辞而去。
等林昭一觉醒来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了。他只觉得身上一阵轻松,便是平时无甚大碍,如今竟也有种多年沉疴一朝去尽的神清气爽之感。不由得感叹古人医术之精妙,果真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他摸了摸发饿的胃,刚想喊素馨上些吃食,忽然想起顾郎中无意的嘲笑,默默闭上了嘴巴躺了回去。
主院内,贾敏与林如海商量了一番,八月初三恰是贾母寿辰,待荀太医第二针施毕,贾敏就以贺寿为由,带林昭并黛玉上京。一来是去请荀太医给林昭进行第三次施针,二来贾敏确实多年未有回娘家了,对贾母和兄长们都十分挂念,三来,也想借此机会看看,到底是哪一位在背后捣鬼。
隔日,林如海便吩咐林泛派人先行去了京城。这林家在京城的宅邸需要修葺翻新,家具摆件等也得重新添置,还有新仆从也需要提前采买。待一切收拾妥当了,妻儿入京时便可随时入住。
另一头,贾敏也开始准备起进京事宜,此去京城,起码要过个三五个月才能再回扬州。这贾母的寿礼、贾府各房的见面礼,还有路上的车马行船、随行仆从,以及常用的服装首饰、各类器具等等都得一样不落地准备起来。
林黛玉并林昭都热切的期盼着此次进京。自上回面圣后,他们对帝都那位时时记挂着他们的外祖母十分的憧憬。小姐弟两私下琢磨着要给外祖母备上一份特别的寿礼。思来想去,最后由林昭书写福寿二字出来,再由黛玉依照林昭的字迹绣成两方丝帕。
约摸过了整一个月,这份礼物才将将准备好。姐弟两捧着丝帕来到了贾敏处。
“娘亲,您说外祖母会喜欢吗?”林昭期待地问道。
“你们送什么,外祖母都会喜欢的。”贾敏看着丝帕上那稚嫩的字体和并不精湛的绣工,笑着安慰道:“外祖母在信中说了,只要你们人去了,就是给外祖母最好的寿礼了。”
“那外祖母在信中还说什么了?”
“还说自从知晓你们要来了,舅舅家的兄弟姊妹们都欢喜的紧,日日盼着相见的那天。”
姐弟两对此行更是期待了起来。
此次入京,林如海还为林黛玉姐弟两人的先生贾雨村写了一封荐书,让自己的舅兄为他在京谋一份官职。并请他与妻儿同行上京,一路可有所照应。贾雨村欣然答应。
林昭对他爹的安排并无他想。其实在林昭看来,对于贾雨村其人,也不能一味地批判。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具有两面性的。一个在外作恶多端的人,在家也许是个好儿子、好父亲;一个在某个领域是神一般存在的人,在生活常识上也可能还不如常人。
他的姐姐林黛玉是何等的才华横溢,她在大观园中展露的才情让世人惊艳。林昭觉得,这与贾雨村这位林黛玉的启蒙老师是离不开的。不可否认,贾雨村是有着攀附权贵、捧高踩低、忘恩负义的卑劣行径,但他也的确有着过人的才华。他革职被贬之前也曾是进士出身,只凭自己才干就做到了知府之位。
不说其他,至少在这半年里,他从贾雨村这里就着实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他与长姊都从四书念起,贾雨村在授课时,不但诗词歌赋张口就来,还会时不时地加入他对科考的经验与思索。他们姐弟两都很愿意上这位先生的课。
在林昭看来,贾雨村最惹人厌恶的行径便是对甄英莲一案的处置了,可以说,甄英莲悲剧的一生与贾雨村脱不了关系。林昭想,以后有机会这甄英莲他定会帮上一把。
可如今有了林如海的牵线,贾雨村重入官场势在必得。从帝都回来后,他们姐弟两也要换先生了。以后大不了桥归桥,路归路,彼此再无往来罢了。何必为了些没影的事去多加干涉,断其官路,徒增一门仇人呢!
到了四月中,圣驾巡幸至绍兴。下旬,仪队开拔,直接走水路返京,只在几个州府停靠补给物资。
五月初行至扬州时,荀太医果然寻了个机会,随补给的侍从们一起下船,来林府为林昭施针。
此次上京事宜贾敏早已事无巨细,准备妥当。又过了十来日,便与林如海道别,带着一双儿女启程进京了。贾雨村也随船而行。
这日,黛玉倚在船窗边看书,林昭在一旁昏昏欲睡。忽闻小厮在船室外禀报:“禀太太,刚有快船驶近,自称东平郡王府侍卫,他们小主子的船就在后方,想与咱们府里并船而行。”
贾敏放下手中账簿,道:“可派人去确认过了?”
“确认了,船身的徽记是东平郡王府的没错。”
听罢,贾敏赶紧让识水性的好手出去帮忙。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又有人来回禀:“船已并完,郡王府小公子已登上了咱们的船,如今正往太太这来呢。”
“赶紧请进来。”贾敏让人伺候着黛玉进了内间后开口道。
林昭睡眼朦胧地坐直了身体,不过一会,便听见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世侄穆堇见过夫人。”
他定睛一看:呀,这不是那日在观音山遇着的小哥哥吗!
只见他温声致歉:“因连日阴云密布,堇正恐有狂风骤雨将至,谁知今日恰与府上相遇,便不请自来,若有惊扰之处,望夫人见谅。”
“小郡爷不必客气。”贾敏请他上座,“我本也有此担心,小郡爷之来正解了我燃眉之急。”
穆堇推让了一番,最后只往林昭身边坐下了。
他把林昭自上而下仔细地瞧了一番,直把林昭看的怪不好意思的,才垂了凤目微笑道:“三月未见,林小公子气色越发好了。”
林昭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怎么都说他胖了!别以为他不懂什么叫气色好!他那么聪明,再文绉绉的修饰他都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看着儿子呆滞的小脸,贾敏忍俊不禁:“快别说他了,自上次被笑了一回后,这小子食欲不振了好几日,直把我们吓的不轻,结果没几日反而食用的更多了。还时常叨念什么要化悲愤为食欲,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小公子聪慧可爱,如今人还小,正长着身体呢,平日里就是多吃些也无妨,看着壮实反倒是好事。”穆堇安慰道。
“恩!”林昭赞同地点了点头。
旁的大小丫鬟也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要说这天底下怎么女人最好哄,这当了母亲的,只要与之谈论她孩子,都能迅速熟络起来。
“小郡爷怎未随圣驾一道回京?”贾敏问。
“父王另派了我去办一桩事,故未与其同行。”穆堇回道。
话是这么说,可贾敏转眼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听说东平郡王此次随扈,就带了王妃、三女儿和小儿子出来。王妃带着小女儿是想让圣人能给自己所出的第三女指一门好亲事。如今这穆堇的亲娘又不在,没人在郡王爷面前帮衬着说话,王妃又怎会让穆堇跟着,好在圣人面前露脸出头?万一被圣人看中抬举了,她岂不是要被恶心死!
贾敏又暗自打量了番穆堇,见他虽年纪不大,却通身气度不凡,只能再次在心中叹了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