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众生相二

辛夷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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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自己要与胤禛成亲的消息传遍王府后,鱼儿便再未见过毓泰的身影。

    他好似有意在躲着自己,白日里常以置办杂物为由离府,一去便是整一日。

    鱼儿并非是痴傻之人,原先她只以为毓泰和自己一样,只将对方当做兄妹。

    如今也明白了,这些年毓泰对自己的付出,早已超出兄妹之情。所以在他骤然获知自己要嫁给胤禛的消息后,便开始躲着自己。

    她从未想过要伤害毓泰,实际上,毓泰也是她最不愿去伤害的人。

    听了是毓泰的声音,鱼儿赶忙交代佩儿先睡下,自己则急急出了房。

    启门的一瞬间,毓泰熟悉的笑靥现在了她面前。

    几日不见,他憔悴了许多。

    脸上虽挂着笑,但眼底仍有藏不住的懊丧漫出来,让人看着心疼。

    鱼儿从未见过毓泰如此,即便是从前毓泰寻找亲妹几次三番无果,也断无像今日这般双眸里的光似都散了的时候。

    他的眼尾添了许多干裂的细纹,额头前也已生出了细碎的新发,乌黑一片,与脑后绑着的鞭子有些格格不入。

    她将毓泰拉到了一旁树下,满眼心疼看着他问道:“这几日你为何躲着我?”

    毓泰沉声道:“你可是当真要嫁给王爷?”

    鱼儿如鲠在喉,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一个不太清晰的‘是’字。

    “你很喜欢他?”

    鱼儿点了点头,又很快摇头:“他为了护我连自己的命也不顾了,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份情,算不算得上喜欢。只是和他在一起时我很踏实。所以他问我,我就应下了他。”

    毓泰唇角仿佛又浮起了一瞥笑意,准确来说,是苦笑。

    “那便是喜欢。”他深吸一口气,又随着重重叹息声吐出:“我又何尝不是救过你多次性命,我又何尝不是能令你感到踏实之人呢?可你只将我视作兄长,再无其它。”

    “毓泰,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

    “那是怎样?”毓泰眼神黯淡无光,即便有月影投着,仍是窥不见地的孔洞:“若我与王爷相比,只是差了谁先说出那句喜欢。如今我说我喜欢你,你可愿意跟我?”

    鱼儿不懂如何回答毓泰的问题,只得沉默以对。

    她手指不安分的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心里又慌又愧。

    分明她从未给过毓泰错误的暗示,也未曾对他生出过半分儿女之情,可不知怎地,现下心中竟存了满满的负罪感。

    毓泰呼出幽寒的鼻息,深深看了鱼儿一眼,轻声道:“我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道理。我也明白,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你的。可为什么偏偏是胤禛?为什么你偏偏要嫁给胤禛!?”

    鱼儿连连摇头,急道:“毓泰,你没有配不上我!我只是......我只是从来没有细想过我与你之间的关系。你知道的,你救回我性命那天你便知道。我什么都记不得,我看着渔村里家家升起的炊烟,看着西子婶和她女儿亲密的样子,看着那些湖边玩闹的孩童有亲人惦记着,我无时无刻都想有个家。于是你就成了我的家人,我真的一早就把你当做了我的家人。在我心中,这个世上再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没有你,就没有林鱼儿。”

    提及往事,鱼儿眼眶微红,言语有些哽咽:“可是,那份情,从来都不是男女之情。”

    毓泰从未见过鱼儿哭过,哪怕是溺水险些要了她的命,哪怕是被晞尧派去的家丁拿刀抵在脖子上,鱼儿都不曾落泪。

    这是第一次,他见到鱼儿垂泪的样子。

    他急了,只觉得是自己不好。

    他那样在意眼前的这个女子,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护着她,他又怎么忍心看她被自己逼问到愧疚落泪?

    她从未对自己做过有愧之事,哪里又有疚呢?

    真是个傻子。

    毓泰上前两步想抱抱鱼儿,可这从前再熟络不过的动作,如今也做不得了。

    他只好将手搭在鱼儿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爽朗笑道:“傻丫头,我与你玩笑呢,你可还当真了?”说着拭去鱼儿的泪,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你那懒怠模样我还见得不够多吗?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我可是被你欺负的够够的了。那西街买绸缎的陈家姑娘都要比你好些,我傻的吗,会喜欢你。”

    鱼儿看着毓泰的眼睛,听着他轻松的语气,半分听不出他这话是并非出自真心的谎话。

    的确,自己这些年是仗着毓泰待自己好没少欺负他。或许真如他所说,方才的那番质问,不过是在和自己玩笑吧。

    在面对不愿面对之事时,人的本能就是选择逃避。

    这样生硬的解释烙在鱼儿心中,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下手极重在毓泰胸口拍了一下:“好你个毓泰!就知道拿我寻乐子。”

    这一击打在了胸骨上是有几分疼的,加之毓泰吸入的气卡在胸口还未吐出,岔了气更加剧了疼痛。

    他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神色蹲在了地上。

    鱼儿见他如此慌了,急忙询问他如何。

    他看着鱼儿,看着眼前这个明灿如白月光的女子,她分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毓泰却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遥远。

    他明白,往后鱼儿的人生,再不容许自己悉数参与了。

    心底一酸,泪便涌了出来。

    如今的他,即便是哭,也得想一个周全的理由。

    于是一璧垂泪,一璧还笑着与鱼儿说:“你是打铁出身的吗?这一拳可要了我半条命......”

    见天色晚了,送鱼儿回房后,毓泰独在庭院里漫步良久。

    在这次与鱼儿的谈话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他多希望鱼儿能与自己说一句,她从未喜欢过胤禛,是他逼自己嫁入王府的。

    那么他便能鼓起勇气来带鱼儿走,甚至还能毫无顾忌的杀掉胤禛,以报弑亲血仇。

    可如今呢?又当如何?

    林家满门被屠,血仇不可不报。可若报了血仇,便是手刃了鱼儿的夫君。

    那么她这一生,还会不会有原谅自己的一日?

    毕竟不止是鱼儿将毓泰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毓泰的世界里,除了妹妹毓萧,也便只剩下了鱼儿。

    正被这痛苦折磨到头疼欲裂之时,肩上为人轻触若蝶落。

    猛然回首,见却是毓萧光明正大现身王府,立在了自己身旁。

    毓泰情绪登时紧张起来,他警惕环顾四下,拉着毓萧便躲到了一旁的灌草中:“你疯了?不怕被人发现当做刺客夺了你的命?”

    毓萧妩媚一笑,摊手摇头,说:“我本就是刺客,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