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失意人

辛夷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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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培盛听出了胤禛言语中的失落,遂不再顺着这话说下去。

    胤禛出生时,德妃尚不过是居在永和宫偏殿的一名贵人,后来母凭子贵得了嫔位,才算得坐稳了一宫主位。

    祖制严明,妃位以下的嫔妃是不能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儿的。

    位份低一些的答应、常在,孩子多是养在阿哥所,由乳母嬷嬷们照料着。

    彼时德妃为德嫔,位份不算太低,是可由高位嫔妃将孩子养在自己宫中的。

    那时皇帝后宫除却孝昭皇后钮祜禄氏外,位份最高的当属贵妃佟佳氏。

    佟佳氏出身极高,当今皇帝生母乃为其姑母,算起辈分来,她应称皇帝一声表哥。

    而她母家佟佳氏一族在前朝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为了儿子的前途,德妃可谓费尽心力,才将胤禛塞入她膝下养育。

    奈何这佟佳氏身子羸弱,又因早年为嫔妃暗害服食了毒物宫体受损此生不能成孕。无子的她养育胤禛,便将他当做了自己全部的精神寄托。

    胤禛自幼少见生母,佟佳氏又待自己极好,心底里已然将佟佳氏认做了自己半个生母。

    后来年岁渐长,佟佳氏身子愈发体弱多病,于康熙二十七年一病不起。

    同年,德妃诞育了胤禵。

    因此时她已位列妃位,又仗着皇帝对她的喜爱,几次三番苦求皇帝,痛陈自己不想再经历骨肉分离之痛。皇帝终心软,许他将胤禵养在身旁。

    次年,佟佳氏病笃不治,康熙帝立其为后冲喜,却不料仍回天乏术,只不过当了半日的皇后便香消玉殒。

    那一年,胤禛十一岁。

    佟佳氏的薨逝对他打击颇重,而回了德妃身边后,又常见德妃对胤禵关怀备至,对自己确是淡淡的,心里如何能好受?

    这一事,母子皆是无奈。

    只叹一步错步步错,导致时至今日,母子间的嫌隙仍如鸿沟般横在彼此中间,无法逾越。

    一路伺候着胤禛行至宫门,苏培盛一路也未言语。

    直至胤禛离宫前,才与他嘀咕一句:“四爷莫要太往心上去,年侧福晋不也是德妃与万岁爷替您择的,奴才瞧您待她倒也极好。”

    胤禛止步回首看他一眼,冷道:“房中之事你如何能知?”

    苏培盛坏笑一嗓,捂着嘴道:“奴才办完差巧路过王府偏门,见家丁抬着老大个箱子运出了门,交给年府侍卫抬了去。那还不是四爷又赏了侧福晋什么稀罕物什,她赶着挪回年府给年将军瞧瞧呢?”

    晞尧嫁入王府数月,胤禛素日不过依例送她些宝石簪子玛瑙坠子,哪用她取了箱子抬回年府去?

    不过她一贯与母家亲近,许是自己在外置办了什么宝贝送去年府也说不准。

    胤禛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径直回府去了。

    婧敏一早在正殿候着,见胤禛风尘而归,赶忙命春桑添了茶点香果,又将摆在一旁折叠整齐的常服取来捧在怀中,盈盈笑着走到胤禛身旁福了一礼:“冬末的天儿一日比一日冷了,王爷今儿可回来的早。”

    说着话,手下功夫利索替胤禛换起了常服。

    那换下的朝服被婧敏捧在手上,虽鼻子离朝服有一定距离,可其上萦绕着那股淡淡辛夷香气仍扑鼻而来。婧敏深嗅了一鼻,浅笑问道:“王爷今日在额娘宫中处了许久吧?”

    胤禛不回她的话,系好胸前的松子扣后,面色如常道:“额娘与本王说了什么,你应是一早就知晓了,何故有此一问?”

    婧敏稍露几分尴尬,赔笑道:“额娘也是为了王爷好,其实以王爷亲王的身份,王府里的妾室,着实少了些。”她坐在贴近胤禛身旁的位置上,笑意凝住神色楚楚道:“妾身无用,保不住咱们的嫡子,也再无能替王爷开枝散叶。额娘替王爷筹谋,妾身只管替王爷长眼,盼着新人......能令王爷欢喜些。”

    “哦?”胤禛平视婧敏,言语中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福晋对额娘的话言听计从,事事当以顺额娘心意,行孝为先。即便额娘今日要本王迎娶之人乃是她乌雅氏亲眷,福晋当真也无所谓?”

    面对胤禛冰冷的态度,婧敏眼底有些发酸,却还是强忍着泪意摇了摇头道:“妾身德不配位,全靠皇上与德妃娘娘提携,王爷爱重,才做得王爷的嫡福晋。自弘晖薨逝后,妾身常自梦见他,也知王爷不愿与妾身相对,日日看着妾身苦着一张脸。闻听乌雅格格是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名动京城。来日她入了王府,定会好好服侍王爷。不似妾身,只会讨王爷厌烦......”

    胤禛见婧敏垂泪欲滴的模样只觉得头疼。

    自弘晖薨逝后,婧敏便常作此态。可胤禛知道,她这样子,全然是做给自己看的。

    她一早知道自己心思不再她身上,没了弘晖这个嫡长子后,自己又不能再生育,成日里忧思成疾,生怕胤禛废了自己去。

    惶恐过头了,便生错了主意,一味依附德妃,想着靠宫中的压力,迫胤禛善待自己。

    这次时疫之事,八成也是婧敏传入德妃耳畔,从而第一时间取得了那救治时疫的方子的。

    胤禛是极重情义之人,他与婧敏成婚,虽是皇帝旨意无可违抗,可即便自己不钟情于她,这些年胤禛待她也算得极好。

    她所担心的废妻之事,更是虚妄。

    且不说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背景,便是皇帝指婚这一条,胤禛废妻,岂不等同于抗旨不尊?

    只可惜婧敏陷在局中,许多事儿再清晰明了,也为旁事所累障了目,看不真切。

    春桑奉了茶点再入内时,与胤禛报了一句掌事家丁有急事相见,正在偏殿候着。

    胤禛听罢起身便走,临到门前,对呆坐在位上泫然欲泣的婧敏沉声道了一句:“往后少与宫中之人打交道。这话本王只与福晋说一次,还望福晋顾念彼此夫妻情分,能明白本王言外之意。”

    望着胤禛决绝离去的背影,婧敏一直含在眼眶的泪终落了下来。

    春桑心疼不已,赶忙取了干净的素帕来替婧敏擦拭:“主子有苦衷,为何不同王爷明说?”

    “我是个什么身份啊?”婧敏喃喃自问一句,目光恍惚盯着空无一人的殿门外:“我从未走进过他的心里,我的苦衷便只是自己的苦,说来作甚?”

    她抬起纤纤玉手,水葱似的三寸指甲勾一滴泪,顺着指尖弹落在地上,苦笑摇头:“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