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时疫相守三

辛夷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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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煨在一旁的药瓮内的淡黄色汤药沸腾起来,蒸汽将瓮盖顶的叮咚作响。

    就是这样细微的声响,偏将熟睡的鱼儿惊醒。

    她蓦地立起身朝火炉跑去,取了叠成四五折的布子垫着药瓮的边沿将其端起放在桌案上。

    “昏迷了几日。”

    胤禛这一嗓子将鱼儿吓得不轻,令她险些打翻了药瓮。

    可下一瞬,当她意识到是胤禛在发问时,眼底眸光一亮,惊喜着高声唤道:“可算醒了。”说着快两步跑到胤禛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脸上笑意明媚:“热总算退下去了。你可知你整整昏迷了五日?”

    原来已经有五日了吗?胤禛还以为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身上的酸痛得止,原先每呼吸一下都犹如针扎的肺也舒坦起来。

    他掀开被衾,欲下地走走活动活动身子。

    不料长久卧榻不起,几日未进食病亦未痊愈,足尖踏地的一刻顿觉虚浮无力,方走一步,便眼冒金星,头脑发懵,下意识扶住了一旁的鱼儿。

    鱼儿稳稳扶着他,打趣道:“要强性子,能熬过来已经是大福气了,急什么。”

    胤禛看一眼嬉皮笑脸的鱼儿,任她搀扶着自己在暖座上坐下。

    他许久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了,见菱窗仍紧闭着,便伸手一把推开。

    屋外,飞雪连天。

    有寒凉的气流一瞬灌入房中,夹杂雪花扑在胤禛面上。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舒坦畅快,这片刻的欢愉还未尽享,那菱窗却又被鱼儿合上:“不要命了,还敢贪凉?”

    她取来过了绒的披风盖在胤禛肩上,伸了个懒腰散漫道:“这病闹得凶,前日太医院新得了药方,主子福晋托人从宫中取了来先给你试着,却不想只服了两副便有成效。郎中说了,你这病能不能挺过来,就看那高热何时能退下去。否则即便时疫好了,烫成火炉那么些日子,脑子也是要坏掉的。”

    胤禛环顾四周,目光凝在仍升腾着热气的汤药上,问道:“我昏迷着如何用药?莫不是你又用了在那洞穴的法子......”

    鱼儿面颊一红,呸了一声摆手道:“做你的梦。你这病是要过病气给人的,谁还敢同你有那般亲密接触。好在此番将汤药稀粥递到你嘴边儿你还知道吞咽,要成了在洞穴时的模样,还不知这一劫你熬不熬得过去......”说着强调道:“我才不会舍了命去救你。”

    “你当真不会?”胤禛看着她,瞧她又羞又窘的模样,忍不住发笑:“那日你不是走了,怎又回来?”

    “我倒是想走,外头那些人拦着,我也得出的去......”鱼儿极小声嘀咕了一句,胤禛并未听清她所言,便扬眉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鱼儿摆一摆手,取过碗盏来将药瓮中的药盛入其中,递给胤禛:“将这药喝了,我去寻郎中来瞧你。”

    说罢要走,胤禛则一手持着碗盏,一手拉住了鱼儿的臂膀,口中柔声道:“这几日,多谢你。”

    鱼儿心底嘀咕着,他是该谢自己。

    整个王府上到嫡福晋下到奴仆杂役,除了子青入殿内探望过他一次外,旁人只知在嘴上念道着他的安危。

    可他又该谢自己什么呢?若不是自己,他堂堂雍亲王又怎会落到如斯田地?

    鱼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与胤禛玩笑道:“哪儿需这般客气,若王爷真心想表谢意,允我些好儿就成了。”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很快又笑:“可若是仍惦记着离府的事儿,便莫提了。”

    “我......”鱼儿白他一眼,撇着嘴冷笑道:“我又未卖身给你,你为何总想将我禁在王府?”

    胤禛冲她勾勾手指,示意鱼儿凑近他些,继而在她耳边极低声道:“我愿意。”

    鱼儿脸上阵阵灼热袭来,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不再理会胤禛,径直离了寝殿去寻郎中。

    如此,郎中赶来时见胤禛气色如常,也是惊喜万分,又细细问诊探脉,才道:“宫中的药方果然奇效,王爷好了许多,只是还需安心静养几日才得大愈。”

    胤禛颔首示意,鱼儿轻声问道:“几日未出殿,方才见王府中的下人各个都取了覆面的纱,可是时疫过去了?”

    “不足七日的功夫如何能过去?不过是王府里没有罢了。”郎中取下自己挂在耳上的面纱,忧色忡忡道:“王府最后一例便是王爷,如今大好了,是喜事。只是可怜京中百姓了。”

    胤禛道:“那药方既能救本王性命,依着方子抓药医治即可,你怎会如此说?”

    郎中发愁道:“哪儿就如此简单了......此番时疫,患病者少说千数,且都是些群居而住的穷苦百姓。宫中所制药方,单是山参一味,就断然不是他们能用得起。现如今患时疫之人都被拘在一处,朝廷哪里又会救治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胤禛凝眉生怒,激得自己咳嗽了两声:“百姓生死当头,皇阿玛怎会坐视不理?不过是千数山参能值几个银子?朝廷震灾那是连国库都不用启的。”

    “王爷容奴才说句不顺耳的话,天高皇帝远,您觉着万岁爷拨下来的钱银,最终会进了谁的口袋?”郎中叹气道:“患病之人多是群居同住的苦力、乞丐、流民,那药吃没吃到嘴里,病有无痊愈,时疫过后是生是死,唯有将他们拘在一处的官员知道。他若是报给朝廷死伤八十,痊愈九百,您觉着万岁爷会下旨彻查吗?”

    才说这两句,胤禛便按奈不住,拍案怒道:“无人管这事,本王管就是了。同为人,何来高低贵贱?本王倒要瞧瞧是谁有这般大的官威,啃着人血馒头来填自个儿的肚子!”

    鱼儿微微沉吟,看了郎中与胤禛一眼,道:“这事哪儿还用你亲自盯着?你给那昏官递一句话,就说你心系百姓安危,这两日择空了欲亲自探望就得了。如此这般,他总是怕着您发现端倪的,定要比谁都细心医治那些病患。”

    胤禛默声想了片刻,浅笑着看向鱼儿,颔首道:“如今你知道,本王为何偏要将你留在王府了吗?”

    鱼儿一时语塞,只得怪自己生了条闲不住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