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无冤二

辛夷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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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嬷嬷所言字字真切,且她平日里到底与主子福晋走得亲近些,犯不上替年氏隐瞒恶行。如此说来,那玖儿当真是受不了屈自戕而死。

    鱼儿是极厌烦晞尧的,单是她日日无中生有寻自己事直欲将自己逼入死地这一桩,就够鱼儿忌惮她的。

    她本可以顺水推舟,佯装不知此事,仍要佩儿与子青揪着晞尧不放。

    但佩儿是个急性子,若再寻不出晞尧戕害她长姐的实证,只怕她大抵是要做出疯魔事来的。

    鱼儿不想让佩儿成了无头蝇子往死路上撞,于是当夜就将从崔嬷嬷那儿听来的话说给了佩儿同子青。

    子青听她说完倒不觉惊讶,只叹了句惋惜之词劝佩儿看开些。

    可佩儿入王府一心要替长姐伸冤报仇,她认定了晞尧是戕害她长姐之人,又怎会因鱼儿三言两语就断了报仇的念头?

    “这话是崔嬷嬷与你说的,可她一直瞒着这事儿,何以此刻平白无故向你提及?”佩儿蹙眉想了想,冷笑道:“说不准就是她与年氏勾结一并,下手害了长姐。”

    鱼儿劝道:“这事儿是我诓着崔嬷嬷说出来的,瞧她叙述时的模样,应不会有假。”

    “你信她?”佩儿眼底有晶莹泪光闪烁着,悲戚道:“长姐不会自戕的,她不会丢下我一人!从前我们流落在外,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羞辱没受过,长姐从来都是笑着面对!入了王府,钱银多了,我们人下人拿钱做事,是经得起主子羞辱的,长姐定不会为此事自戕!鱼儿,青格格,你们要信我!”

    “你莫哭了。”子青递给佩儿一方素帕,而后松一松手腕上的苏和金镯子,徐徐道:“咱们不是不帮你,玖儿救过我性命,我也替她抱屈。可你入府晚些许多事儿不清楚,晞福晋嫁入王府时,头先里训斥的第一个下人就是崔嬷嬷,崔嬷嬷心气儿又高,怎会替她办事?鱼儿方才那番话,若说不是崔嬷嬷说与她听,而是换作另外任何一人,我都尚且存疑。可崔嬷嬷她不会。”

    鱼儿亦道:“晞福晋的脾气伺候在她身旁的珑香与莹清是最清楚的。你看她二人无事就遭晞福晋打骂,一点小事儿办不到晞福晋心尖儿上,骂些蠢货、废物都是常有的事儿。她若当真会为了你长姐那样小的过错便要了她的命,那珑香与莹清还不知得死上多少回。”

    佩儿呆愣在原地半晌,忽而冷冷一笑,冲子青同鱼儿福了一礼,低声道:“无论如何,多谢青格格与你愿意帮我。”

    说完这话,她掩面拭泪而去。

    鱼儿想去追,可子青却拦了她一把:“那丫头心思沉,你让她自己静一静。”

    她听了子青的话,留在房中与她闲聊半晌。

    本想候着佩儿回来再回房歇着,可侯了个把时辰仍不见人归,直至子青有些困倦,鱼儿才从她房中离去。

    第二日一早,鱼儿特意赶着日出就入了子青房中。

    她见佩儿打了热水正要送去子青那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我可怕极了你想不开。”鱼儿上前帮衬佩儿搭了把手:“瞅你眼睛都哭肿了。”

    佩儿笑笑,沙哑着声音道:“想通了自然也就没事了。我是什么身份呀,即便恨着年氏,也动摇不了她地位分毫。既入王府,做好差事,存些钱银,盼往后日子过好,让九泉之下的长姐瞧了能安心,就知足。”

    她话说得言辞轻巧,却始终不敢直视鱼儿盯着她的眸。

    越是有意回避,鱼儿越是放心不下:“你万莫错了主意,即便不替自己考虑,也要想一想青格格。如今你是她房中的人,一举一动皆代表了她。你与年氏作对,就是青格格与年氏作对。总不能为了你心中的怨,累了一直相帮与你之人。”

    佩儿瞥她一眼,遍布血丝的双目孔洞无神。她像被掏空了魂体的傀儡般冲鱼儿点一点头,端着水盆入了寝殿,伺候子青洗漱起身。

    由南殿回正殿的路上,经过一处林径,耳畔似传来了一男子悲绝哭声。

    鱼儿循声寻去,于灌草后发现一面生的家丁正坐在地上泪横满面。

    家丁见着鱼儿也惊了,赶忙擦去泪渍起身向鱼儿拜了拜:“奴才冒失了,还请鱼儿姑娘莫要同人说。”

    崔嬷嬷与鱼儿说过王府里的规矩,和宫里大致相同,若非王府大丧,府中伺候的一干下人是不能落泪的。

    哭声晦气,算得王府里的大忌讳。

    不单是哭,连大笑也是不许。

    鱼儿本就觉着这规矩扯淡,人之七情六欲有感而发,非得克制着成了冷冰的石头,哪里还存半分人情味呢?

    她见这家丁虽极力克制,可仍有呜咽声由鼻腔发出,想来定是经了什么伤心事儿才会如此。

    于是也不责怪他,关切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定也知道我是这王府里最不守规矩的。”她笑笑,凑得离家丁近一些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遇见难事了吧?”

    家丁本不愿启齿,还是鱼儿再三追问,他才啜泣着道:“家父前几日生了风寒,本以为寻常,寄回去了银子也请了郎中看着。奈何病情每况愈下,晨起收到家嫂家书一封,高热不退,甚至生了咯血迹象,只怕是......”他说着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我与掌事家丁告假欲回家送爹最后一程,可他不依。”

    无子送终乃为人生最大憾事,也不知这王府里的人心肠都是什么铁石做下的,竟这般不通情理?

    安慰了家丁的鱼儿本欲去寻掌事家丁说理,却正巧碰上了要出府的胤禛。

    胤禛瞥她一眼,冷冷笑着:“今日出了奇事,你不是非到日上三竿才肯起身吗?”

    “我......”鱼儿闷哼一声不与他争辩,直白问道:“王府里的下人是你买回来的犬吗?人家爹悬着一口气就等着见一眼自己亲儿,你却不让?”

    “你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家丁来喜家父病重欲与掌事家丁告假回家相送一程,怎料掌事家丁非但不准还训斥了人家。敢问王爷,这是哪样的规矩?”

    “有这事?”胤禛眸中星芒一闪,满面疑容也不似佯装出来的。

    他想了想,旋即吩咐身旁随侍道:“去,将王淮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