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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荒漠
十几匹快马飞速前来,在宽阔的荒原上拉起一道道烟尘。
马上的人几乎都穿着老旧的军服,看样式是大秦北线部队的服饰。
快马疾驰着,迅速地靠近一处低洼的荒地,刚越过一道矮丘映入眼帘的是一百多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数十匹活着的战马在这片充满血腥的战场上低着头,像是在陪着他们已经死去的主人。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马上的大秦将士们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眼中只有这片战场正中坐着的那个人。
那人回头望向这一众疾驰而来兵马,他裂开了嘴笑了,然后他拍了拍腿上的尘土,转身站了起来。
为首的那个百夫长一拉缰绳,将马匹死死地停在站着的那个人的前边。
百夫长连忙翻身下马,恭敬抱拳,他身后的十几人也几乎同时翻身下马,俯身拜倒。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陈庆云点了点头,他伸手抽出那杆插在地上的长枪,然后又怀中掏出一方洗得发白的手帕,开始认真地擦拭起来枪头。
跪拜的众人站起了身,恭敬地站在陈庆云的身后。
他们都知道这位大秦的储君本事很大,但脾气不是很好。
陈庆云一点一点地将九天的枪头擦净,也是一点一点将手帕染红。
忽然间,陈庆云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紧紧地攥着手帕,手心的汗水瞬间浸湿了满是血污的手帕,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恐惧感。
陈庆云抬起头来,望向南方,相隔近千里的地方有他的故乡。
北疆多大风,每次有风来,总会是卷土带沙的狂风。
“怎么回事?”
陈庆云不由得暗问自己。
一阵清风吹来,吹散了这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清风不减,如同雨归大地般直入人心脾。
陈庆云缓了缓,他又开始擦拭起枪身了,就在刚才的那一刻,他险些入了上三品。
气府内的气息一泻千里,陈庆云终于又回到了之前的境界,他浑身已经湿透了,若不是他刚刚紧紧守住气府,或许这座天下就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合道境大能。
忽然,洼地的北坡闪出了几道身影,他们身后还背着旗,这几骑试探地向前走了走,然后他们开始向身后打起了旗语。
“是蛮子的哨骑!”百夫长警惕地望着前面,原本闲着的手瞬间摸向了腰间的弩弓。
“殿下请上马!”
百夫长也不敢再多言了,他连忙向前几步,准备搀着陈庆云上马。
忽然一声哨响,远处的北坡涌出了黑压压地一片骑兵,近千人的部队!
百夫长咒骂了一声,接着沉声道:
“小六子,发燃烟!”
“所有人听令:护送殿下往北大营走!”
说话间百夫长抽出腰间的拒马刀。
“诺!”
这些地道的秦川汉子一声响喝,算是接了百夫长的话。
陈庆云瞥了一眼北面压过来的北蛮骑兵,他随手丢掉了那方陪了他多年的手帕,然后翻身上马,面对这冲刺而来的近千名北蛮轻骑,他抬起了手中的那杆君子兰:
“且战!”
陈庆云胯下的黑驹轻踏着马蹄,他手中长枪宛如新生。
......
扶秦殿内
陈攸宁披着厚厚的棉衣,他拉了拉衣袖,然后抬头望向那些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的那些灵位。
眼眸轻移,脚步悄声,陈攸宁安静地仿佛和这间大殿融为了一体。
许久过后,陈攸宁停下了脚步,他低头望向腰间的玉佩,轻声道:
“各位前辈,过了今日我就要离开朝歌了,以后...以后应该也不会回来了,前些日子我在朝歌城内碰见一位老道,他说为了我算了一卦,我根本不想让他算...”
陈攸宁慢慢地说着,就像是在为已经睡着的长辈们解释着事情,
“父亲早年就曾占过一卦,记得还是请句余山的掌门开的卜,前辈们你们也知道,句余山的掌门最擅望气,一身气息衍化三清更是登峰造极,他...他占卜数日就留下了一句:家绝男丁......”
陈攸宁低着头,他边摆弄着自己的玉佩,边说着这些事情,泪水顺着他的脸颊落在了地面上,他没有哽咽,像是在说着家常事。
满殿的萤火,犹如仙人的墓冢一般,让人敬畏让人诚心。
点点萤火虫落在陈攸宁的衣袍上,如同神石闪耀般璀璨。
陈攸宁望着满袍的荧光,他咧着嘴笑了,也终于流干了他最后的一滴泪。
陈攸宁从腰间取出一方手帕将泪擦干,然后又工整地将手帕叠好,平整的放到正中的蒲团上。
手帕上绣着:
“福禄齐天,万物护生。”
这方手帕是许素为庆云、攸宁两人准备的,据说是许素专门跑了一趟普陀山,问那里的得道高僧求解而来的。
寻常人求平安大多都戴长命锁,佩平安符,以此来保平安。
但普陀山既不给许素长命锁,也不赠她平安符,偏偏只给了两方手帕,但有总归胜于无,许素千叮咛万嘱咐庆云和攸宁两人要时刻带着,因为这手帕可以保命!
当时两个年幼的孩子都听话地点了点头,那是他们的母亲在求天保佑他们。
而如今,陈庆云和陈攸宁两人以各自的方式将这两方手帕放下,他们两人将以各自的方式去捍卫自己的世界。
“诸位前辈,且看晚辈与天对弈!”
陈攸宁抬手作揖,朗声说道。
他神色清朗,如同掉入凡尘的谪仙人。
陈攸宁大袖一挥,转身推门而去,他袖风卷起的点点萤火,宛如天上星辰。
......
雪落鸿沟江,大雪封山林。
头戴棉帽的陈攸宁将几块枯木放进烧得正旺的火盆里,他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便走出了房门。
门外雪山,门内如春。
陈攸宁拉了拉衣袖,想挡一下寒风,扑簌而下的雪花,很快就落满了他的棉帽和肩头。
漫天大雪落山涧,正是人间腊月天。
陈攸宁朝着木亭走去,那里是他平时读书的地方,他将木凳上的雪一点点地掸掉,然后微微弯了下腰就坐了上去。
亭外雪下得正酣,亭内也偶有雪花飘了进来,落在陈攸宁的头上或是身上。
陈攸宁摊开书卷,一行诗文恰巧映入眼帘。
“关山三五月,客子忆秦川。”
陈攸宁笑了笑:
“可我就在秦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