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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冬至,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
套上棉衣的陈攸宁,飞快地掠过一处山岗,他猛地一踏步稳稳地坐在了路边的黑马上。
“驾!”陈攸宁一甩马鞭,身下黑马撒蹄狂奔。
一道疾驰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朝歌城外的一条小道上,陈攸宁后面还紧紧地跟着一个十分懵圈的王景云。
除了陈攸宁最开始的那句“快跑”让他有点懵之外,跑在最前面的陈攸宁还不时地向后回头,看得王景云心里直发毛。
“莫非有什么邪物跟来了?”
这位仅比陈攸宁大了几岁的将军之子,在想到这里后,不由得挺直了身子,冷汗刷得一下就冒了出来。
已经到了傍晚,周围又是荒郊野岭的,鬼怪这个时候也该出来了!
十三岁的王景云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据说他十岁的时候还被家里老管家讲得鬼故事吓得尿过裤子,气得他的爷爷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将军之子怎么能胆小如鼠!以后还怎么子承父业?
不过王景云也是硬气,挨了十几下鞭子的他愣是一声也没吭,他爷打完他后,将鞭子一扔,就坐在了院子里的堂椅上生着闷气,王景云揉着屁股坐在台阶上,噘着嘴也不说话,爷孙俩背对着背,谁都不理谁。
王景云还依稀地记得,那晚的将军府院内飞满了萤火虫,点点萤火落在他爷爷的肩膀上,也落在了他的肩上。
十年前的中原大战,王景云的父亲战死在北疆,那年王景云才三岁。
中原大战时,北蛮铁骑南下,数十万兵马扣关北疆,蜀川奉命驻守云冲城的三万布甲全军覆没,而王景云的父亲,也就是王屏山,衔刀云冲城,同北蛮展开了激烈的城战,巷战,久御无援后,血干死去!
至此,这位蜀川军最耀眼的年轻将领陨落北疆,而蜀川军经此战役后也元气大伤,从此再无驻守边疆之力,最终被调防回蜀川,去对付弱的可怜的流寇海贼。
......
......
两匹骏马飞速驰入朝歌城,帝都宫道禁骑马,于是两人就一前一后,一路狂奔着穿过长长的甬道,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关卡两人来到一座略显破旧的宫殿前,殿前的两座石灯已经点上了烛火,青幽的灯光落在地面上,也映在两人的脸上,显得气氛有几分诡秘。
王景云心里咯噔一声,后背的汗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的瘆人?
陈攸宁转过头来对王景云说道:“景云,你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
王景云看了一眼闪着微弱烛光,略显白森的宫殿,他后颈止不住得发寒。
“嗯...嗯...”王景云进退维谷,只好点头应道。
陈攸宁不再言语,他快步向前,推开殿门便走了进去。
古旧的宫殿门发出一阵咯吱的失修声,陈攸宁抬步进入大殿,一股木头腐朽受潮的气味扑面而来。
殿内空旷无比,大殿四角的四柄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殿内无风,但拇指大小的烛火却在四处摇曳,仿佛有人在暗中吹着它们一般。
殿中有三块有些老旧的蒲团,陈攸宁轻轻关上殿门,走到大殿正中央,朝着正前方高耸如林的牌位深深一拜。
“晚辈陈攸宁见过列位大秦忠魂。”
此言过后,大殿无声!
何处微风来?
铜灯上的烛火摇曳不定,将陈攸宁的影子映得愈发模糊。
檀木牌位桌上一块接着一块,高高低低整齐地排满了整面北墙,每一块牌位上都用细笔描出的一个人名,
一共三百四十三块牌位,陈攸宁数过。
每块灵位后都有几行小字,那是当年陈川和许素两个人一笔一笔写上去的。
陈川口述,许素持笔临写。
这种事情本来是交给下面人做就可以了,但陈川夫妇执意要自己来。
自秦旧历元年,到如今旧历二十年,大秦为国而死五品以上的官员已经有了三百多人,每逢年关,陈川总会提着几壶扶头酒,来到这大殿里,坐在蒲团上的陈川,抬起头来面对这三百多块牌位能唠叨一宿。
臂如朝露,去日苦多。
“剩下的老兄弟们不多了,以后的日子,我能不用老兄弟的就不用了。”陈川端起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是笑着说得,扶头酒极烈,辣得陈川皱着眉。
秦酒烈喉,更配忠魂。
大秦总甲王字营,如今仅剩五六人了。
......
陈攸宁直起身子大步向前,满墙的灵位应势而开,北墙一分为二,漏出一条直入地底的青砖小道,小道四周每隔三四步便有一盏长明灯砌在石墙上,在微弱的灯光下,小道蜿蜒曲折通向远方,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宫殿内竟然有这样一处洞天!
陈攸宁提着两壶酒,抬着步子走了进去,刚入其中,他身后的灵位大墙便轰然关闭,陈攸宁向身后望了望,然后沿着小道继续走了下去。
陈攸宁边走边看,他显得十分的小心,手里紧紧提着的两壶酒也放在了胸前,唯恐被凹凸不平的墙面给碰碎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原本仅能容下一人通过的小道逐渐变得开阔了起来,地面也变得愈发的潮湿。
陈攸宁越往下走,他显得就越紧张了,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放慢了一些。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头顶的墙面开始离陈攸宁越来越远,直到达到数丈高,并且上面的石壁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原本潮湿的地面上不时地出现一股股的溪流,细流穿过通道,流到下方深不见底的谷底里,陈攸宁两步并三步,直接跳过一条颇为宽大的溪流,来到了一个拐角处。
陈攸宁停在了石门外,他将手中的两壶酒放在了地面上,又理了理衣袖,然后神情有些复杂的望向石洞内,他显得有些犹豫。
“小子,还不进来?我都闻到味了!”
石洞内传来一句老迈的声音。
陈攸宁不再迟疑,他提起酒壶,笑着走进石洞里。
洞穴极为的空旷,洞穴的正上空倒悬着数不清的钟乳石,不时有水滴沿着钟乳石尖掉落下来,正好落入了一滩池水之中,说是池水也不恰当,因为这一汪水连着另一侧的洞口,更像是海边的浅湾那般。
山洞的西北角有一处宽大的石床,上面杂乱地铺着绒草,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坐在石床上,眯着眼打量着陈攸宁。
“你笑得比哭还难看!”老人撇了撇嘴,收回了目光,然后继续摆弄着他多年未修剪的指甲。
陈攸宁讪讪一笑,将两壶酒放在地上,他双手抬起准备行礼。
“打住打住!有屁快放!”老人显得很不耐烦。
陈攸宁稳了稳心神,依旧行礼说道:“前辈我已经将本身信物埋在了秋水畔。”
“埋好了?”老人偏过头又问了一遍。
“埋好了。”陈攸宁还是很恭敬地回答道。
“真是个白痴!”老人嘟囔了一句,他站起了身子径直走向陈攸宁,陈攸宁的脚有些发软。
老人长吸了一口气,颇为赞赏地说道:“嗯!这酒可以!”
“你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老人拍去酒盖,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
“前辈但讲无妨。”陈攸宁大喜,连忙回答道。
老人瞥了一眼陈攸宁,然后接着喝手中酒一口气又喝下去了半壶。
“至于什么条件,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老人擦了擦嘴说道。
陈攸宁闻此言便觉得有些不妥,他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心里暗自揣测着。
老人仿佛看透陈攸宁的小心思了一般,满眼的不耐烦:
“都是一个爹妈养的,怎么和你哥差这么多,婆婆妈妈的,放心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陈攸宁痴傻傻地一笑:“那晚辈答应前辈的条件了。”
“行了!酒留下,你走吧!”老人下了逐客令。
陈攸宁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气息,他恭敬行礼道:
“前辈珍重,晚辈告辞了。”
等到陈攸宁走出石门的那一刻,老人才瞥了一眼洞门外,他又打开剩下的那壶酒连喝了好几口。
“这小子脾气还挺好。”
老人一想到那个小时候整天追着自己打的陈庆云,心里就只冒气。
“陈庆云那是个啥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