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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计嗓门清亮:“一共七副,一共是,”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一共是七两五钱二分,给您抹去二分零头。”
魏楚欣通身上下,就有临从魏府出来时魏伟彬塞给她的那一百两银票,先时已给了人牙子。现在要付药钱,只能先找柳伯言借。
她想来过的拮据,柳伯言知道。
柳伯言下巴向柜台那边一翘,故意道:“看我做什么,结账啊。”
是借钱,又不是要钱,偷钱,抢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况,要不是刚才柳伯言耍富家公子哥气派,她也不至于花一百两银子买石袋回来。想着,魏楚欣也便觉得没什么了,“钱你先……”
话才出口,柳伯言朝着她呲牙一笑,不用等她说完,便将账给结了:“十两,不用找。”
魏楚欣心里一龇,心说:有钱了不起么,又不是你自己赚的,花得倒是阔绰。
出门了,柳伯言禁不住问道:“刚才那副药方子,你是在哪里得的?是从前哪个郎中开过,你特意记熟的?”
魏楚欣并不想回答。
奈何柳伯言追着不放:“不能是你自己开出来的吧?”十分的不信。
魏楚欣并不认真,半真半假:“是又怎么样,不是……”
柳伯言又不让她说完话,抢过她手里拎着的药包,拉着她便改道向后方走。
他拽着魏楚欣,魏楚欣拽着石袋,三人毫无默契的如大雁南飞那般,排成个歪扭的“一”字。
魏楚欣终于不耐烦。甩开柳伯言的手:“你抽什么疯,石袋病了,经不起这番折腾,带我俩回去!”
“所以你就给人乱开药?”
原来柳伯言的姑父,就先时那个姑姑的丈夫,是开药铺的,隋州城里有半数的药铺,都是他家开的。
他姑父年轻的时候,自学医术。正是医术不湛之时,便斗胆给人看病开药,结果一味药写错,险些要了那人性命。
魏楚欣听柳伯言这样说,淡笑笑无语。她会医术的事情,大抵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头脑灵光,突然想到如果找个由头,比如向哪个高师学得了医术,这样的话,以后看病救人是不是就正大光明了呢?
魏楚欣越想,越觉得是个法子。
见魏楚欣半天都不说话,柳伯言以为被他说中了。拎着包裹的拇指和食指尖一翘,向魏楚欣示意道:“那我把这个扔了?”
魏楚欣已是回过神来,将他手上的药包抢了回来,拉着石袋的手,便往前走。
要进柳府时,魏楚欣才不得不向柳伯言解释:“这药方不是我自己乱配的,是郎中开过后我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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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已是下午。柳府里的人见魏楚欣领回来个病瘦丫鬟,全都投过探究的眼神来看。
等到了柳伯松和鲍晓那院里,梅儿也禁不住问:“你这是……”
魏楚欣笑着,提起手里的药不答反问:“梅儿姐姐知道哪里有砂壶么?”
一连服了七天的药,石袋便是痊愈了九分。魏楚欣给她改名叫石榴,自此就收下了她。
一晃过了十多日。柳伯松和鲍晓两人新婚夫妇,日子过的如胶似蜜。在魏楚欣的医治下,鲍晓的头发也已长出一寸有余。
眼见着自己的病一日好过一日,鲍晓自然是欣喜,对魏楚欣也自然是感激,全院的人都尊敬着魏楚欣。
在柳府中的日子比魏府里舒心的不知几倍。
魏楚欣便完全享受着这一个月天上人间般的生活。
每日饭后,柳伯言都会如期而至,带她出去,带她吃喝玩乐。
而魏楚欣对柳伯言的印象,也有所改观。她发现,虽然都是不肖的富家公子哥,但柳伯言和鲍昊还算不上是同类。至少他比鲍昊要强些,虽谈不上正人君子,但也够不上无耻卑鄙的小人。一开始她防着他,接触多了,这些防备也便少了。
有一次两人聊得开了,柳伯言对她说:“你知道你家的那个对我有意思么?”
说的就是魏二,魏楚欣当然知道。
“先开始就是逗她玩来着,没想到她当真了。”说着,柳伯言摇头:“她那样的,没劲。主动给我,我都不要。要是找的话,窑子里什么样的没有,过后银子一出,什么麻烦都免了,可是又不想那样……”
这话,魏楚欣并不好接。
柳伯言回头,见魏楚欣不接话,他也咽了下话,只是笑笑。
魏楚欣总是能看见他这样的笑。有点痞气又带着点率直,又如孩子般的傻里傻气。
这日便又出去了。如昨日那般,她选一个方向,两人便顺着这方向一路走下去。
魏楚欣笑着说:“昨日是往西走,今日就往东吧。”
两人便一直走。先是到了主街,又往东走,过了热闹的地带,来到城中巷陌。一色青砖瓦盖,漆门围墙,鳞次栉比,安静祥和。
民居的地方,向来能轻易便给人这样的感觉。古朴中透着生活的生机勃勃,普通中又带着那独一份的特别。
人多说大隐隐于市,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又藏着多少小隐者。
说向东走,便向东走。来到巷子,一脚脚的踩在沾了些灰尘的青砖地上,心倒觉得很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又突然被一个人给打破了。
芮禹岑。
靖州芮禹岑!
他和一背着竹箱的书童正立于这巷子的一间寻常门前。书童叩门,屡试无果后皱眉回头对他道:“公子,会不会没人啊?”
芮禹岑摇摇头,“既然先生不在家,下午再来拜访。”
这边魏楚欣和柳伯言正往里走,芮禹岑和书童正往出走。
本来是得打个照面的,只是走街串巷卖杂物玩意的小贩,突然穿过,玲珑叮咚响。
四人迎面,芮禹岑抬眼间看到了魏楚欣,有些面熟,可他并不认得,双眸微转,迎面略过。
“少爷,听闻城中的鸡菱杆甚是鲜美!”
“你饿了?”
“我想……这不是中午了么……”小厮咽着唾沫辩解着,“那去吃么?”
“走吧。”
“好嘞!”
两人便这样慢慢的走远了。
等人不见了踪影,柳伯言刻意低下的头才抬起来,看着魏楚欣追随两人而去的目光,手捂嘴,轻咳了一声道:“怎么,认出是谁了?”
是认出来了。只是亲眼看见,却感觉不如人们传得那般,说芮禹岑是靖州城第一公子哥,无人匹敌的好。
数十年寒窗苦读使人变得消瘦,即使是清雅尚佳的气质也难掩芮禹岑身上的疲累。
从靖州到隋州,这是访先达,愿得鸿儒授来了么?
然而也果然不负这样的流年苦读。
魏楚欣记得,上辈子芮禹岑在弱冠那年,夺得殿试第一,连中三元,金榜题名,何等风光无限。
靖州城中何人不想嫁女,靖隋两州何人不想高攀。只是可惜了,这样优秀的人,终究做不成她魏家的女婿。魏昭欣再是机关算尽,到最后也没得来芮禹岑的倾心一顾。
正如那芮家老太太亲口说的,魏昭欣,原就是配不上她孙儿芮禹岑的。谁来说亲,都得作罢。蒋氏上辈子再能,不也没把魏昭欣塞进人芮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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