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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少年厉声道:“你不是冬墨人,怎么会有冬墨之石!可是来偷石的?”
在马上就晕厥前,她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我是新代世妃,你不能杀我……”
“什么?”少年一惊,手也松了一些,但却未放开,“胡说,你若是新代世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说是我被人陷害的,你信么?好歹你松开手,让我有口气去解释,反正我也跑不了。你若真杀了我,看你如何向路世主解释!”
少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姑娘感觉喉咙里一下子灌进气来,猛咳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你也忒狠心了,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忘恩负义!”
少年冷冷说道:“觊觎冬墨石之人,都得死!不管是谁。”
“你是妄自揣测,也不问个缘由,上来就要至人死地,不怕我做了冤死鬼,找你索命?”
“这世上被冤死的,还少么?”少年眯着眼,又冷笑一声:“你说你是新代世妃,何以为证?我怎知你不是诳我?”
“我,”姑娘想一想,“我,那个,没有证明……”
见少年又要上手,姑娘连忙躲开,叫嚷道:“难道我还得让柳主母出个证物,才可出门么?我虽没有证据,但你吃的那桂香糕就是离天悬宇的吃食,旁的人家哪能做的那么细嫩松软?”
姑娘见那少年脸色有些缓和,又趁着热说道:“我若真是那偷石来的,怎么会向你打听去离天悬宇的路,要去自投罗网么?”
“新代世妃不在离天悬宇里,怎会来这种地方?”少年追问道。
于是,姑娘索性将她来到冬墨,为何去禁术司,又如何掉进地阱中,发现暗河,走出仙洞,又如何找到这里,来龙去脉如此这般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不管我信不信你,”听了姑娘一番话,少年仍是面无表情道:“你现在都不能去离天悬宇。”
“为什么?”姑娘眼睛一瞪,难不成他要把我囚禁于此?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少年抬眼,看着姑娘雪白的颈上多出的暗紫手印,道:“去离天悬宇没有路,你脚踝有伤,以你的脚程,得一天一夜。”
“无妨,你只需告诉我怎么走就好。”
少年抬头看看天色,又道:“再过半个时辰,白日西落,一入夜,那野兽出山觅食,满山遍野全是,你正好可以给他们改善伙食。”
姑娘不语。
少年又道:“这里虽简陋,也足够你安歇,待你脚伤好些,足以走这山路,自然会让你回去。”
姑娘仍低着头,没有言语。
“莫耍花招,我也还没有完全信你,你若骗我,死得更惨。”
“……”
“怕了么?”见姑娘不做声,少年转身看去。
姑娘倚着灶边,低着头,一动不动。少年伸手推了她一把,姑娘身子一歪,竟倒在了地上。
“喂,你醒醒!”少年有些慌了,用手背拍着姑娘的脸。
好烫!
少年又将手背放在姑娘额头试探,烧得厉害。
头痛,快裂开了。
朦胧间仿佛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那竟像是阿爹的声音。
姑娘微微睁开眼,这不是隐园么?床头的小柜是阿爹和阿弟一起打制的,特意漆成了红色,说希望日子能红红火火的。柜上的两个花瓶是姑娘在陶器坊跟着老师傅学做的,高一些的给了阿弟,圆一些的给了阿爹。结果两个人都嫌弃瓶儿做的太丑,摆在她的房里,却隔三差五地往里换新鲜的花。
门外又隐隐传来阿爹的声音,姑娘屏气凝神,细细听着。
“靳家这次费了如此大的周折找我,怕是要躲不过了,也只怕此去会凶多吉少。”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又起。
“老师,不如,再出门去躲躲?”是林缘休。
“不了,躲不过去的。不经历此劫,怕是会有更大的难在后面等着。只是,这帖子上……”
林缘休像是拿过什么东西,“这帖上注明,您要携子赴宴!那这……”
“唉!这意图再明显不过。我怎会明知凶险万分,还要让他往这陷阱里跳?”
“可是,老师,如果您只身前去,他们不会为难你?靳家可是此地一霸,那靳老爷还是太后的亲戚,曾经救过驾,就算皇亲国戚来了,也要给他们许多面子。”
许久没有做声。
“老师,他们并未见过师弟……”
“不可……”
“只要带一个去,说是您家公子……”
“不可,不可……”
“我本就是孤儿,是老师在街边将奄奄一息的我救起,还教我习书品学,只是我天生愚钝,还未考取功名,未能报答老师……”
“我说了,不可!你要违抗师命么?”阿爹竟提高了音调,嚷道。
“老师,难道您就要看着师弟,羊入虎口么?”
“那是我自家的事儿,你一个外人,别再掺合!”
“老师,师弟同您一起赴宴,家中只剩师妹,若你们真的……她会怎么样?”
又一阵沉默。
“你虽不是我亲生,我早已把你视为己出,就是我的另一个儿子,我怎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既然是这样,我就更可名正言顺跟老师去了。”
刚说到这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有人在门外喊:“先生,先生!靳家的总管带着十多号人,往这边来了,您看怎么办?”
“不能让他们找到这里……”这是阿爹的声音。
然后一阵脚步声,开门声,远去声……
最后无声,一切寂静。
阿爹这是出去了么?可是去找那靳家的总管?缘休哥哥呢,他也随着阿爹一起去了么?
姑娘想起身,去看看屋外的情景,可是浑身无力,无法动弹,只能躺在那里喊着:
“阿爹!缘休哥哥!”
然后,
醒了。
我这是在……山洞里?
姑娘躺在离洞口不远的石床上,穿过洞口,正好能看见洞外倾泻的瀑布。日光洒在珍珠般的屏上,水雾弥漫,一座彩虹悬在空中,好似仙境。躺着就能看到如此美景,也真是惬意。
那少年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根木头削着。见姑娘醒了,便问道:
“你刚刚在喊谁?什么哥哥?”
“我,没喊谁呀?在做梦,做梦。”姑娘有些心虚。
“我听的够仔细,你明明是喊了,虽没听清名字,那哥哥二字倒是清楚得很。”
“我怎会知我梦中喊的谁?”
“你既是要做世妃,还要在梦中喊他人哥哥,这要是被路家的人知道了……”
“知道又能怎样,谁还没个过往?我只是叫哥哥,又不是叫情人。我这世妃也是叫你们逼着当的,又不是我情我愿。”
那少年起身,将刚削好的木拐架在腋下试了试,走到姑娘身旁,看看气色,道:“能这么狡辩,看样子是好多了。”
姑娘想要坐起,刚稍稍起身,觉得头还晕的厉害,又躺了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你可是给我下了药?真是大胆!”
少年不屑地一笑,道:“对付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我还不至于用那种手段。你应该是受了风寒,起了高烧,晕厥了过去。”
“我这是晕了多久?”
“不多,才过了三天。”
三天还不多?
“多亏你没醒来,否则还要多费我两天口粮,我这里余粮已不多。”
这又是何逻辑?这少年说话忒气人。
不过,一提到口粮,姑娘还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你可还有吃的?”
少年拄着拐,又回去坐下,瞅也没瞅姑娘,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瓦罐说道:“这里还有些杂粮,想吃,自己做去!”说着向后一靠打起盹来。
就算没饿死病死,也要被他气死了。若是有力气,定要把这小子狠揍一顿不可。
不久,那少年竟发出鼾声来。姑娘试着欠起身,缓缓坐起。
居然,不晕了。
姑娘试着起身,那脚也不痛了。
姑娘慢慢走到少年身旁,瞧他睡得正香。
我睡了他的床,那他睡在哪里?这两天怕是他也不得安睡,才会在这白天里如此渴睡吧。也许得了他的照顾,才不至于病死此处。算了,不屑于他计较。
哪里有多少余粮?那罐里的杂粮就是个底儿,最多够三顿的。
姑娘拿起罐子,走出山洞,来到棚子里,生火点灶,做起粥来。
姑娘本就不善于厨艺,加上身体还很虚弱,勉强煮出些热粥,盛出两碗,回到洞里。
那少年还靠在那里睡着,姑娘推醒了他,把粥碗往他手里一塞。
少年显然是吃了一惊,拿着粥碗还在发愣。没想到姑娘真的自己去煮了粥,还给他带出了一碗。
“我不精厨艺,总好过没有,凑合吃。”
少年端着碗,呆呆地看着,突然又放到一边,说道:“我又没让你给我做,你自做什么主张?余粮本就不多,你还要浪费。想让我感激涕零,好早点送你回去么?那你可想多了。”
“喂!臭小子!”姑娘忍无可忍道:“我这粥还煮出罪过了么?你爹娘是没教你怎么说话么?”
那少年略有动容,却又平静地说道:“他们?在土里埋着,怎么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