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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共和谈期间,老蒋通过马歇尔向中共代表团提出了《东北整军及中共军队在关内外划地驻留之方案》,他要占领包括哈尔滨在内的大部分地区,我党只能在佳木斯和齐齐哈尔地区活动。
我党当然不能接受这种方案,即然不能和平解决,就得准备大打。1946年6月19日,党中央向全党发出了准备大打的指示。
中央的估计是对的,6月26日,蒋介石开始全面进攻我中原解放区,进行了大半年的和平谈判嘎然而止,全面内战爆发。
全国由原来的“关外大打,关内小打”,变成了“关外小打,关内大打”。
东北地区大致保持了以松花江为界的对峙局面,由此,我东北局把主要力量放到了根据地的建设上来。
各部队在东北局和各军区的安排下,分散到乡村去发动群众,消灭土匪,惩办汉奸,减租减息,并组织民兵和游击队。
1946年5月,中共中央下达了《关于清算减租及土地问题的指示》,凡我党控制的地区都掀起了大规模的土改运动,截至1947年2月,东北地区共有400万农民分得土地3160万亩,平均每个农民分得8亩左右。
由于进行了土地改革,贫苦农民翻了身,我党在东北站稳了脚跟,我军开始有了充足的粮食和兵源。
合江军区的部队就在这个时候壮大起来的,到了1946年底,合江省军区整编的时候,部队己经扩充了一倍。
不久,贺晋年同志来到合江军区,担任军区司令员,原军区司令员方强同志改任政委。
……
随着阵阵车笛声,司机小刘把吉普车驶入司令部大院,一个急刹车将车稳稳停住。
孟占山推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朝司机小刘挥挥手,就大踏步往里走去。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新任军区司令贺晋年同志亲自派专车来接。
上了二楼,来到贺司令的办公室,门外有许多干部正在等候。
孟占山站在一众干部身后,正琢磨着自己该不该进去之时,忽听背后有人喊叫:
“这不是孟占山同志吗?怎么不进去?贺司令都等你半天了。”
孟占山扭头一看,却是军区参谋长杜长存,“杜参谋长,我是看前面……”孟占山指了指正在等候的一众干部。
“跟我来,你优先!”
杜参谋长亲热地说,随即笑吟吟地抓着孟占山的手来到门边,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
耳听贺司令在里面呼唤,孟占山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啪”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招告司令员,冀西独立团团长孟占山奉命前来报到!”
“哈哈哈,欢迎,欢迎。”
贺司令闻言,立马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大踏步迎了上来。
如此举动搞得后面的杜参谋长感概不已——这个孟占山面子真大,要知道,刚才独立旅谭旅长来见,贺司令也没有起身迎接。
眼见贺司令笑着伸出右手,孟占山连忙紧走几步,伸出右手和贺司令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贺司令的大手温暖而厚实,充满了激情,这让孟占山心念一动——哈哈,看来此行必有好事。
“孟团长,坐,请坐!”
贺司令亲热地召呼着,随即话锋一转:
“孟团长,时间紧迫,咱们就长话短说……
目前部队人数不断增加,军区准备扩大编制,以你们团为基干再组一个独立旅。请你过来,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哦?真的?”
孟占山欣喜异常:“那太好了!”
眼见孟占山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贺司令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孟占山的胃口才继续开口:
“对于新成立的独立旅,军区打算交由你来负责,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信心?”
“交由我来负责?”孟占山心里一惊,一下子愣在那儿。
这……这……这……这不是意味着自己要晋升旅长吗?
我的天,一下子连升两级?这也太惊喜了吧!
孟占山的眼皮子连跳两下,心里己然沸腾,嘴巴上却说:“司令员……我……我初来乍到……恐怕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别谦虚了,孟占山同志!方政委去牡丹江之前都跟我说过了,你这个人可堪大用。
另外,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你首战东安,再战大甸子,加上两打刁翎,四战四捷,我的天,大将之才啊。
要我说,这个旅长非你莫属!
你不但要担当这个旅长,还要负起合江军区剿匪的重任,把剩余的土匪全部给我剿光,一个不留!”
孟占山咽了口唾液,一时间有点晕眩。
天呐,升任旅长己经够让自己吃惊的了,贺司令竟要让自己负起军区剿匪重任。这个跨度也太大了吧,简直跟做梦一样。
“怎么?孟占山同志,没有信心?”贺司令微笑着望着孟占山,目光里满是期许。
有,当然有!
我老孟是谁,向来都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可是且慢……
军区己经有一个独立旅了,再扩编应该搭个独立师的架子才对,怎么还是独立旅呢?
另外,让自己负起军区剿匪重任,那谭旅长他们干嘛去,人家可是老资格,资历和威望都摆在那里……
孟占山强压住内心的兴奋,定了定神说:“多谢首长信任,我有信心!……可是……谭旅长他们……”
“这个你不用操心,他们另有任务……”贺司令的声音洪亮而深沉,“目前土匪的主力己被打垮,剩下的残匪己经不需要那么多的剿匪部队。上级决定,抽出一部分兵力去正面战场,和国民党反动派交锋。这个任务,就由谭旅长他们来完成。”
“什么?……”
孟占山的脑子“嗡”的一下,立马脸色大变。
我的天,怪不得要重组独立旅,原来现独立旅要离开。
怪不得让自己负责军区剿匪重任,原来谭旅长他们要赶赴正面战场。
和国民党反动派交锋,那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肥差”。
这……这……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怎么,不愿意?”
贺司令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问道。
孟占山和贺司令的目光一碰,立时感受到贺司令眼神背后的失望,可他顾不上了,弱弱地挣扎道:
“贺司令,我能不能……能不能不去当这个旅长?”
“啊?为什么?”
贺司令用力把茶杯顿在桌上,一字一顿地问:“以你的才能,还怕撑不起个独立旅?”
孟占山忙陪笑脸,涩涩地回道:“司令,怎么说呢?虽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可是……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赶赴正面战场。”
“哦?……原来如此……”
贺司令点点头,又呷了一口水,语气立时变得尖锐起来,“我说,孟占山同志,同样是打仗,在哪儿不是打?再说了,这剿匪斗争一点也不亚于正面战场,同样能施展你的才华,你说是不是?”
孟占山的心里一震,一阵绝望顿时涌上心头。
人家领导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要是再仼性,那实在是……实在是不开窍的傻鸟!
可是,一旦从了领导,自己苦苦企昐了大半年的机会,就要从身边白白溜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
孟占山徒然间拉高了声调,慷慨激昂地道:
“司令,讲真!这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我孟占山向来喜欢大场面!
如今土匪的主力己被消灭,剩下那些小鱼小虾实在是提不起我的兴趣。
我说,还是派我到正面战场去吧,那儿是星辰大海,让我去翻江倒海,干翻他一群大鱼!”
“呦呵,喜欢大场面,还要翻江倒海,野心不小啊”贺司令笑吟吟地道。
孟占山赧然一笑,眼见贺司令面色不错,便以为有机可乘,于是再接再厉:
“司令,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我可不是在大吹法螺,我很早就在研究那帮龟孙子了,对付他们,我有绝对的信心!”
贺哥令转了转茶杯,望了望孟占山,“真不愿意?你可要考虑清楚!留下来剿匪,就能升任旅长,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你付出更多努力,也不一定能达成。”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要我看,你也不必这么快就回答,回去考虑两天,想清楚了再说,好吗?”
孟占山沉默了,贺司令如此苦口婆心,如此器重自己,自己怎好拒绝?
可是,一旦答应了贺司令,重返正面战场难免遥遥无期。
他明白,就算让他再考虑二十天,二百天,他也不会改变——他渴望重返正面战场,并为此热血沸腾!
不行,到了这个份上,一定要争取一下,否则自己将追悔莫及!
孟占山觉得背上的冷汗正在慢慢渗出,他咬了咬牙关,艰难地道:“司令,我把您当知心人,所以我不藏着掖着,我实在是……”
孟占山徒然发现贺司令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像是多了许多毛刺,扎得人眼睛生疼。
他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实在是……实在是……想上正面战场。”
贺司令的脸色徒变,厉声断喝道:
“好你个孟占山,胡闹!
啰嗦了大半天,你就是不想执行上级安排!什么上正面战场,亏你想得出来!
谁去谁留下,那是组织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
我现在就可以代表组织向你表态,想走?没门儿,给我老老实实去剿匪。”
眼见司令动怒,孟占山怔了一下,随即瞪大眼睛望向贺司令。
蓦地,贺司令的目光停住了。
孟占山居然一溜烟抄起屋角的暖水瓶,笑嘻嘻地为自己空了一截的茶杯续满了水。
“司令,您千万别生气!”
孟占山龇着大牙笑道,“您要是实在气不过,就踢他两脚,打他两下!
这狗日的孟占山,实在是不识像,居然给脸不要脸,梗着脖子想抗命,这让上级情何以堪?
不过,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说,我最了解这个孟占山,这个狗日的,一口咬住个牛卵蛋,给个鸡腿子都不松口。
这小子是个人来疯,人称好战分子,仗打得越大、越凶,他就越兴奋。
说实在的,让他剿匪是种浪费,尤其是大海捞针似的去追剿残匪,那非他所长,要是能把他调往正面战场,一定能为革命做出更大贡献!”
“呦呵?你小子……”
轮到贺司令吃惊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把自己摘出来,以第三者的口吻来和自己说话。
自己从军这么多年,这样的辩解法还是头一次见,真是开了眼了。
他再一次定晴打量孟占山,这家伙必恭必敬,目不稍瞬,虽是一脸的嘻笑,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坚毅。
贺司令带兵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这一类型的人虽然少见,但他也见过。
这种人表面上嘻嘻哈哈,有时低声下气,有时慷慨激昂,有时娓娓陈诉,有时又故作谦虚,实则,这一切都是表象。
隐藏在这表象之后的是他坚定的意志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
这样的人,多半很能打,而且善于打大仗、恶仗。
可是这样的人,也很难降伏,如果不能让他口服心服,即便勉强留下,也是强扭的瓜!
唉,那么,自己该如何处置呢?是让他留下,还是另选他人?
想了一会儿,贺司令苦笑一声,说道:“我说,当真不再考虑?”
“司令,这么说吧,如果能让我去打国民党反动派,我情愿去当个炊事员!”
这一下,贺司令悚然动容,他的目光停住了,青灰色的面孔上连一根筋都不见扯动。
这小子,还真是个倔种。
自己还真是很难让他心服。
目前土匪的主力已被打垮,而国民党主力却一路杀来,己经攻占大半个东北,以新一军、新六军为首的王牌军更是气势汹汹,霸道无比。
自己即然认为他是块好钢,就应该把他用在刀刃上。
放弃唾手可得的升迁,宁愿降级为炊事员也要和劲敌一战,这样的人,是最纯粹的军人!
娘的,这样的人,倒也令人敬佩。
罢罢罢,总是强扭的瓜不甜,索性如他所愿,看看他能不能实践自己的诺言——为革命做出更大的贡献!
贺司令的脸色,开始由青变白,又由白变红。
他的双目如电,攫向孟占山,“好!要去也行,可是有一条,你得证明自己比谭旅长强才行!否则,我凭什么让你去,让人家留下!”
“那是!那是!”
孟占山一脸的激动,龇着大牙笑得像朵花:“谢谢司令,谢谢司令,只要给咱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给您跪下都成。”
“去你娘的!”
贺司令哭笑不得,蓦地,他转头望向杜参谋长,“老杜,你看这事这么办成吗?”。
“成!司令,有道是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咱们就来个当面考核,胜者去正面战场,负者留下来剿匪,这样最公平了。”
贺司令哈哈大笑,“好!就这么办!杜参谋长,立即找谭旅长来!”
“司令,恐怕他们己往回赶了。”
“那就把他们追回来!”
“是!”杜参谋长大声回答。
“司令,让我去!上天入地我都要把他们找回来!”
孟占山自告奋勇,话音未落已箭一般窜出大门,百忙中昏天黑地一声吼:
“贺司令!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司令!”
这一声如晴天霹雳,震耳发馈,骇得门外的一众干部个个目瞪口呆,舌桥不下。
一声吼把贺司令震得直翻白眼,眼见那家伙欢呼雀跃,贺司令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娘的,滚刀肉,老子真该毙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