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二十三)

顾言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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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茜的意识只短暂的清醒了一瞬,严岑再继续追问时,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刚才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已经是孙茜最接近意识清楚的时刻,严岑清楚的看到,在她说完后,她周身的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了下去,近乎透明了。

    严岑忽然想起徘徊在校长室门口的那个瑟缩的黑影,他忽然觉得,相比起孙茜本人而言,那个虚影好像更像是一种意识映射。

    “孙茜!”严岑低声喝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孙茜对自己的名字无动于衷,她依然执拗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吼声。

    她竭尽全力挤出的破碎字句连不成片,更像是印刻在她灵魂中的本能,说完也就完了。

    孙茜身上的腐肉和污血顺着她挣扎的动作渗入身下的地面中,与那些陈年的血迹融在一起,严岑垂眼看着地上那些飞溅出去的血线,觉得那像是织成了一张绵密的血网。

    严岑在她这里获取不到任何消息,只能寄希望于许暮洲那边能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进度线索。

    六分零三秒,严岑想。

    在办公室中的许暮洲已经快急成一个陀螺,他后背被层层的汗水浸透了,额上的冷汗顺着睫毛滴落下来,砸在他手下凌乱的碎纸上。

    什么线索都没有。

    许暮洲近乎无望地想。

    孙茜将自己的内心世界锁的严严实实,其他教师的课桌上和抽屉中也大多都没有关于孙茜的只字片语。

    许暮洲废了好大的劲,才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内找到了一张退学通知。

    那张办公桌的主人大概是一位语文老师,桌上的东西井井有条地归置在一起,这张退学通知就放在最顶上的抽屉中,通知的落款盖着公章,还签了名字。

    许暮洲匆匆扫了一眼,发现这张处分通知也实在很敷衍,只写明了退学处理的处罚结果,对于退学原因却没有写明。

    这东西看起来作用不大,许暮洲只看了两眼就撂开了手。

    许暮洲大概对孙茜的经历有所猜测,但正如之前所说,“执念”本身就是一种非常主观的东西,他不可能抓着所有的线索物品跑到孙茜面前一样一样的问,所以只能靠连找带猜。

    他心烦意乱地重新坐回孙茜的位置上,孙茜原本简洁的座位现在铺满了他乱翻留下的文件草稿,甚至还有几张课程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暮洲只觉得他脑子旁边有一只秒表在滴答滴答地响,似乎从刚才开始,外头的脚步声也不见了,许暮洲不敢也不能去想外面的处境,只能咬着牙扇了自己一巴掌,用疼痛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

    孙茜的事情最终还是要回到她本身,许暮洲闭了闭眼,准备再看看那张照片。那张照片之前被他放在桌上,现在应该是被压在了最底下。许暮洲翻找的时候动作太大,原本搁在桌角的一张报纸歪斜着滑落了下去,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许暮洲下意识去捡,他刚刚弯下腰,却忽然发现那张报纸朝上的背面有一个非常窄小的角落版面,上面登了一起警情通报。

    那是一桩未成年人杀人案,上面将罪犯的姓名隐去了,只说是无意间杀害了一名幼童,由于年龄较小,且是过失杀人,所以只进行了收容管教处罚。

    许暮洲瞬间从桌椅上一弹而起,他匆忙地将这份报纸翻到最前一张,赫然发现这张报纸的日期与刚才发现的退学通知是同一天。

    一股冰凉的寒意顺着他脊骨向上攀升,许暮洲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汗毛直竖。

    许暮洲忽然想起,在第一次茶水间遇险时,孙茜从茶水间的门口突破进来,却先一步绕开了离门最近的林家父女,甚至也没有看手边的严岑和自己一眼,而是一门心思地先向校服男孩发起了攻击。

    他先前一直觉得是因为校服男孩进入了教务处,这种特殊性会使得孙茜优先攻击触碰了任务核心的玩家。但后来他明明自己也进入了教务处,甚至在里头呆了那么长时间,在严岑引走孙茜的时候,他也依然没有收到另外的特殊攻击。

    如果他手中这封警情通报中,被害的“幼童”指的是确实是孙希希,那孙茜优先攻击校服男孩,可能就有了另外的解释。

    ——他身上的那身校服,让孙茜将他认错成别人了。

    许暮洲放下手里的报纸,定了定神站起身来。现在没时间再给他浪费,哪怕是猜错了,他也必须出门,给严岑留下缓口气的时间。

    无论是不是真相,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猜测了。

    许暮洲匆匆将桌上有用的东西收拢起来,将幼童的照片揣在兜里,又拿起那支手电筒,几步窜出去推开了房门。

    严岑正在走廊的另一头与孙茜苦苦对峙,许暮洲离得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黑影,许暮洲咬了咬牙,迈步向走廊对面跑去。

    许暮洲刚跑了两步,张了张嘴,一声严哥还没叫出口,就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瞬间打在了他的脊骨上。

    砰——

    时间像是被压缩了一瞬,他的听觉比身体要更晚听见这声后来的枪响,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脊骨融在身体里,许暮洲顿时感觉体内的每条血管和经络都被及其锋利的细线缠绕绷紧,浑身上下在瞬间失去了控制,麻得抬不起手。

    下一秒,他听见耳边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他的双手被粗鲁地反剪到身后,有人在他身上来回来回摩挲了一圈,将他揣在身上的所有东西抖在了地上。

    那只锈迹斑斑的匕首也在其列,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就掉在许暮洲眼前。

    “许暮洲——”

    严岑在许暮洲刚刚中弹时就发现了那边的动静,但他一作势要起身,孙茜就挣扎得更为厉害,眼瞅着已经要脱出他的控制。现在放任孙茜在走廊里无差别攻击,对许暮洲来说显然比玩家的威胁更大。严岑无法,只能用力将孙茜重新按在地上。

    “杜……”许暮洲舌根都麻得动弹不能,他听见严岑在叫他,但想要回应却力不从心。他艰难地试图抬起头,含糊地说:“杜晴晴……”

    “很抱歉。”杜晴晴站在他身侧,偏头避开他的目光:“目标不同,人各为己是很正常的。”

    “小兄弟。”中年男人扣住他的胳膊,又掰开他的手,将他手中握着的手电筒拿在手中掂了掂,讥讽道:“风水轮流转啊。”

    许暮洲被他压着背跪在地上,狼狈地垂着头,他的刘海垂下来,掩住了大半眉眼。

    杜晴晴皱了皱眉,反感地说:“别说这些没用的话。”

    中年男人不想跟她争这个口舌之欲,看在林向的面子上,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杜晴晴心里依旧记挂着许暮洲对她的救命之恩,不愿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拿话刺儿他。

    “抱歉。”杜晴晴说。

    “……听我说。”因为发声受阻的问题,许暮洲的声音压得很低,显得极其虚弱:“我快找到真相了,你们可以再等等。起码,我不会拿队友的命去换自己的积分。”

    中年男人被他戳中了痛脚,又不好明目张胆地让他闭嘴,只能暗暗用力,捏紧了许暮洲扣在身后的手腕。

    骨骼上移令许暮洲痛苦地拧紧了眉,他喘息一声,额上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曾帮我过,所以做这种事,我确实很愧疚。”杜晴晴看向许暮洲:“虽然这种场面下解释也没什么用,但你也知道,我们玩家在游戏里,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死了就是死了,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

    许暮洲低低笑了一声,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答案,看起来并不失望。

    中年男人对他依旧忌惮,厉声喝道:“你笑什么!”

    许暮洲没有理他,他忽然竭尽全力地挣扎了一下,令自己上半身直立起来,勉力冲着走廊另一头大喊了一声。

    “老师——!”

    原本还在可控范围内的孙茜忽然发了疯一般地挣扎起来,严岑一时控制不住,竟然让她挣脱了。孙茜疯狂地嚎叫着,转身向许暮洲扑去,看她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马将许暮洲撕成碎片。

    孙茜的速度比先前还快,严岑几乎是与她同时从地上弹起来,但依旧晚了一步——孙茜已经先一步冲到了几人身前。

    杜晴晴和中年男人显然都没想到许暮洲这么不要命,一时皆大惊失色。还不等孙茜近前,杜晴晴已经下意识退后两步。

    许暮洲只是想让严岑脱身,又没准备寻死,早在他喊出那一声的时候,他就已经第一时间往身后一撞,语调急促地与中年男人说:“那只手电筒的光,能克制——”

    他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已经懂了他的意思,直接推亮了手中的手电。

    昏黄的光重新照射在漆黑的走廊中,孙茜惊叫一声,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

    中年男人反应极快,他见孙茜一时间失去了攻击力,竟然直接将手中的手电筒往地上一扔,探身摸到许暮洲眼前那只匕首,整个人飞扑出去,匕首直直地刺向孙茜露在外的侧颈。

    许暮洲没料到着其貌不扬的男人身手反应居然如此敏捷,他咬牙稳住发麻的身子,竭力探身出去,惶然惊叫道。

    “别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