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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有消息声称乔伊斯下一季度的秋冬发布会将不会出现来自现任首席设计师陈景焕的作品,我社于昨日国际服装展上向陈先生确认了这一消息……”
易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在电视屏幕上,看着里面被媒体长枪短炮包围的英俊男人凭空生出些许不真实的感觉。
他忘了那日是如何回复陈景焕突如其来的告白,只记得那男人最后好像是作罢,说是要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两个人都考虑清楚。易澄当真是听了他的话,这几天里脑海里面打转的全是那男人低喃出来的情话。
焦躁……
电视里面的记者还在喋喋不休:“陈先生,有人说您的作品在这几年里面已经变得风格趋同,这次不再参与设计会不会担心被恶意揣测,坐实‘江郎才尽’的评价?”这话问得巧妙,摆明了就是在问,你是不是因为江郎才尽了才不参加下一次发布会的设计。
陈景焕的眉头已经明显皱起来,他本就不喜欢吵闹,这会记者的问话又带着刺……可偏偏她说的还没错。
男人在镜头前面深吸一口气,借此保持好自己仅存的绅士风度:“这位记者小姐有看前些天出的年度财务报告吗?”
“有。”
“那么乔伊斯的市场销售额有下降吗?”
没有。
不但没有,反而在平民市场中销售份额稳步上升,现在的服装市场,真正赚钱的其实是面向城市小资水平的轻奢产品,高端系列的销量反而处在次要地位。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一个品牌真正的设计水平,还是要靠高端系列来体现……确实,乔伊斯这几年发布会的新品,再也没有哪个系列能够超越当年的“白鸟”。
“但是……”记者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陈景焕却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揉了揉眉心,示意身后的助理上前去开路。
“我还在赶时间,下次再问吧。”
易澄对之后播出的几条新闻都没有兴趣,捏着遥控器按了红色按钮。电视的屏幕骤然陷入黑暗,他身体向后一仰,靠在沙发椅上发呆。
听到陈景焕终于向他表露心意的时候,说不开心肯定是骗人的,但是,一想到让那个男人付出的代价是不再做设计,易澄就觉得仿佛是被人揪着灵魂钉在十字架上,每时每刻,下面灼热的火焰都在用疼痛提醒他——他让这么骄傲的一个男人放弃了他原本的理想。
他记得最早和陈景焕遇到的那一年,陈景焕正式接手乔伊斯服装品牌的第一年,所有杂志上,无论英语还是中文,所有的文章都惊叹于这个年轻设计师表现出来的天赋。
为艺术而生。
他们是这样形容陈景焕。
就连时尚界元老级的设计师,都为这个男人的作品写下了一篇又一篇的赞美诗。那会的易澄正在努力捡起被遗忘差不多的识字能力,每日在国内的杂志上逐字逐句那些关于陈景焕的文章,他们说,陈景焕是第一个在时尚圈站到顶端的华裔设计师,他们说,整个华国时尚圈都在为他的出现感到振奋。
易澄时常在怀疑媒体记者们的记忆里,否则他们怎么会在短短三年之后就遗忘了陈景焕曾经展露出的惊人天赋。
他永远记得陈景焕赤裸着身体坐在画架前面,笑着向他的身体上扬撒花瓣的样子。那是易澄最接近陈景焕内心世界的时刻,他透过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依稀也能看到那座沐浴在阳光下的艺术神殿。
他是为了艺术而生,他本应该如此。
陈景焕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秋天已经抵达了北方的这座城池,夜晚开始变凉,虽然树叶还没有完全变黄,但它们当中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落下,准备迎接消亡。
虽然不准备再亲自着手参与秋冬季的设计,但是作为乔伊斯现在东方市场的艺术总监,他还是需要对这个品牌的口碑负责。其实,这两天旗下有不少设计师都私下联系过他,认为哪怕是按部就班的画图纸,完成设计,凭借陈景焕的名气,还是会给这次的发布会带来不少收益。
但陈景焕一直是一个很偏执的人,再任何事上都一样。
任何设计稿只要不能让他自己满意,他就不会留着,正如他的设计风格,一向非黑即白,没有中间地带。
或许祁濯说得对,他天生还是个商人,除了艺术之外,他的决定都是在向利润看齐——在他确认自己找不回原先绘画时的感觉之后,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感慨难过的时间,很快他就又开始重新为乔伊斯规划一个利润最大化的新方案。
在公司里忙来忙去还不觉得怎样,这会一回到家里,疲倦的感觉才终于席卷了他的整个大脑。陈景焕脱了大衣扔在衣架上,左右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易澄的踪影。
心悸了一下。
陈景焕的神色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他拽过一旁正在打扫的女佣:“易澄呢?!”
女佣被男人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她是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最近陈景焕黏易澄黏的厉害,只要回来就必须让易澄待在他的视野里。
“我……”一时间脑子空白了,女佣支支吾吾没回答出来话。
“快说!”
陈景焕在害怕,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现在除了易澄什么都没有,在两个人心意相通之前,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恐惧——他怕易澄真的走了,那他的人生就彻底空了。
“易先生是不是在……在画室里?”女佣不敢对上陈景焕的目光,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回答,“我今天好像看见他上楼去了。”
陈景焕已经有几天没有踏进画室里,几乎都要忘了在别墅顶楼还有这么个房间,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点了一下头表示道歉,随即大步跨上了楼梯,冲进画室里。
画室的隔音效果很不错,易澄被突然闯进来的陈景焕吓了一跳,手里面拿着的画笔“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笔刷上沾着的颜料刚好溅在他白皙的脸上。
陈景焕进来看到男孩好端端坐在地上,才总算松了口气,他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抱起来,埋怨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地上凉,怎么总不听话。”
易澄对陈景焕这些日子来的反常已经习惯了,这会脸上表情淡淡,忽然很认真地将男人的脸掰向自己,犹豫再三,还是严肃地开了口。
“陈景焕,继续画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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