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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研生再次找回意识时耳边没有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个明亮干净的地方。印象里受伤的地方还是疼,他试着动了下肩膀,猝不及防地哼出声来。
“你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乱动。”
他若有若无地嗯了声,努力睁开眼确认现在的处境。果然是病房,他又抬了下能活动的那只手,手背很凉,在输液。
“我不是让你别乱动了吗?”一只小爪子搭了上来。
傅研生这才看清楚小唐眉心微皱、怪嗔不满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我晕倒了?”
“嗯,医生说你过度劳累加上旧伤急性复发。”
他闻言一愣,又尝试去动肩膀,瞬间脸色大变,疼得咬住嘴唇。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再动就真出事了!”唐祁镇急得吼了句,跑到隔壁空床上拿了个新枕头,轻手轻脚地帮他垫高患处,一边解释道,“医生说你伤在韧带和软骨,如果不修养好以后很容易造成习惯性脱位。”
说完他又掰开衬衫领口,露出一圈绑带:“都帮你固定好了,你要好好休息。”
“知道了。”傅研生点头,又问,“他们怎么样了?”
“老师还在处理,费学长代替你去了。”唐祁镇倒了杯水递过去,“别去想这些了,先好好休息。”
他的反应还有些迟钝,想抬手去接,结果意识到自己双手都不太方便,诧异地眨了眨眼:“那个……”
两人四目相投,唐祁镇更加不好意思,又气又羞:“别看我,喝水啊!”
他这才收起眼神,用牙齿轻咬住杯口。唐祁镇也默契地倾倒杯子,喂他喝下了小半杯。
看学长还算有精力,他又问:“饿吗?已经到晚饭的点了。你这瓶消炎药还得挂一个多小时,要是不介意我先喂你吃点。”
傅研生有气无力地在床里躺了片刻,等意识完全恢复后才开口:“是有点饿,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唐祁镇拍了拍他胸口,“等我几分钟,我去给你买吃的。粥行吗?”
他只是轻轻嗯了声,随后又闭目养神。唐祁镇回来时差点都以为他睡着了。不过闻到食物的味道,傅研生很快就睁开了眼。
“趁热吃吧。”唐祁镇把床摇起来,摆好小桌板,侧坐在床边舀了勺粥。第一次喂人吃饭没经验,他发现自己竟然手短得够不到对方嘴边,只能颤巍巍地举着手,一点点往他身边靠近。
傅研生却极其享受这个过程,甚至挑逗地用还在输液的手挑起他的爪子,才凑过去满意地吃下。
“你就知道欺负我!”唐祁镇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伤还没好就得意忘形。”
“不是得意忘形,只是觉得你照顾人的样子很可爱。”
唐祁镇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满不情愿地给他喂下一口。两人不知凑在病床前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高跟鞋声,房门被打开了。
“小研,你没事吧?”
是个女人的声音。
傅研生应声抬头,随后惊讶地眨了下眼:“妈?”
这一声妈也把唐祁镇给吓到了,他迅速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转身看到一个短头发的中年女人。三双眼睛汇在一起,互相尴尬地张望。
“小研,这是你同学?”傅妈妈也很吃惊。
傅研生努力坐直身子把唐祁镇挡在身侧:“你怎么来了?”
“你们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说你突然晕过去了,我能不急吗!”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唐祁镇见状赶紧起身腾了个空位。
傅妈妈坐在床边上下打量着他:“老师说你伤到肩膀了,严重吗?让妈妈看看。”
傅研生却避开了她的手,淡淡道:“没伤到骨头,不用担心。”
“那就好。”她垂下手,又把目光投向唐祁镇,“你是小研的朋友?”
他点了点头。
“谢谢你帮忙照顾他。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一定要休息好啊。”
说完她便起身,走到唐祁镇身边拍了拍肩:“你也是医学系的?”
“不是,我是美术生,动漫系的。”
“这样啊,那你们缘分真好。”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露出温和的笑,“小研,妈妈和你朋友说几句,你先睡下吧。”
只是简短几句话,唐祁镇就敏锐察觉到两人关系的冷淡,疑惑地跟她走到了外面。
“居然是动漫系的,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阿姨问道。
唐祁镇简单概括了一下:“我是新生,军训时候认识了学长,快一年了。”
“难怪,确实能感受到他把你当朋友了。”阿姨若有所思地点头,过了好久才问,“和我儿子还处得来吗?他脾气有点怪。”
确实不太正常。但在家长面前他肯定不会告状,只是笑道:“没有,学长是个很优秀的人。”
“那……他和你提过他以前的事吗?”
听她口气有些犹豫,唐祁镇更加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提过一次,我只知道他出车祸的事。”
阿姨的脸色立刻严峻起来,往病房那边看了看,欲言又止:“他肯对你说这事,就说明他真的很在意你、信任你。可是小同学啊,我这儿子,他性格真的……”
“真的什么?”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冰冷的质问。
唐祁镇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傅研生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擅自拔掉了输液管,创口贴上全是血,甚至顺着手背流到了指尖。
傅妈妈也大惊失色:“儿子你听我……”
“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他的双手紧攥成拳,声音有些颤抖,“你和我爸有什么区别?当着面总问我过得怎么样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模样,转眼就挑拨离间,把我说得那么可怕和不堪。”
“王夏华傅沛杰!我究竟是不是你们亲生…呃……”他越说越激动,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抬手捶了下墙,瞬间又疼得消声,跌跌撞撞地倚在墙上。
“学长!”唐祁镇见状飞奔过去抱住他,把他往病房里扶,“阿姨您先走吧,别再让他受刺激了。”
他像只断线木偶一样摔在唐祁镇身上,又因为气愤和疼痛止不住发抖。唐祁镇看得心疼,赶紧把他扶回床上,用冰袋摁住他的肩膀,小声安慰道:“你冷静点。”
可他怎么冷静得下来。那种不被理解的滋味,那种被亲生父母嘲笑的滋味,一字就可万箭锥心。
父母只想把他包装成全能的人才拿出去炫耀,根本不顾及他早已疲倦的内心;一边说着你没病、别矫情,一边又害怕他像疯狗一样出去咬人。
这就是自己的父母。
他就不该对他们抱以任何幻想。
见他眼睛都红了,唐祁镇抱得更紧了些,还悄悄在他肩头蹭了下:“没事,别伤心了。”
“你其实也很怕我吧?”他突然哑着嗓子发问。
他赶紧摇头:“要是怕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我想听实话,正面回答我。”
唐祁镇闻言沉默,但又不敢停顿很久,在脑中飞快地组织语言,小心翼翼地开口:“一开始当然害怕,可我觉得你并不想伤害我。你的自我意识很强,即使在状态很差的情况下,就比如现在。”
“…真的吗?”傅研生愣愣地看向他,眼色突然明亮了几分。
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天来的努力没有白费。面对唐祁镇的“背叛”,他第一次克制住了暴力和狂躁的情绪,虽然这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比如说掐自己的肩膀换取理智,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他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健康的未来,和唐祁镇一起。
喜欢一个人确实是能为他改变的。
想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用另只手揽住唐祁镇的腰:“寒假里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了,他说我应该是幼年经历导致的人格障碍加上高中时车祸的应激反应,系统治疗的话是有机会康复。”
唐祁镇点头:“这是件好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嗯,”他轻轻吐了口气,又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似乎在做一个重大决定,“其实我和闵思齐以前是朋友。”
“什么?”唐祁镇闻言一愣。
傅研生清了清嗓子:“同时还有个女生,叫卓岩。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我经常和她一起讨论题目,研究竞赛题。”
“我高中时是数化竞赛班的,闵思齐也在那个班里。那时他主动来找我们讨论题目,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再后来就是高二暑假……那天她突然约我去看电影,当时我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也顺便带上了妹妹。也就是那晚……”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唐祁镇立刻会意,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觉得难受就别说了,我不想看你回忆痛苦的事情。”
傅研生却倔强地摇了摇头,换了好几口气,继续道:“卓岩去世之后,他就一直在质问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最后他和我摊牌说他喜欢那个女生,和我做朋友就是为了接近她。”
“当时我有种真心都喂狗的感觉,一下就变得很愤怒很狂躁,差点把他打残。还好当时有人路过,我本来也有伤,最后没招架住晕了过去。在派出所里待了几天,最后被我爸弄出来,关进了自家的小黑屋。”
“就是禁闭室,从小到大我一犯错就会被关里面。然后我爸就用戒、戒尺……”
他的声音突然断了,一头撞进了唐祁镇怀里,浑身止不住颤抖。唐祁镇还沉浸在他戏剧化的叙述中,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只见他抓着胸口的衣服,呼吸急促、无比痛苦。
“我知道!你别说了!”他赶紧安抚情绪,“快躺下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傅研生在他肩头蹭了蹭,“还不至于。”
唐祁镇还是自顾自地扶着他躺下,轻轻地帮他揉胸口:“你说的我都明白、都理解。抱歉,让你回忆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我不怪你,真的,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强大。”
傅研生几近虚脱,听到他的话又强撑着睁开眼,抬手扣住了他的五指:“小家伙,你也很特别。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对情绪的感知特别强,能察觉到我细微的情感变化,也很勇敢执着。就像锁钥反应,你是我唯一而高效的生物酶。”
唐祁镇没听懂后半句,只是笑笑:“那可能是艺术家天生的敏锐和勇气吧。”
“那我真的得谢谢你这份勇气,还有令尊令堂,居然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小艺术家。”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连我爸妈都吹上了。”唐祁镇不好意思地帮他塞好被子,“舒服点了吗?”
傅研生笑着点了点头,温顺地闭上眼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也相信自己的病态与善意可以兼容——因为往后余生,他会遇见无数个患者,但只会遇见一个,唐祁镇。
一个让他疯让他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