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少年心事

二环北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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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了紧张忙碌的期中考,学习节奏也放缓了许多。正值C大100周年校庆,配合初夏清爽适宜的温度,整个校园里都是轻松愉悦的气息。

    学生会下发通知,从四月下旬到五月中旬将会陆续组织院际杯篮球比赛和校庆活动,此刻正准备得如火如荼。

    篮球比赛都是从系里挑选的体育健将,本来班长一声令下唐祁镇还会去当啦啦队凑热闹,现在却兴致全无。不过还有校庆的事,学校要求有意向参演节目的社团和系院积极报名,记入期末甲级社团评选和学院评比。从校学生会到院学生会发了不少文件,气氛一下就活跃了起来。

    正好设计系刚学过视听语言,专业代表们凑在一起决定把组织全校艺术生策划一场舞台剧在纪念会上表演。

    开完班会,班长又开始激情地游说。邱静雅率先举手说自己以前在话剧社干过,主动报名参加。

    教室里开始嗡嗡地讨论。唐祁镇依旧缩在后排静观其变,突然后背被拍了下,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小唐,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他回头看了眼,见是高同方不由得警惕了些:“之前拍电影就够呛了,我这次想好好休息下。”

    “可是你又会写剧本又会演,要是参加肯定能帮我们很多忙。我和他们说一声让你当主创,能加两个思测分呢。”

    唐祁镇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着反问:“你打算报名?”

    “对,我对剧本这些东西本来就特别感兴趣。”高同方很诚恳,“而且这次拍电影全靠你,我很想再和你合作,也补上这个人情。”

    “那好吧,人情不用还了,我也挺喜欢舞台剧的,你帮我向班长说一声就行。”

    谷学浩原本沉默,听他二话说不就同意了,急得赶紧阻拦:“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他在下面踹了一脚。高同方反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唐祁镇摇头,“耗子可能觉得我之前太累了吧。”

    高同方会意地点头,转身朝讲台走去。谷学浩拽着他的胳膊:“老唐你傻了?那家伙指不定又想害你,你怎么还往……”

    “嘘,”唐祁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警觉地看了眼四周,“我们出去说。”

    走到外面,感应灯应声打开。唐祁镇看着黑漆漆的走廊尽头,深吸了一口气:“你稍微自然点,被他看出端倪来就麻烦了。”

    “可我着急啊!你说别人读个大学都好好的,怎么就我们摊上这么个室友?”

    “稍安勿躁。”唐祁镇拍了拍他的肩,从兜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谷学浩借着灯光看了眼,犹豫道,“…录音笔?”

    “嗯,”唐祁镇点头,又把它收进兜里,“我不知道自己哪儿招惹了他,但如果他真的想搞事,我坐着也是祸从天降。倒不如跟在他身边观察动向,反而容易做出决策。”

    谷学浩闻言直起眼神:“可以啊老唐,假痴不癫反客为主,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厉害!”

    “我也不想这样的……”他闻言默默叹气,“我之前从没遇见过这种人这些事,但既然发生了,就不能坐以待毙。”

    说到这儿唐祁镇顿了顿,想起妈之前常挂在嘴边的教导,没想到自己刚上大学半年就遇上了。看自己不爽就算了,还间接伤到了学长——连玻璃都撞碎了,他肯定也伤得不轻。

    想到这儿他更加可恨,攥紧拳头小声道:“我绝不任凭他伤害我和我身边的人。同样的错误我只犯一次。”

    只是从今开始戴上了揣度人心的滤镜,从此就很难再摘下了。

    谷学浩听完眼前一亮,干劲满满地拍了下他的肩:“老唐,作为你忠实的腿部挂件,绝对不会看你一人孤军奋战的。我这就和班长说,我们一起勇闯天涯!”

    “不必了,”唐祁镇低头一笑,“希望是我多虑了。”

    “那可不行!”僵持了片刻,谷学浩还是去找班长报名参与了策划。

    人员招募完毕班会就到了尾声,班长又招呼道:“明天中午是我们设计系和医学院的半决赛,大家一定要去加油啊!”

    同学们纷纷应和,谷学浩小声建议道:“傅学长好像是医疗组的,趁此机会把他的白大褂还了吧?”

    唐祁镇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毕竟现在网上联系不上他。”

    -

    第二天天气不错,唐祁镇先把他的衣服拿去洗衣房熨了下,又晾在阳台上晒了会。反复确认无误后他才收进来,还上网找了个叠衣服教程认真折好。

    等吃过午饭,篮球场上已经人山人海,同学们纷纷摩拳擦掌。唐祁镇先张望了一番,没有发现学长的身影,只能先去自己系那边站着。

    他不会打球,只勉强懂一些规则。但看着场上十人拼抢厮杀、截球盖帽,身边同学拉着横幅热情加油,他也不自觉也被代入氛围,跟着他们喊了好几句“加油”。

    “诶老唐,你看那几个穿白大褂的,里面有没有学长啊?”谷学浩突然扯了他一把。

    “嗯?”唐祁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最高的应该是。”

    “那赶紧过去吧。”

    谷学浩拉着他从人群里挤出来,两人快步走到那儿,傅研生拎着药箱双手环胸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后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学长?”他试探地喊了声。

    傅研生觉得声音耳熟,悄悄用余光瞥了眼,又收起眼神低头开始摆弄手表。

    “学长,我是来还你衣服的。”唐祁镇见状只能走到他眼前,双手捧着递过去。

    傅研生只看了一眼脑子里就全是周日那天两人在教室里卿卿我我的场景,又想到这条衣服还在陶墅身上穿过,心瞬间就烧起一阵无名火,恨得直咬牙。

    “这条白大褂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碰过吗?”

    “没有,”唐祁镇笃定地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有洁癖,连洗衣机都不敢放,从手洗到熨烫全都是我一个人弄的,我的室友可以作证。”

    “对对!”谷学浩赶紧点头,“老唐……”

    “够了!”话音未落却被傅研生怒不可遏地吼声打断,他上前一步直接揪住了小唐的领子,弄得他身子一斜,不得以踮起脚尖。

    “学长你这是干什么?”谷学浩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上前,却被傅研生狠决的眼神杀在原地。他吓得一哆嗦,连连后腿几步。

    这一嗓子也引来了不少同学围观。

    “学长,你、你干什么啊?”唐祁镇颤巍巍地发问。

    “小家伙,几天不见,你说谎的本事真是学得天衣无缝了。”他恨恨咬着牙,眼眶又慢慢开始泛红,“我可以不介意你把我的东西借给别人,但至少你要对我说实话吧?”

    “我没有说谎,真的是我自己手洗的啊!没人碰……咳咳!”唐祁镇努力解释,不料对方手指一抽,衬衫领子裹住了喉结,呛得他连气都上不来。

    傅研生又在领子里探入一根手指,保证他气流通常,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唐祁镇被他拎着胡乱挣扎了一番,嘴里呜呜地哀求着,都快哭了。

    围观同学也开始议论纷纷,傅研生又冷冷扫视一圈。谷学浩站在边上进退维谷,就在他准备冲出去傅口拔唐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组长你快过来看一下,建筑系和我们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

    “他们说裁判乱罚人,还有同学受伤了。”

    “知道了。”他这才甩开手里的家伙,唐祁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谷学浩上前把他扶住,大喊道:“学长你误会他了!”

    “是啊,”唐祁镇不死心地追上去,“我说的都是真话。”

    “够了,”傅研生抓起白大褂在手里紧紧地攥了下,扭头看向远处热闹的篮球场,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唐祁镇,带着你的东西滚吧。”

    语毕,刷拉一声,白大褂被扬到空中,透过太阳的光芒又如死鸟般坠下。

    唐祁镇的手还是捧衣服的姿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觉得眼眶发涩。

    “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傅研生又大喝一声,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地上有些零星的血迹,他又往边上看了眼,座椅周围都是人,旁边还有带血的棉球。

    “出鼻血了吗?”他赶紧上前查看。

    “是啊,止不住。”

    “让我来。”他挤上前用手电筒照了下,“拿冰袋给我,通知校医。”

    “学长我是不是骨折了啊?啊啊啊我英俊的脸要毁容了啊!”椅子上的同学鬼哭狼嚎。

    傅研生接过冰袋摁在他的鼻翼侧,顺势看了眼他球衣上的信息:“你是我们临床大二的?”

    “是…啊,疼疼疼!”他又吃痛地嚎了声。

    后面的同学立刻冲上来:“傅学长你可是我们的直系亲学长啊!裁判员里混了几个建艺学院的故意乱搞,我们的主力莫名其妙就五犯下场了,现在又伤了一个还怎么打?”

    “别放屁了,自己撞了人还装无辜,什么狗屁玩意儿?”

    “操,你们背后阴人就厉害死了是吧?”

    傅研生一愣,还没发话两方同学又扭打在了一起。

    “够了,闭嘴!”他只能丢下那受伤的同学冲上前把他们分开,“大庭广众之下,还嫌不够丢人吗?”

    “可是我们又没错!”医学院的同学却不肯善罢甘休,“学长你不还是学生会的吗?我们要申诉,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学生会算个屁,就是领导的走狗,一帮废物!”另一位同学直接爆发,转身就想打人。傅研生见状侧身躲闪,却不慎牵动了左肩的伤口,疼得倒抽冷气,捂住了肩膀。

    “呦,还碰瓷?”那同学不怀好意地将他死死摁住。傅研生几乎疼得无法动弹,任凭他按着羞辱。

    “说话呀?刚才不还很牛逼吗?”

    “放手,”他深深吸了口气,这几天来受的气一点点在心里酝酿积累,不由得大声了些,冷声命令,“放手、道歉。”

    “是你们学院的人侮辱我在前,凭什么我道歉?你们学生会就是这么办事的?今天我就是要……啊!”

    话音却已被一声惨叫打断。傅研生终于爆发,忍无可忍地截住了他的胳膊,侧身一脚踹在对方腰侧。

    “啊——”那人应声倒地。

    周围一片哗然:“卧槽,学生会的打人了!!”

    -

    五小时后,办公室。

    傅研生坐在办公桌对面,认真接受着他的辅导员——全校口才最好的“刘大嘴”的批评教育。

    “小傅,在学生会干了三年,反而越来越不会处理事情了?”

    “是他先动手的。”

    “那你在路上被狗咬了,还能咬回去不成?”

    “人和狗是两码事。”他咽不下满肚子的窝囊气,“疯狗咬人可以当场击毙,人可以吗?”

    “你小子还有理了?”辅导员拍了拍桌子,“那我再问你一个现实的问题,以后工作中遇到患者医闹怎么办?你也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不会。”傅研生被噎了一口,乖乖地垂下了头。

    “你不仅是系第一,甚至是整个医学院的榜样,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呢。”老师语重心长耳提面命,“你要是真把人打伤了可是要记过的,到时候你奖学金、三好学生就都没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知道了。”

    “还有你的成绩,你们老师和我反映说你期中考得一塌糊涂,去实验室还把整柜子试剂全打碎了。”辅导员不依不饶,“马上就要分配导师了,你这样谁敢要你?”

    老师的话醍醐灌顶。听到分导师的事,他喉头动了动,难得有些紧张:“对不起,我会好好反思的。”

    “光说不做可没有用。傅研生,你优秀了三年了,可别关键时候掉链子。那是你一辈子的前途啊!”

    他只能乖乖点头。

    -

    吃过晚饭后唐祁镇他们又开始剪视频。最后还有个旁白没录,唐祁镇提议让自己代替学长读。谷学浩听他有些委屈,指着文件夹里的音频安慰道:“别难受了,调整好情绪。要不先听下学长的采访找感觉?”

    “嗯,好。”他接过耳机挨着谷学浩坐下。

    另一边,刘大嘴发扬他的“五年导员三年嘴炮”的功底,从诗词歌赋讲到人生哲学,机关枪似的说了一个多小时。

    见天色已经完全转黑,他才挥了挥手把人放走:“抓紧去吃晚饭。”

    傅研生说了谢谢,沉着脸推门出去。他当然没有心思吃饭,甚至反胃。漫无目的地走在沉沉的黑夜里,突然看到远处有个亮着光的洞口。

    是涂鸦墙,现在已经全部修缮完毕。

    也是他和唐祁镇开始认识彼此的地方。不过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来过。

    夜风习习,树影幢幢。傅研生望着里面透亮的灯火微微晃了下神,默默走了进去。

    里面新添了不少毕业班的留言和签名,傅研生慢慢走进去,总算找到了他俩当时画的那面墙。

    那真的是一个极其梦幻的小城,放眼望去便是碧浪晴空,白瓦红墙。他目光一斜,旁边还多了些毕业班学生喷绘的留言——

    【沉舟侧畔千帆过,归来依旧少年时】

    【我在未来等你和你的所有灿烂繁星】

    …未来?前途?

    目光触及,这些词倏然重重地在傅研生脑中砸响。

    他的一生不算顺遂,但至少天资聪明成绩傲人,省去了平庸之辈的烦恼。

    而在今天,在辅导员的一顿痛批下,他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他的脑中闪过千万个孜孜不倦的日夜,从考入大学至今,包括唐祁镇那长傻乎乎的脸。

    而此刻唐祁镇的耳机里,他的采访也到了尾声——

    小姐姐问道:“大家都说学医很苦,那你为什么选择学医?坚持下来的秘诀又是什么?”

    “其实坚持没有秘诀,也没有原因。因为在我选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自己活成了答案,不言放弃、至死不渝。”他轻笑着回答。

    漫漫时空交错,湿润了少年的眼眶,也交汇了彼此的心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