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路在何方?

费拉曼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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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彤梓青跑到楼道里低头一看,别说,其中一只鞋底下面果真粘着只大号小强的残骸。这要是让俞寒看见,八成就得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得疯”。彤梓青随即给小庄发了个信息,说耽搁一会儿再回去。他记得来的时候看见小区旁就有个挺大的商场,于是一路朝着那边小跑过去。路过垃圾箱的时候,他拿纸巾把小强尸体取下裹住扔掉,便把鞋好好地放在了一旁。

    等彤梓青拿着东西再跑回刘春花家的时候,门口的垃圾已经堆了好几大袋子。而屋子里几乎算是旧貌换新颜。久违的阳光和寒风带走了积攒的霉味,家具和木质地板得以重见天日。一幅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海报相框被竖着搁在了茶几一侧,里面的主角正是登台演唱时的小峰。被抓拍的人像是虚的,而一串儿恣意挥洒在聚光灯下的汗水却是实的,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俞寒依旧坐在沙发上,但状态看上去似乎好了不少。他见彤梓青回来了,笑着问:“嘛去了?”

    “给你买了双鞋,”彤梓青把袋子搁在地上,蹲下去从鞋盒里拿出一双深棕色休闲鞋,然后问道:“好点没有?”

    俞寒点头道:“人坐下,鞋一脱,就好了一多半儿。你刚才一跑出去,小庄他们又围着我洒了三圈药,才去干活儿。我这跟唐三藏似的,什么都干不了,就盼着你回来呢。”

    “你跟他们说啦?”彤梓青一边说话,一边把里面的鞋撑往外掏。

    “都这样儿了,谁信我是脚崴了。”俞寒指着洗手间说:“那仨人都乐我半天了。”

    彤梓青仔细一听,小庄正挨里面充满激情地唱‘敢问路在何方’呢。于是自己也忍不住乐了,他歪头仰着脸笑着说:“不怨他们。谁能想到平时凹大圣人设的寒哥,背地里其实是差点让蟑螂精收拾了的御弟哥哥呢?”

    此刻,在满是细小尘埃跳跃的阳光下,在初冬穿堂而过的萧瑟北风中,彤梓青的笑显得滟潋又清新。这个角度堪称妙手难得,于是俞寒便对老天爷的慷慨不再犹豫。他当机立断便俯/身下去,轻轻地吻住了面前的人。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场场酸甜~苦辣~”小庄这时带着橡胶手套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一看眼前的场面,非常有眼力劲儿地原地掉头径直又走了回去,嘴里的歌儿也随之变成了:“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对彤梓青来讲,这个吻分明是他清醒状态下和俞寒的“初吻”,却轻而易举地唤起了心头一股熟悉的、湿漉漉的涌动。他的理智分明在说:不要,不行,不合适,可身体却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率先臣服的是彤梓青的眼皮,它被脑子里分泌出的多巴胺浸软了、打败了、彻底坍塌了下来,盖住了一对儿警惕着的,黑白分明的眼珠。黑暗忽临,带来密密匝匝的喜悦和纷至杳来的心跳。最终,细不可闻的呻吟声被从身体里解救了出来。彤梓青觉得自己好像听见“咔”的一声儿,像是小时候玩过的那种磁铁,分开后又不管不顾碰到一起时发出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俩人终于气息紊乱地结束了这个临时起意,绵延起伏的亲吻。

    “你这小妖,是不是也惦记长生不老呢?”俞寒瞅着眼前一脸傻乎乎的人说:“差点把我舌尖儿咬下来。”

    彤梓青双颊滚烫,下意识就接了茬儿:“总比便宜了蟑螂精强!”

    俞寒大笑着胡撸着彤梓青的头发说:“放心,从头到脚都是你的。饶为师一命,以后留着慢慢咬。”

    被人占足了便宜的彤梓青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赶紧打岔道:“内什么,穿鞋,看看合适吗?不合适我赶紧去换。”

    俞寒看了眼上面的标,学着上午对方的口气说:“干嘛买这么贵的东西?”

    “你的鞋我给弄干净了,可我还是怕你膈应,就搁路边儿了。所以总得赔你一双新的啊。来,试试。”彤梓青把鞋递给对方。

    俞寒弯腰把鞋穿在了脚上,然后看着彤梓青一字一句说道:“特别合适,喜欢。”

    “咳咳,还给你买了美式,”彤梓青不敢直视俞寒的眼睛,他忙站起来转身去拿咖啡,“喝点热的,就不冷了。”

    俞寒亲人亲回了一身的力气,他随即也站了起来,把背对自己的人虚虚地搂在怀里,小声儿说:“你比热咖啡好使。”

    “哎呀,寒哥,你复活了?”小庄终于敢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彤梓青红着脸赶紧招呼:“我给大家买了咖啡,快歇会儿,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收拾。”

    “好嘞!”小庄一边喊人,一边递给俞寒一个只有他俩能明白的眼神儿:寒哥,可以啊!剃头挑子变炭火炉子!

    俞寒隔空把眼神儿还了回去:你哥永远是你哥。

    彤梓青把咖啡拿给大家,自己则跑去刘春花的卧室去看她。幸亏这里面跟之前外面那种令人窒息的混乱比起来算是说得过去,除了一地的空酒瓶外,也就是些衣服和杂志什么的。

    被圈在笼子里的泰迪见前任进来了,立马抬起爪儿兴奋地摇头晃脑。

    “行了,小流氓儿,”彤梓青冲着它比划,“再闹,花儿姐醒了以后我就撺掇她阉了你!” 他威胁完狗中痴汉,走到床边,看到刘春花呼吸平稳,似乎睡得挺沉,于是放下心来。

    “人怎么样?”俞寒冲着从卧室里走出的彤梓青问道。

    “狗比人精神,”彤梓青边说,边轻轻带上门,“花儿姐还睡着呢,估计得有会儿才能醒。哎,你说她醒了以后会不会报警啊?咱们这基本上算是私闯民宅了吧?”

    “哪儿至于,”俞寒给守法公民彤梓青洗脑,“咱们这分明是救死扶伤,应该管政/府要锦旗,上面儿还得要求绣上‘匠人精神’四个字。”

    彤梓青眼瞅着唐三藏又变回了孙大圣,心里着实高兴。他问道:“你说这花儿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不新鲜,”小庄带来的一个兄弟搭茬儿,“我们见过比这邪乎的。看着一个个都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小少爷吧,家里根本没下脚的地方。有一回,我去一户,还是挺好的小区呢。浴室里的头发早都把下水道都堵死了,一洗澡,水就一路漫到客厅,实在是没辙了才找的我们。你这个姐姐家里,虽然看着脏乱差,但其实底子还行。估计糟践的时间不会太久,顶多五六个月。”

    彤梓青一听这时间段,心里更加确定刘春花的反常行径肯定与小峰有关。

    咖啡喝完,几个人又是一阵忙活。他们拿着消毒高温水枪,连洗手间和厨房的卫生死角都没放过。冰箱里过期的食物也清理了出来。最后,除卧室外,该打扫的地方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衣服也都叠好了放在了一旁。

    “太谢谢了!”彤梓青看着周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样子,长出一口气。说道:“在之前那种环境下住着,没病也得生出病来。”说完他把刘春花上午转给自己的钱直接转给了小庄,还赶在对方开口前说:“这是屋主的钱,跟我可没关系。”

    “快收了吧,”俞寒也笑着跟小庄说,“你们围着我喷药的钱,没在这里面儿,那个算你们请我的。”

    小庄想起那个画面嘿嘿一笑,于是不再拒绝:“哥,那行,我们就先走了。有事儿随时找我,今天我可真是太开心了!”

    俩人跟小庄一行人道别,然后关上了客厅一直敞着通风的门。

    “神探夏洛克变梦想改造家,”彤梓青叹气,“我看老天爷是成心为难我胖青儿。”

    “我觉得他人还行。”俞寒想替老天爷抱打不平,还没等他说完,卧室的门就慢悠悠地开了,刘春花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分明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步伐却沉重得像是拖着一副寒铁打造的脚镣。

    “花儿姐你醒了?”彤梓青忙去把她搀着坐到了沙发上,自己和俞寒做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感觉好点没有?”

    刘春花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愣了半天才自言自语道:“何必费这个功夫。”

    彤梓青问道:“姐,你要不要先喝点东西?这有咖啡,就是有点凉了。”

    刘春花摆摆手,说:“还是给我拿瓶酒吧。”

    俞寒于是起立转身从酒柜上捡了只最小包装的洋酒,拧开盖子递给了她。

    “谢谢,”刘春花接过来,呷了一小口,开门见山地问,“你俩来,是不是想问我上坟那件事?”

    “是,”彤梓青见对方主动提前这事,便解释说:“姐,没想到你让我祭拜的人是小峰哥,我是他的歌迷。”

    “啊……”刘春花看着彤梓青,一双细细的眼睛里全是悲伤,“那真是,真是太巧了。”

    “姐,按理说,这事儿跟外人没关系,我们不应该插手过问。”彤梓青努力组织语言,“但昨天晚上,小峰哥的弟弟也来了。他跟我们讲了他们兄弟俩的好多事儿,包括他对自己哥哥的死始终充满疑虑,很难释怀。所以我俩想赶在他来找你之前问清楚,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岭还是来了?”刘春花问完,低头兀自叹了口气,“来就来吧,他哥的事,我确实不该瞒着他。”

    “所以,梁小峰的死,到底是为什么不想让小岭知道?”俞寒开口问道,“为什么要特地找人替你去上坟?”

    “你既然这么问,心里多少都猜到些什么了吧,”刘春花抬起头来看着俞寒,不带一丝犹疑地说,“对,梁小峰,我害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