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丫鬟

城西走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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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天棺上的事情其实不到半日的功夫就在敦煌城周围传开了,而且愈传愈远。人们说看见一个白衣白发的剑客将盘踞鱼渊峭壁多年的墨家众人杀得一个不剩;说墨家众人的鲜血沿着峭壁顶端淌下,汇成了一条猩红的血线,触目惊心;还说那白衣剑客盗走了悬天棺的不少奇珍异宝却没被机关所伤,身形飘飘摇摇,好似天上的神仙。

    一时间满城风雨,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年轻剑客的来历。

    而且这件事情,也是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后便传到了大漠深处的那个世外桃源中。面白无须的潘禄拢着袖子斜靠在美人榻上,平静听着身边一位女婢讲述悬天棺的传言。

    潘禄听罢冷冷一笑,问那名女婢:“你去查探过了?”

    女婢声音清丽,点头道:“查探过,墨家之人的确尽数死绝,悬天棺机关已破,棺中的佛珠……不知去向。”

    潘禄听罢笑得更冷,甚至令那位跟在他身边服侍了多年的女婢不自主地打了两个哆嗦,她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做出如此瘆人的表情。好在潘禄适时地摆摆手,让那女婢退了下去,他则独自坐在装饰锦绣的屋中,五指轻叩,面色阴沉。

    墨家子弟自迁居鱼渊峭壁之上时就开始听命于西夏,后来西夏灭国,皇室被潘禄所杀,墨家便也自然而然地被潘禄掌握。这些年来,墨家明面上是在守卫悬天棺,闭门著书,暗地里其实也在为潘禄收复河西四郡而出谋划策,潘禄也曾向他们许诺,若有一日功成,定会让河西四郡以墨家学说为尊。

    虽说潘禄并没有把宝全部压在墨家身上,但如今墨家尽数被杀,不少心血的确在眨眼间付诸东流。再说潘禄年轻的时候和那位老国师也曾有过平淡如水的渊源。

    那年潘禄还是个谁也看不起的打杂太监,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只丑得吓人的花猫。那花猫后来是老死的,死在一个腐烂落叶堆积的树坑中,潘禄去取铲子,打算把这只花猫埋起来,回来时竟看见被尊为国师的老者蹲在全是污泥的树坑边念着佛经,为一只人见人打的花猫超度。

    于是偌大的西夏皇宫中,老国师是潘禄唯一尊敬的人。所以有人扰了老国师的宁静,潘禄自然不愿。

    那闯上悬天棺的人白衣白发?这种特征倒是好寻。不过凭一己之力闯过重重机关后还有力气屠尽墨家众人,可见这白衣剑客不是等闲之辈。

    潘禄轻叩的手掌握上拳头,杀意浩荡。

    ——————

    柳秦川从柳谷主降格成了柳丫鬟。

    无论大事小情,只要杨佑安吩咐,她就必须要去做,捏肩捶腿在所不辞。柳秦川虽有满心的不情不愿,但是只要瞄一眼裴寒音,她那点儿不情不愿就被内心的寒意吹得烟消云散了。既然这来路神秘的白衣剑客和杨佑安是一伙的,现在理亏的她,自然是一个都不敢惹。

    “快去。”杨佑安经常如此催促柳秦川:“发什么愣呢,小心我打你板子哦。”

    柳秦川哼了一声,哭丧着脸出了房门,一炷香的功夫后,抱着个食盒子回来,依旧哭丧着脸在桌上布菜。

    杨佑安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裴寒音对此漠不关心,只是专心地摆弄着那串乌黑佛珠,有一缕亮闪金丝萦绕在他的指尖儿,慢慢渗入。

    柳秦川终于笨手笨脚地布好了菜,指了指桌子幽怨道:“好了。”

    杨佑安露出一丝不满。

    柳秦川的表情变得像快是要死了一般,动作恭谨地行了个礼,拖着长音道:“菜布好了,公子请。”

    杨佑安抿嘴悄悄乐了一下,转头对裴寒音道:“别玩那珠子了,反正已经都是你的了,先吃点儿东西。诶那个谁,小丫鬟,给裴公子倒杯茶。”

    柳秦川哦了一声,乖乖倒茶。

    桌上并没有柳秦川的碗筷,这也是杨佑安对她的惩罚的一种:一定要让她看着自己吃完饭后才能动筷子。

    于是柳秦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缩到一边默默看着。桌前两人性格迥异,吃饭的样子也不同,一个动作轻微,吃相不能称作雅,而是区别于雅的一种平淡,另外一个简直像饿死鬼投胎、饕餮转世,柳秦川鄙夷地对他皱了皱鼻子,扭过头去。

    裴寒音这个时候忽然向面前的饕餮说道:“我明日要去一趟千佛窟。”

    饕餮模模糊糊说了一声好,他知道裴寒音绝对不会向他多解释什么,于是饕餮歪头看向柳丫鬟,问道:“小丫鬟,千佛窟是个什么地方?”

    柳秦川故意在杨佑安的注视下放下了茶盏,捧上空碗,说道:“就是个有上千石刻佛像的地方。”

    杨佑安嗯嗯啊啊地点头,瞧着柳秦川捧空碗的样子,狡黠地眯了眯眼睛,然后大发慈悲一般向她招了招手。

    柳秦川一愣,继而如遇大赦地蹦到桌前,呲牙向杨佑安讨好地笑了笑,端起碗来全神贯注地满足她早就开始抗议的肠胃。

    杨佑安放了筷子在一旁默默看着,他那憋着坏水的表情脸连裴寒音都看得无奈。杨佑安伸手摸了摸柳秦川的脑袋,语气无限怜惜:“小丫鬟啊,你今天多吃点儿,以后再想吃顿饱饭,可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柳秦川动作一滞,咬着筷子抬起头来疑惑望向杨佑安。

    杨佑安耸耸肩解释道:“你一直跟着我也不是个办法,我嫌弃你累赘,所以我把你许配给了一户人家。别怕,是好人,就是客栈楼下那个要饭的叫花子,瘸了腿缺个门牙的那个,你应该认得。我问他想不想娶个媳妇,他说想,我问他我那丫鬟行不行,他说凑合着可以,所以我就跟他说定了,明儿晚上把你送过去圆房。”

    柳秦川的表情像是刚吞了一只苍蝇,“骗谁呢,我才不去。”

    “骗不骗你的,明儿你就知道了,你没发现那叫花子今儿没在客栈门口要饭吗?那是去通知附近的叫花子兄弟明儿记得赶来闹洞房。”杨佑安一脸天衣无缝的认真神情,“当然,你做我的丫鬟也这些天了,我也不能空着手把你送出去,你捧得这碗就当你嫁妆了,以后要饭的时候肯定派得上用场。你冲减掉我十年寿数,我居然还帮你找了好人家,小丫鬟,我对你还算不错吧?”

    柳秦川一阵哑然,弯下嘴角又垂下眉毛,求助一般转头望向裴寒音。一直置身事外的裴寒音瞟了她两眼,而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杨佑安撇过头去使劲憋着笑意,心想裴寒音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坑蒙拐骗了?

    不过杨佑安也并不需要憋多久,因为柳秦川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也不知道她是吓的,还是在宣泄这几天来的委屈。

    可惜屋中二人,没有一个出言安慰,柳秦川就这么一直哭到打呵欠,带着满脸泪痕竟趴着睡了。

    第二天早上,杨佑安或许因为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的缘故,所以贪睡了一些,醒来后在屋内屋外顶顶咣咣寻了好一阵儿后,踹开客栈的门就开始鬼叫:“我媳妇呢!?”

    柳秦川正蹲在地上玩着一小撮土,她那一双本来极为好看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一脸迷茫地抬头看着杨佑安,傻傻问了句:“谁?”

    杨佑安干咳一声,稳了稳心绪道:“裴寒音哪儿去了?我一醒来就没看见他。”

    杨佑安是有些担心的,他担心裴寒音会不告而别,他认为以裴寒音的性子,绝对做得出不告而别这种事情。但柳秦川却依旧玩着那一小撮土,漫不经心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去千佛窟了吧。”

    “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杨佑安问道,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错人了。

    果然,柳秦川胆大包天地拿她那双肿桃子眼睛瞪了杨佑安一眼,道:“我怎么知道?谁让你自己起得这么晚的。”

    杨佑安弹了一下柳秦川的脑壳,“怎么说话呢?今儿还想不想吃饭了?我起晚了还不是因为你没叫我?”

    柳秦川再度摆出一脸哭丧,“你又怪我……”

    杨佑安又弹了她一下,起身欲走,“不跟你废话,我要去找他。”不过杨佑安走了两步后有折了回来,抱着胳膊在柳秦川面前点了点脚尖儿。

    柳秦川赌气般拍了拍掌中的灰尘,把手掌拍得啪啪作响,起身道:“知道啦,我给你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