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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腴的老板娘鄙夷瞥了眼这个长得不算太水灵黄毛小丫头,扭胯的幅度加大,丰臀撞在慕容熙的脸上,弹得她吊在杨佑安手上直晃悠。
慕容熙目光恨恨,但苦于被杨佑安拎着无法脱身,手中又没有利刃,只得咬着牙根毫无章法地向她一阵拳打脚踢。老板娘扭着腰肢悠然躲过,凑到杨佑安另一侧继续带路。
杨佑安颇觉好笑地看着这二人相互置气,不做评价,随着老板娘进入了二楼的客房。客房不大,好在干净整洁,在风沙里迷茫穿梭这么多天后,杨佑安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一些。
老板娘见杨佑安脸上现出些许倦色,便识趣儿地不再打扰,勾了勾他的手指后合门而去,杨佑安这才把慕容熙放下来,没想到这小人精记仇,两脚刚一沾地就抓过桌上的一只筷子向外跑,颇有拼命的架势。
杨佑安哭笑不得地一把抓过她的辫子,无奈道:“慕容大小姐,别惹事儿行不行?住一个晚上而已,你就不能忍忍?把筷子给我。”
慕容熙背过手,目光倔强而不甘。
杨佑安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儿道:“给我,不然我把你剁碎了扔给楼下那几个刀客。”
慕容熙撅着嘴,极不情愿地把筷子扔到地上,爬到门外栏杆上跨坐着,抱起胳膊望向楼下正与一众刀客打情骂俏的老板娘,撅嘴呸了一口。
杨佑安手肘撑着栏杆站在她的身边摇了摇头,后知后觉地责怪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多管那档子闲事,又为什么非要把这小魔物带在身边。他本是一个人深入突厥刺探消息的,蓝景山寻死觅活地想跟着都没得到应允,这下可好,添了一大一小两个累赘,其中一个还随时惦记着杀人。杨佑安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早晚杀了你。”慕容熙瞧着楼下,冷不丁地补了一句。
杨佑安懒得理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的黑衣刀客越聚越多,似乎是某个帮派组织。老板娘忙得直转圈圈,还不时被伸来的手臂揩揩油水,即便这样,她还不忘偶尔抬头向二楼栏杆旁的杨佑安抛一个媚眼,引得楼下刀客对他侧目。
杨佑安可谓宠辱不惊,面色平静如古井,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木制栏杆,极为规律。
慕容熙生了一阵闷气后平静了下来,忽然老成地向杨佑安问了句:“你是不是来刺杀大可汗的?”
杨佑安敲栏杆的手指顿了一下,转头反问道:“听你这意思,想要刺杀大可汗的人很多?”
慕容熙向杨佑安腰间的钱袋子努了努嘴:“老规矩。”
杨佑安挑起些意味不明的笑容,手指微微抬起又放下,动作轻缓如落蝶,却见指尖边缘的栏杆出现细碎裂纹,裂纹逐渐延伸,一直爬到了慕容熙的面前。
慕容熙一把捂住还在前进的裂纹,妥协道:“好好好,我说我说。”
杨佑安轻轻抬起手指。
慕容熙是不敢再坐于栏杆上了,跳到地面上来盘腿坐下,仰脸道:“想杀大可汗的人确实不少,突厥境内打打杀杀的就没停过,他们好像都觉得大可汗不吞并北燕而选择停战和亲简直荒唐,大好的势头就应该继续打。所以啊,不少人都想篡了大可汗的位置取而代之。”
杨佑安也盘腿坐下,拄着下巴道:“但是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成功是不是?”
慕容熙点点头,嘟了嘟嘴后神秘兮兮地说道:“据说……大可汗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轮流掌权,身边都是精壮兵马,没人能靠近。所以你去了也是死,没准死法特别惨烈,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还不如死在我手上?”
杨佑安不屑地笑笑,敲着慕容熙的脑袋道:“你们的大可汗是三个还是八个,都和我没关系,我这次去疆古城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接一个人。”
“谁啊?”慕容熙歪着脑袋问道。
“当年北燕前来和亲的静宁公主。”杨佑安道。
慕容熙拢上眉头,一脸疑惑:”谁?“
杨佑安摸了摸长出些新胡茬的下巴笑道:“慕容熙,我若是告诉你,我的这颗脑袋在你叔叔那里值五千两,你会不会开心些?”
慕容熙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杨佑安,惊呼出声。
杨佑安看到她这等模样,呵呵一笑,起身回客房,借着木盆中的清水洗了洗面上的风沙,还好心地把白巾子弄湿,扔给了紧随身后的慕容熙。
慕容熙顾不上擦脸,只是紧拽着杨佑安的衣角不松手。杨佑安把她拎了过来,粗鲁地替她抹了抹脸,笑骂一句:“小财迷。”
小人精这回是黏上杨佑安了,坐在榻上直挺挺地盯着他,发誓不得他的头颅绝不罢休,五千两啊,慕容熙见都没见过,这抱回家都能铺床了吧。
杨佑安懒得管她睡不睡觉,自顾自地静坐吐纳,谢阳为他开的窍门还需一日不停地疏通琢磨,稍不在意,闭窍就在所难免,之前所做的一切便功亏一篑。
楼下喝酒划拳的喧闹声直至半夜才消退,按照慕容熙的话想过去,楼下那些黑衣刀客可能也是要去疆古城的,看来突厥境内也从没消停过,突厥可汗的位子似乎比北燕天子还要难坐。
杨佑安缓缓收了气息,听闻床榻上细碎微弱的鼾声,摇头笑笑,过去给不知何时睡熟了的慕容熙盖上个薄被子。慕容熙睡梦中模模糊糊呓语了一句,还咬了咬牙,真是一刻不老实
窗子半敞着,风沙早已停歇,窗外月朗星稀,辽阔却苍凉。杨佑安望了望天幕,喃喃叹道:“丫头,该回家了。”
长安城风波不断,两党之争愈演愈烈。
这日朝堂之上,赵芷拿了一篇刚刚收到不久的檄文,吩咐当差的老宦官念给大臣们听。
这篇檄文是弹劾她的,写得气势磅礴震慑人心,在落到赵芷手里之前,就已经大量誊抄传至各州各县,连街上乱跑的小孩子都能诵上一两句。
太极殿上,文武百官一片肃静,低低垂下的脑袋上却是表情各异。老宦官声音尖细,本极其适合朗读这种言辞激烈的檄文,但他望了望不发一语看不出喜怒的赵芷,清了清嗓子却刻意粗着声音缓慢朗读,试图以这种方式冲淡此篇文字的犀利。
“伪临朝赵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狐媚惑主,秽乱春宫。加之以蛇蝎为心,豺狼成性,犹复包藏之祸心……试问今日之域中,竟是……竟是谁家之天下?”
老宦官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微弱如蚊,他心惊胆战地念完了一整篇檄文,抬眼偷瞄着赵芷的反应,阶下更是万马齐喑,静得可以听见落针之声。
这篇檄文算是把赵芷所有的旧账都翻出来了,不忠不实,秽乱臣子,包藏祸端,心怀异轨,被骂得如此不堪,也不知太后要气成什么样子。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赵芷的面色极为平静,甚至还带了一丝笑容,微微点着头似乎在回味这篇檄文,半晌后,赵芷衣袖一挥,竟大赞了一句:“写得好!”
百官俱是一愣,面面相觑却不敢互相议论。死气沉沉坐在龙椅上的杨耀坤也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这篇檄文可以激怒赵芷而后留下些把柄做文章,赵芷却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她只是转头瞟了一眼死攥着龙椅扶手的杨耀坤,送去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随后缓缓走下了两个石阶,朗声问道:“这篇文章是何人所写,现居何官?”
阶下群臣中,唯有齐东来敢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回太后,作此文的人并没有在朝廷谋求官职,而是在稷下学府进学,名叫薛永道。”
赵芷轻轻摇了摇头,啧啧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才华,竟然不能为朝廷所用,北燕皇家太学难道还不如稷下学府能吸引文才?”
齐东来把脑袋低下去几分,犹豫了一下后问道:“那……太后是否想将此人调到长安担任官职?”
赵芷从老宦官手中接过檄文,翻看了片刻,忽而冷笑道:“算了,这薛永道虽有大才,但是才华用错了地方,只怕他在朝为官也会走歪路,起了反叛之心,摊上个诛九族的大罪。早些年有个被诛九族的裴家就够先皇受的了,本宫可不想走先皇的老路。”
“那太后娘娘想如何处置?”齐东来接着问道。
赵芷将檄文扔到阶下,云淡风轻地说道:“杀了吧,朝廷开恩,只杀这一个薛永道就可,不必连累家人。”
齐东来长长一揖,应道:“臣遵旨。”
此旨一下,百官皆为惊惧,这些官场摸爬滚打了大半生的老油子均能听出赵芷的弦外之音:朝中人反对太后便是视为反叛。罪莫大于反,沾上这个罪名的人别想保全。
天子一党的众人悄悄抬头向龙椅上看,只见杨耀坤面色惨白,也不知是气愤还是惧怕。天子党官们默默叹气,天子资历毕竟浅薄,况且对于太后还有一个“孝”字挡着,要培养起自己的势力,丰满自己的羽翼,难啊。
赵芷居高临下,将每个人的微妙表情收入眼中,不予置评,这位被称作狐媚惑主的女子淡淡一笑,实则还在回味着那篇壮阔檄文。
谁家之天下?
问得好。
她赵芷倒不是真的想要个女帝当当,她不过是想看看有本事打天下的杨家有没有本事稳坐江山,凭她一介女流翻起这些风浪,也算是一大快意之事。
不过放着薛永道不用反而诛杀,算不算暴殄天物?
赵芷咬了下唇角思量一阵,又意味深长地说道:“稷下学府,这几年来风头颇盛啊,良士云集,才子满座,再这么下去,我北燕朝堂可就后继无人了。”
“这……”齐东来有些吞吐地说道:“太学众硕儒与稷下学府府主荀珲也早有交涉,荀珲答应让步,只是收效……可能缓慢一些。”
赵芷微扬起下巴,冷脸道:“稷下学府的名声要尽力压下去,否则再多出几个薛永道,岂不是让人头疼?”
“是。”齐东来应道:“臣尽力去办。”
“嗯。”赵芷点了点头,转头面向龙椅上的杨耀坤,微笑问道:“皇帝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从一开始便被晾在一旁的杨耀坤,面色多了几分怒意,自打他登朝以来,所有的事务还不都是赵芷在处理?他能有什么事情要说,每日在朝堂上说的不过两个字:
“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身边仅仅跟着两个宦官宫女,走回含元殿的路上他,在一路握拳,默念着君子藏器不示于人,当忍则忍,忍到天时地利人和,忍到一夕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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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西突厥狐跃城外的客栈。慕容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忽然大声嚷嚷了一句:“五千两!”
杨佑安叼了个饼子差点儿噎死,就着手边的粗茶顺了顺,面色无奈。
慕容熙没得到回应,一骨碌爬起来,迷蒙间瞧见了杨佑安才算安心,感叹道:“五千两,我梦见你扔下我自己跑了。”
杨佑安白了她一眼,扔个饼子过去命令道:“少说胡话,赶紧吃,吃饱了继续赶路。”
慕容熙抓着饼子跳下床榻,爬到桌子旁紧贴着杨佑安坐下,忧心忡忡地嘱咐道:“五千两,你别乱跑哈,我还指着你发财呢,现在杀不了你,不代表以后杀不了你,这五千两本姑娘赚定了。”
杨佑安低头睨着她,目光凛冽。
刚刚还豪言壮志的慕容熙撇了撇嘴,蹭着屁股离杨佑安远了些,没滋没味地啃着饼,轻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