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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扶林去了殓房,见了殓房的管事。执行长来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管事有些不安,但又不敢怠慢他,只能站在一边等着应扶林开口吩咐。
直到应扶林的秘书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应扶林挥手让秘书出去,走近管事。
“你原先在太原道?”
管事屈膝跪了下来,应扶林轻笑道,“你慌什么?我也不为难你,七殿下在毕柔身上发现了什么?”
管事抿着嘴,汗水顺着脸颊一颗一颗的滴在青石板地砖上,
应付林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摸了摸整齐的头发纹路,“私自放人进殓房,这要是被你上司知道了,你这口饭碗怕是……”
管事头抵着青石板,“是珠子,是一颗珠子。”
应扶林双手一拍,“起来吧。”
拍了拍西装上的粉尘,转身出了殓房,外头已经大雨倾盆,狂风混着泥沙拍在人脸上,研磨着皮肤,泛着细细的疼。
珠子?这下可好玩了?厉染啊厉染你到底在搞什么?
厉染离开皇宫去了议政院。议长得知厉染来了连忙终止了会议,让自己的贴身秘书亲自将人迎进了会客厅。
进了会客厅,议长微微弯腰对着厉染行了礼,“七殿下真是稀客啊。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
厉染伸出手扶了一把议长,“议长客气。今天来是有事情想议长帮忙。”
议长亲自给厉染倒了一杯茶,“七殿下客气,要是没猜错,是亲王殿下的事情吧。这皇室里头死了一个皇子妃,说起来可大可小,真要追查起来……”
厉染看了看坐在身前的这只老狐狸,什么可大可小,想和他做买卖吗?
“失足,就是失足落水。如果硬要说那把扇子是证物,扇子的主人是我,不是杨凤霖。要说动机,毕柔前段日子到我院里来闹,和她有冲突的也是我,真要说起来我比杨凤霖更有嫌疑。”
议长听得心里一咯噔,厉染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自己顶下来?议长嘴边的笑意僵住了,“七殿下可要想清楚。”
厉染拿起茶盅轻轻吹了吹,“厉染做事向来从心不考虑利弊,计较得失的只有议长您。”
议长一愣,随后拍了拍手,秘书立马关上门出去。
议长看着厉染,指了指挂在会客厅中间的前女王像。
“我以为,杨凤霖是您前进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趁着这次意外除去,省的以后有麻烦。看七殿下这意思,您是舍不得了?”
厉染抬起眼,按下议长高举的手臂,“你又怎知他不是我的契机?”
议长突然眼睛一亮,有些激动看着他,“七殿下这是?”
厉染站起身,伸出手,“毕柔失足落水,亲王殿下无端被牵连,受了惊吓,需要出宫静养。”
“静养?”议长不解,“您要放亲王殿下出宫?”
厉染伸出的手纹丝不动,没有一丝要收回的意思,“不是他,是我们。我该出宫了。”
议长一愣,随即一阵狂喜,伸出双手握住厉染,“殿下终于想明白了。”
议长火热的视线没有对上厉染那双冷淡的眼眸,厉染低垂眼帘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淡淡的嘲讽从心底蔓延开。
终究我与计较得失的你也没什么不同。
从议政院出来,赵长松还有些不相信,“七殿下是真的答应和议长合作了?”
厉染不答,前方应扶林撑着伞慢慢的朝自己走过来。在厉染跟前站定,行礼。
“七殿下亲自来议政院,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应扶林收了伞,等着厉染的回答。
厉染偏偏不说话,等着应扶林的下文,应扶林心想你还真是沉的住气。
“七殿下宁愿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也要护住的人,看来在您心里分量颇重啊。”
厉染拨开挡在他和应扶林中间的赵长松,“执行长看来并没有日落西山,议政院里头你的耳目传消息真是比这暴风雨来的都快。与其担心我,不如多计较一些自己的前程要紧。”
厉染对他有股敌意,这敌意因为杨凤霖。应扶林心里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厉染心里有凤霖的位置,忧的是就怕这点位置在厉染心中的人跟前不值一提。
应扶林不想把话说破,的确厉染这么做不失为是个好的办法,凤霖自从进了皇室,麻烦事就没断过,离开皇宫一段也不错。
从历染处理这件事情的方法来看,到没有偏驳的厉害,应扶林刚来路上的那点怒气,算是彻底消了下去。
应扶林习惯性的摸摸鼻子,“你我不是敌人。”
厉染一声冷哼,“也做不成朋友。”
厉染带着赵长松冒雨离开,应扶林本想将手里的伞给厉染,厉染没接。
应扶林握着伞柄,盯着风雨中的背影,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笑,“气性可真大。”
赵长松随着厉染回了皇宫,心想着厉染要走,他是一定要跟着的,那花娘?哎……想想花娘至今还没对自己软化的态度,赵长松本来站的笔直的腰背都耷拉了下来。
厉染换了衣服出来,皱着眉头看他,“你怎么了?”
赵长松也不瞒他,“这一走,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花娘。”
厉染回头看他一眼,“我没让你跟着。”
赵长松一听,不乐意了,“您我是一定得跟着的,前十年在伽蓝殿我那是没办法,您现在都出来了,我要是不跟着,您身边能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大不了每个月您给我放个假,我回来看看她。我这一走,她在花楼受欺负了可怎么办?花楼砸了也不知修整好没有,这花楼可是她的命啊。花娘让我给亲王带的话也没带到。哎……”
“花娘让你带什么话?”
赵长松,挠头想了想 ,“让亲王最近别去花楼,这话也奇怪。”
有侍从过来传话,让厉染去饭厅用饭。
厉染背着手,走了两步,“他和花娘很熟?”
赵长松点头,“是的,感情很好,有一次我还听见亲王叫花娘师傅,我也奇怪了,他能跟着花娘学什么?怎么就叫师傅呢?”
赵长松这话没有过心,随口一说也就忘记了,厉染却上了心,师傅?凤霖,你在那花楼里头究竟干了什么?
杨家,杨定州猛地站起来,牵扯到一边的小案桌,差点撞翻了茶水,“要走,关了花楼?发生什么事了?”
花娘伸手将快掉下来的茶盅往里推了推,“没办法,我要是能想到办法也不会关了花楼,带着这楼里一百多个姑娘跑太原道那犄角旮旯里头去。可现在也就太原道还算安全,军队镇守,他们不敢乱来。”
“他们?”杨定州不解。
花娘一口喝干了碗里的茶水,“定州啊,没事别让凤霖到处走了,就在皇宫里头待着吧。以前我还想不明白,你把好好的凤霖小子弄进皇室,这下子想来,你可是做对了。”
杨定州越想越不对,“花娘,究竟怎么了?”
花娘捂着洁白的额头,翘着兰花指,神情却没有以往的轻松,“找上门来了,十几年前的瘟神。”
杨定州啊了一声,“你说谁?”
花娘摘了脖子上的纱巾,露出一节乌青骇人的脖子,“梁羡颐。”
花娘本名崔华,家中和严家本是世交。崔家因受牵连获罪,花娘隐姓埋名进皇室做了一名舞娘。却因为无意中得罪了先女王,被赶出皇宫,无奈之下流落风尘。
后来偶遇杨定州,杨定州认出花娘是已故妻子原来的闺中密友,不忍她再受人糟蹋,将她赎买出来。给她钱,开了现在的这座花楼。
那时凤霖刚六岁,因为应着那老道的话,杨定州给孩子换了女装留起了长发。可这女孩该怎么教养,着实让他犯愁。王玉致还要上学,总不能让她带着凤霖耽误了学业。
也是花娘和凤霖有缘,一次花娘来杨家看望杨定州,一见小小的凤霖很是欢喜,凤霖当女孩养的缘由她多少知道一些。
摸了摸这孩子的筋骨,觉得是块好料子。便对杨定州开了口,
“你要是相信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
杨定州心中是又喜又愁,“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他母亲在世时,常和我说起你,比起才学你比她可是更好的。你崔家可是礼仪司出身,我怎么能不放心。可我家凤霖终究还是个男孩子,我就是怕,哎……”
花娘道,“我知道分寸的,你说个标准,我按着标准来。”
杨定州想起那红纸头上的字,无心一句,“那就按着教养皇后的标准来吧。”
花娘:“啊?!”
两人从回忆里抽身,对视着一声叹息。花娘看看时间,不早了,她还要带姑娘们赶火车。
“定州,梁羡颐是个疯子。一旦招惹上,甩都甩不掉,记着,杨家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花娘起身,杨定州送她到门口,“连累你了。”满心愧疚,却只有这四个字能说出口。
花娘笑道,“什么意思呢,我可把凤霖当我亲儿子。”
杨定州一声叹,花娘曲起双膝,行了个拜别礼,“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