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惹麻烦的家伙他是留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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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杨,你在地窖掏了这么久,不会是把家里的老底都给掏空了吧?”

    杨凤霖单手撑着脑袋,数着他老父亲头顶上还有几根毛。

    杨定州一口饭没吞下去差点噎死,“就那点东西还不至于掏空我给你备下的东西,本来是给你娶媳妇用的,突然变成了嫁妆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杨定州这话说的不假,他在地窖点那一箱一箱的金子,越点越心虚。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啊,这就嫁出去了?!

    “我妈没来骂你?”

    杨凤霖端着佣人端上来的茶盅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杨定州尴尬的呵呵两声,“估计你妈在那头忙,还没来得及上来训我。”

    杨凤霖切了一声,伸长两条大长腿架在对面的椅子上。

    杨定州咳嗽了一声,“有点样子行吗?”

    杨凤霖指着他老爹的腿,“那你吃饭别抖脚啊。”

    “哎,你……”这饭没法吃了。

    杨定州放下碗,“你今天去见厉染了?明天就是皇室开放日了,非得今天偷偷摸摸的去。”

    杨凤霖双手撑着后脑躺在椅背上,双眼看着自家饭厅金碧辉煌的吊顶,“正式进宫要穿纱笼,我最烦那东西。”

    杨定州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杨凤霖转头怒视,“老杨,疼啊,我是你亲儿子不。”

    王玉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慢悠悠的坐在他对面拿起饭碗,“舅妈生你那会我就在旁边……”

    杨凤霖慌忙起身打断王玉致要说下去的话,“这话从我懂事以来就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子里,姐,您就是我诞生在这个世界的见证者,不用再强调了,谢谢。”

    王玉致被他逗笑了,指着他,“舅舅,凤霖一定是又被七殿下给气着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杨定州抬手敲着自家黄花梨的饭桌,据说这张桌子有几百年了是个老古董,这回敲的不心疼了?

    “其实也能理解,皇室子弟进伽蓝殿修行一年是皇家传统,谁知到他身上变成了一年又一年,理由从为先王祝祷到为民祈福,刚开始还找个理由到最后连理由都懒得找了。可惜了在伽蓝殿青灯为伴浪费了十年的好光阴,脾气大点也正常。”

    杨凤霖看着他老父亲一脸的惋惜,心道你对自家儿子怎么没如此宽容。

    看他掐断鸡脖子一点都没犹豫的样子就绝对是个狠角色。

    “说实话,皇室子弟一向早婚,一般进伽蓝殿修行前就会定下婚约,厉染竟然还是一张白纸也是稀奇。”

    杨凤霖这话里有话,杨定州直肠子没听出来,王玉致倒是停了手中的筷子,“我倒是听说七殿下和太原道冯家的小女儿感情甚好,还有传言冯将军想把女儿嫁给厉染。”

    杨定州摸着光亮的脑门,一脸诧异,“还有这事!”

    王玉致盯着杨凤霖,看着他很不正经紧的朝自己飞了个轻佻的媚眼。

    王玉致转头一想,瞬间明白了杨凤霖的意思。

    冯家的小女儿冯莹不正是先大皇子妃吗?这下可好看了,老情人相见,中间夹着凤霖,这算什么事!

    大殿,厉染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身华服的女人,十多年过去了虽为人母,但老天眷顾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姣好的面容,苗条的身段,看来她这几年确实过的不错。

    “你不该来这里。”厉染挪开视线,绕开她,拿起油壶为一边的一排莲花灯添油。

    冯莹紧跟在他身后,“阑峤哥哥,多年不见了。我约了你几次,你都没有回应,所以我才……”

    “叫七皇叔。”厉染撩起宽大的衣袖,抬着油壶看着淡黄色的液体流进莲花状的灯台里。

    冯莹身形一顿,一双的聚起了水光,“为何同我这般生疏,当年我……”

    厉染回身,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里波澜无光毫无感情。冯莹绞紧了身侧的镶金丝的筒裙。

    “是,七皇叔。”

    厉染这才转过身,继续举着油壶添灯油。

    冯莹看着前方挺拔的背影,刚才那一眼,那面容在她心中萦绕十年,不敢忘,不想忘,不愿忘。

    暗藏在心中十余年的情愫,在她得知厉染回皇宫的那刻开始土崩瓦解。她忍不了,藏在心中十几年的人竟然要和男人联姻,而厉染竟然答应了?

    “七皇叔,是真的要和杨凤霖联姻?”

    冯莹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厉染放下油壶,取了一边的粗布巾擦手,“这才是你来的真正目的吧。”

    冯莹双目含泪,“我不信你会答应,是不是杨家逼你还是先女王她……你不必委屈自己,我……我可以……”

    厉染无视她楚楚可怜的通红双眼,绕过她在蒲团前重新跪下,

    “没人逼我。”

    平稳的语气,淡定的态度,让冯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我不信,我不信,你明明说过,你忘不……”

    厉染闭上眼,平静的样子沉静高洁不可侵犯。

    “忘不了?忘不了什么?是忘不了你曾经犯下的罪,还是忘不了你即将要做的孽。”

    冰冷的声音砸在冯莹的心头,她向前两步跪在厉染的身侧,“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当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哥哥会……我……”

    颤抖的声音,隐隐的啜泣都不能再激起厉染心中的一点波澜。

    “你可曾有真心赎罪,这么多年你可有真心忏悔。你可以?现如今的你还可以做什么,保着你的儿子才能保住你得来的一切。当初的小莹儿在踏进皇宫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回不去了。你的儿子我会护着,这是我对皇姐的保证,至于其他你如果不多妄想,我能保你无虞,你回去吧。”

    诵经声起,冯莹抹去眼泪从地上缓缓起身,盯着那个绝然的背影满心的荒凉。厉染心里都明白,自己在他面前犹如一个傻子。她与厉染的情分早在他哥哥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的一干二净了。

    出了大殿,一边的随从小心跟在她身后轻声说道,“查到了,七殿下那天在东门见了杨凤霖。”

    冯莹停下步子,艳丽的眉眼里含着一丝怒意,果然是这只花蝴蝶。凭什么?厉染身边的位子她念了这么多年不可得,却被这么一个男人轻易拿去!她不甘心,不甘心!

    “大皇子妃,要我说一个男人对您构不成威胁。”

    话落,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说话侍从的脸上,周围立马跪下一片,冯莹一脚踹在侍从的肚子上,“你懂什么?”

    被踹翻在地的侍从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的跪在一边。

    冯莹咬着牙,是男人才麻烦!

    杨凤霖拿着叉子,插了一块小蛋糕放进嘴里,眼巴巴的看着王玉致,“阿致做的蛋糕就是好吃,甜到我的心里去了。”

    王玉致笑笑,“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刚在餐桌上说的话,舅舅听不出来你当我也听不出来。是不是应扶林和你说了什么?”

    杨凤霖的瘫在躺椅上,装着蛋糕的小盘子放在肚子上,拿过一边的草帽半遮着脸。

    “要不我怎么总说你们心灵相通呢。”

    王玉致抬脚踢了一下凳子腿,“正经点,说正事呢。”

    杨凤霖扯着自己的衬衫领子,拍着吃得有些发撑的肚子,“阿致和冯莹不是校友吗?就没点无意间吹过来的风声。”

    王玉致坐在他身边,一把挑开他脸上的帽子,“这些个世家贵族的小姐最看不上的就是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暴发户,我和她同校三年从没说过一句话。不过……”

    “不过什么?”杨凤霖一把拉过被他姐扔在一边的草帽遮回脸上,这是要把老子晒死。

    “当年冯莹哥哥为了救厉染丢了性命,这件事情我知道。那时候你在国外念书,所以不清楚。”

    杨凤霖猛的从躺椅上坐起来,肚子上装着蛋糕的小盘子滑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怎么死的?”

    王玉致抿了抿嘴,有些难以开口,“烧死的,连全尸都没找回来。”

    冯莹一走,大殿安静如初,唯有厉染低沉绵延的诵经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涤荡人心。

    厉染睁开眼,放下佛珠,握住右手臂。轻轻的拉起宽大的袖子,入眼可见结实的右臂上满是狰狞的火烧痕迹。十年过去了,人物皆非,有些痕迹却永远抹不去。

    黝黑的眼里闪过一丝哀寂,放下袖子却见原本整洁的衣料上头那显眼的灰手印。眼中的哀寂变成一丝不耐,原以为杨凤霖也和他的那位姐夫一般蠢笨不堪,不过今天看来倒是还有几分小聪明。光是每次都能让自己心里不痛快也是有能耐。

    不知怎的,脑中浮现出今早他坐在树上晃着脚丫吃花生的样子。

    漫不经心的说他,修了十年没有修出一点慈悲心。

    厉染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一个没吃过苦的小少爷懂什么慈悲心。

    这个杨凤霖不要给自己带来麻烦才好,惹麻烦的家伙他是留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