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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希文第二日坐在屋檐下端着盆给黎约洗澡的时候，延华正嚼着两颗枣子躺在竹藤椅上晒太阳。顾希文还在气愤着延华这么快就带他回了昆仑山，于是一边往黎约身上揉着皂角一边道：“阿约，等你洗白净了以后，我就把你埋在咱们家面缸里头，等老头儿取面想要烙饼的时候，你就蹦出来甩他一脸面粉好不好？”
延华吐了个枣核，精准砸在顾希文额头上，骂道：“臭小子，你就不能教阿约点儿好的东西是不是？”
顾希文抹着额头哼了一声，接着低下头，在黎约身上揉来揉去，黎约则把脑袋垫在水盆的边沿，眯起眼睛摆出一副享受的模样来。
只是顾希文的手忽然在黎约的后腰上滞了一下，摸着一处比其他地方粗糙不少的皮肤，疑惑问道：“阿约，你的身上怎么有一块儿疤？”
往日里，这块疤被黎约的皮毛掩盖得很好，顾希文平日伸手去摸时也并没在意，今日给黎约洗澡，在他身上细细低揉着皂角的时候竟是才被发觉。
黎约咂着嘴歪头想了一下，云淡风轻道：“一不小心，摔的。”
顾希文摸着那道长条形伤疤皱了皱眉头，疑惑问道：“怎么才摔能摔到这里来？”
黎约有些心虚，又咂了咂嘴巴，说道：“跑到树上去脚下打滑了，摔下来的时候……摔下来的时候划到了石头。”
顾希文听了这话后没再说什么，只是皱起来的眉头仍未放开，也隐隐地泛起一丝心疼，手指在那道伤疤上摩挲了片刻，才把黎约捞出来，用棉布给他擦身子。
黎约乖乖坐着，任顾希文捏捏耳朵揉揉爪子，他微扬起下巴，心情好得很，并没注意到延华偶尔向他投来的复杂眼神。
按理说，似黎约这等难得一见的灵狐，普通的小伤小病必然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若真是留下不可消除的伤疤了，必定是受了很重的伤才对。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道伤其实是黎约在见到前世的顾希文之前就有的。
那年黎约误打误撞吃了景伏的玄芝，惹得脾气本就暴戾的景伏四处追捕他，扬言要将他剖心沥血来偿还。黎约怕得要命，一路躲闪逃亡，奈何还是一不留神被景伏寻到了踪迹，硬生生挨了他一鞭，后腰便留下一道鞭痕。
好在黎约那时侥幸逃脱，寻了个深山老林的洞口钻了进去，费了很久的功夫总算让伤口愈合并逐渐恢复，否则他现在也见不到顾希文了。
顾希文把黎约擦干后，轻扯了下他微微弯起的嘴角，问道：“阿约，想不想吃甜果子？”
黎约晃着尾巴尖儿点头。
顾希文笑笑，一把托起黎约就往逍遥居外面跑，延华很无奈地在后面大声嘱咐：“臭小子！不许下山，不然回来我罚你抄一天的书。”
顾希文哪管延华的唠叨，既然不能在华山玩儿得痛快，难道还不能在他自小就熟悉的昆仑山耍一耍？
说起来，昆仑山的景致其实一点儿也不必华山差，盛夏之时，山中绿草茵茵，偶尔点缀着三两朵颜色艳丽的野花。
黎约坐在草丛里仰头瞧着在他头顶上翩翩飞舞的两只白色蝴蝶，而后小跑到正挖着一颗水萝卜的顾希文身边，抬爪子轻戳了戳他的手背。
顾希文抬起他那张沾了泥土的大花脸来，问道：“嗯？怎么了？”
黎约低着头把右爪搭在左爪上，再把左爪搭在右爪上，似是踌躇了半天后，这才问道：“你会不会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
顾希文怔了一下，而后叼了根甘草笑道：“会啊，我以后走哪儿都带着你。”
“啊？”黎约略微有些失望，问道：“就……就只是带着我么？”
顾希文眨了眨眼睛，没太理解黎约的意思，挠了挠耳朵反问道：“不然呢？”
黎约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就不能……喜欢我么？”
顾希文愈发迷糊，眯着眼睛说道：“我……我挺喜欢你的呀。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没有多喜欢，只是后来觉得有你在还不错。”
黎约不说话了，低头瞧着顾希文把那颗水萝卜挖了出来，心里思量着到底什么叫做还不错。
顾希文瞧着黎约在发愣，于是伸手弹了弹他的脑壳，问道：“傻狐狸，瞎想什么呢？怎么突然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
“因为……”黎约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因为我想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因为……因为我好喜欢你。”
顾希文闻言张了张嘴，虽然隐约觉得黎约话里有话，但还是没有细想，一手拎了萝卜，一手拎过黎约站起身来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说不让你陪着我啊。”
被拎住后颈的黎约耷拉着四肢不知为何开始觉得委屈，带了点儿哭腔说道：“我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你的，你不能赶我走，不能再不要我。”
顾希文愈发觉得黎约莫名其妙，把他提溜到自己面前，问道：“阿约，你是不是刚才做噩梦了？我何时说要赶你走的？你若真愿意陪在我身边，那便是一辈子都可以的。”
黎约吸了吸鼻子，又甩了甩脑袋，这时候才从过往的回忆中清醒了几分，垂着耳朵有气无力道：“嗯，记下了。”
顾希文瞧着黎约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无奈一笑，把他揣在自己怀里，安慰道：“傻狐狸，别瞎想了，我们去前面摘两串葡萄，然后回去给老头做萝卜汤。”
黎约应了一声，转头又看见那两只成过的白蝴蝶，于是抻头蹭了蹭顾希文的下颌，想着只要顾希文不赶他走，就算是千难万难自己也会黏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