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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却不理会季朝云,直把那手腕举给季凝芳看,正如她所言,两道红绳之上,合有九枚锁魂铃。
他打断了季朝云的说话,自行对季凝芳道:“就算这真的是锁魂铃,三家仙府也不过有三枚,便是我自家也没能多出半枚来……世间五门道印尚存,我是要从哪里偷来这么多?”
季凝芳也想到了此处,又是无言可答。
林墨低声道:“反正姐姐要说这是锁魂铃,就是吧;我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更不屑偷别人的!我的不夜,与这里一根红绳,还有那上头的东西,都是我娘亲死前留赠之物,只当是个念想,用处我却是不知的,从前也不常戴在身上;另外一根,从我回来人间便在我手上……至于我如何能回来,自然是有心人为之,但我确不知情,至今自己也想不明白,所以你们问我也是无用,我自己还更想知道呢!如若姐姐怕我拖累,我告辞便是!”
他说的娘亲,非是林夫人,而是他的生母游梦余;从前顾及家中颜面,林墨从来少有将她挂在嘴边,诸多想念,安静藏在心内。
这次他回归人间,其实正是在从前那江山不夜旧地,青峰之上。
因他名声败坏,被诸仙门所恶,江山不夜也早被人付之一炬,空留断壁残垣。林墨睁开双眼时,前因后果皆是混沌不知,发现自己栖身焦土,手上正握着着这红绳,只当是自己从前旧物,只不过少了大半,只余四枚。
从前那红绳,倒是不多不少,正好有十枚锁魂铃在上头。
其中一枚,林墨后来亲手取下来,却是编在了另外一根红绳上,悄悄送去了虞城。
这皆是因他自来到这人世间,除了姓了这林字,那家中的富贵荣华,珠宝金玉,权势地位,都不与他相干;而离家之后,仙骨骤失,也唯有这一物与不夜是他之所有。得知林惠有孕,他也为姐姐高兴,本意是要等陆不洵出生后给他作个纪念……但如今林惠已死,那一日在长乐门的仙府,未见陆不洵能辨识此物,其后也不曾在他手上见过,大约也早已遗失了。
剩下的五枚,因他身死,只当是散逸流落,也是无可奈何。却偏又巧合遇着:他刚归来,就听得谢正才这厮竟敢在林氏仙府旧地建起长乐门的新仙府,他憎恶谢正才昔年就非是好人,为虎作伥,其身不正,本意不过是要取他狗命,却不知为何恰巧撞见自己旧物的一部分竟被那谢正才取得,正落在他女儿手中,于是顺便取回罢了。
说起来,要不是为了这东西,他根本不至于被季朝云给抓住回平阳。
最后统共得了这九枚锁魂铃,唯有原本要送赠陆不洵的一枚,至今未曾见着。
他说完,趁另外二人还未出言,又对季朝云道:“能说的我都说完了,反正你那没问又想问的差不离也是这些,以后我便不欠你什么问题!”
又对外面喝道:“停车!”
季朝云即刻阻拦:“不准停!”
车未曾停,但那外面得陆不洵却掀开帘子看了进来。
他们在外头,马车疾驰声响不停,听不到这三人刻意低声的说话。只当林墨没事找事,陆不洵一脸不耐地问道:“你又怎么了?”难道又要说饿了?他这舅舅当成这样,哪里有舅舅的样子?!
季朝云去拉林墨,林墨却巧力一挣,甩开了。
他自去拉陆不洵的手,眼中心中满是不舍,想要问他要不要和自己走;却又见,陆不洵露出惊疑眼神。
于是他还是舍了,含恨将陆不洵的手松开。
是了,他林墨自顾不暇,这天下又哪有比季朝云身边更安全,更适合陆不洵的地方呢?更何况在如今的陆不洵心里,他哪里比得过季朝云的分量?
心意既定,也不管这马车不曾停,林墨人已经一跃而下,转身自路旁茂林间飞驰而去。
“姐姐!”
季朝云面色铁青地回过头,对季凝芳唤了这声,却像不知再说什么,竟是难得哑口了。
季凝芳听得季朝云这一声呼唤,当中恼怨之情,令她惊觉自己如今倒成了两个弟弟眼中恶人,心中后悔,一时却也无法;正待要说几句话,那季朝云已等不及了,也自飞身下了马车,追着林墨而去。
那林墨既然决意走,自然脚下生风,足不沾地;季朝云却也不差,竟真叫他追赶上来。
他一路沉默着跟紧,直将林墨迫得都烦了。又想到季朝云还能化光,自己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去,林墨就更气。
干脆站定,他转身斥道:“季仲霄!令秋君!你一直追着我是要作甚!”
话是这样说,眼神却机警,警惕季朝云突降天罗地罔。
他神志清醒,又提前防备,季朝云也未必能一招得手,便只是问他:“林砚之,那你又跑什么?”
林墨狰狞冷笑:“你倒说是为什么?”又道:“我这次是真的气了!想不到竟连你们都是这样看我!”
季朝云却反问:“我怎么看你了?”他并没有说林墨半句不是。
林墨闻言回想。确实,季朝云没有说过,反倒是几次三番都说信他,方才还有意阻止季凝芳继续说下去,但是……
“你是没说,可你帮姐姐动手了!平时骂我打我就算了,这一次——”
这一次如何,林墨一时也说不上来,就觉得比平日还气上百倍,当下哑口;可季朝云却道:“这一次是我不对,抱歉……还有别的吗?”
他如此道歉,语气诚恳郑重,不似那有口无心的敷衍。林墨一惊之下,吓得脸都变了颜色:季朝云竟然对他承认不对,说了抱歉?真真吓人!
这堂堂令秋君季仲霄,从来是林墨觉他没有道理,也敢义正辞严说成有道理;若林墨敢指出他半点不是,他反横眉冷眼先将林墨痛骂一顿!今日如此,可是忽然惊了风中了邪了?
正胡思乱想间,林墨又听季朝云道:“你就想这样夹带我的墨吟私逃?还有,你那猫也不要了?”
听听,这才对嘛!一听就是他季朝云会说的话,刚才那个必定是鬼上身了!是幻觉!林墨啐道:“我呸,谁想要你这破烂墨吟?都快把老子折磨死了!你等着,我现在就还给你!还有,你们季氏家大业大的,还能饿死个猫?”
那橘猫虽然是随便捡的,却极通人性,助他甚多,正算得是他回归人间交识的第一个朋友呢!
这林墨说着,作势就要伸出一只手自心口插进去,要把那墨吟掏出来;季朝云看他动作,那手上已凝起黑气,立刻冷声怒道:“你敢还我试试?不止饿你的猫,也不给陆不洵饭吃!”
听到这话,林墨且停下手,侧目。
见季朝云一脸正色,他忍不住唾弃:“幼稚!”
他季朝云不给阿洵饭吃,难道季平风、季凝芳,甚至那季宁乐与钟灵,还能教陆不洵当真饿死?这威胁实在是水平低下,素质堪忧,堂堂的令秋君居然说出这等废话,还是趁早地滚回家去闭关,别出来丢人了!
季朝云倒不就此继续说下去,而是改口道:“全是因你磨磨蹭蹭,到现在才出发,如今天色都这么晚了,赶紧跟我回去!”
听到他还敢怪罪,林墨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下,仰头看天,不置一词;季朝云只得亲自走上前去拉他,他还是不肯动。
季朝云咳了一声,尽量将那语气变得温柔郑重一些,对他好言相劝:“回去我让姐姐给你道歉,以后也不帮她,只帮你,成不成?”
这话说的像什么样?好像是自己要叫他忤逆亲姐一样!林墨但拿鼻孔出气:“哼,不敢!”
季朝云皱眉,林墨继续把个头仰得老高,骄傲得很。
如此一来,季朝云的耐心便也差不多用完了;也懒得与他再废话,改用蛮力,使劲一拽,非把林墨拉起身来,拖着就往回走。
林墨抗拒,用力推他的手,跟他较劲道:“哎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就说很生气了,特别生气那种。
季朝云抬头看天,叹道:“有话回去再说,你忍心叫姐姐和阿洵他们一直在那夜路守着等你?”
林墨本还要挣扎反驳,听到这话,稍一犹疑,就见一道金光忽现,准确无误地将他们二人的手紧紧圈住了。
“季朝云你他——的——”
千防万防,还是不能防。林墨有气无力地骂了这一句,还特意将中间那字吞了下去……他是真的忍不住有种错觉,这季朝云怎地就将这天罗地罔学得这样好?是不是专就用来对付他的?!
但季朝云拉着他走了一会,他却又突然笑了。
季朝云听到他在身后发笑,只当他又发疯,便随口问道:“笑什么?”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幽独迷路吗?”
自然是记得的,那是林墨和季朝云在晋临升山的一年,正逢三月初三,城中春禊之节,一群少年人胆大包天,偷跑下山观礼;恰逢幽独降世,也不知为何,唯有林墨被那奇异光景吸引以致走散,偏季朝云命最苦,第一个发现林墨不见,只能咬牙去找。
找也就找了,那时季朝云也还不过是个单薄少年,两个人一样又饿又累,本也是如现在这般,季朝云拖着他硬是向前走;林墨倒地说走不动,还问季朝云能不能背他,气得季朝云骂他刁病发作,当场把他揍了一顿……然后林墨就真走不动路了。
最后季朝云也只得自食恶果,咬着牙将林墨背起,跌跌撞撞寻路回去。
回到晋临城中,两个人皆被来寻人的季思明痛骂一顿,一状告回家去不提;季朝云是心力交瘁,又气又累,回学宫第二日便病了,腿也打颤,连躺了三日不能起来。
不止如此,那一年升山毕,季朝云回到家去,又被罚去闭关三日,且滴水都不得进,就他那时一点微薄修为,出来的时候脸都绿了。
于是如今的季朝云也铁青着脸,道:“不记得了,我劝你也不要记。”
林墨道:“我偏记了你怎样?”又道:“哎,我刚走得急,累了,不如——”
但还不等林墨说出“你背我”三字,季朝云已经出言打断。
他道:“我会动手,而你会死。”
语气太过认真,林墨立刻噤声,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