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书院寻尸(12)

粉色龙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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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再转,已是深夜。 伍常德从床上坐起,他看了眼时间,连灯也没开,把早就准备好的棉衣塞进被窝里,弄成鼓鼓囊囊的形状,走到门前,从小窗口往外看,在确认走廊里没有熟悉的人影和手电灯后,他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他在走廊一路狂奔,与时间做赛跑,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跑到了教学楼出口,他数了不到十个数,王梦然和曲艺也到了。他问短发女孩:“东西带了?”

    他所指的钢筋剪。女生们时常被安排做室内清扫,而一向文静乖巧的曲艺在上周被委以“带领女生室内扫除”的重任,得到了暂时保管钥匙的资格,王梦然借着这个机会,打开了平时绝无机会能打开的器械室门,从里面找到了一把钢筋剪。

    那天她拿完东西出来,满脑子都是水泥地上古怪的暗色污渍,还有那个大号T型尺一样的铁架子。她好像知道了伍常德的室友在那个下午经历了什么,这也更让她笃定了这个U盘的重要性,她把慌张和内疚小心收好,内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你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噩梦,到时所有人都将知道这里发生过的罪恶。

    王梦然从校服里扯出一把大钳子,交给了伍常德。

    三人都是轻装上阵,除了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和一个钢筋剪以及U盘外,什么都没带。王梦然看上去很从容,而曲艺则一脸的惶恐,胸口不断起伏着,看上去和外表一样文弱,这让伍常德不禁质疑这样一个女孩怎么会大胆的加入逃跑的队列中呢?

    直到他看到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才明白了些什么。

    他们贴着墙角,接着矮灌木的遮挡一路往大门口跑,王梦然身体素质很好,一溜烟跑在最前头,连U盘掉出来都浑然不觉,还好伍常德及时捡起。三人在铁网前蹲着,透过树影看向保安亭,里面的灯还开着,却没有人。见状,伍常德开始用钳子夹铁丝,两个女孩负责把风。

    铁丝不似想象中那么坚韧,可密度却不是盖的,无论他动作再怎么快,也没法在短时间内把铁网剪出个大洞,于是打算修剪出一个半弧形,再向外凹,不论怎么办,只要能把身体挤出去就行,而就是在这时,王梦然突然说:“保安在往我们这边走了。”

    伍常德吓得钳子差点脱落,他想着“怎么会这么快”,可没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手忙脚乱的剪铁丝,却因为恐惧,使得效率比之前还低。曲艺在后面用哭腔不停地问“怎么办啊”,让他更是没法冷静。在短短十几秒内,他就把最坏的后果全都想了一遍,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王梦然小声催促:“别停啊!”

    他停下动作,把钳子递过去的时候,十根指头都是僵的。

    “不行。还是太冒险了。”

    两个姑娘都傻了眼。可王梦然也没多问,接过了剪刀自己剪,曲艺更是不用多说,也留了下来。伍常德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他没有冒失的跑回楼内,而是躲在了后山的灌木后,等着天快亮时才躲进厕所,装作刚解手完往寝室走。回到熟悉的寝室,他坐在床边,将鞋底掸掉泥土,把衣服上的叶子和枯枝都挑干净,却摸出了兜里的U盘。

    他看着手心的金属块,愣了好久。

    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却令苗放泪涌如泉。

    当时的伍常德以为两个女孩已经成功逃脱,只有胆小的自己深陷地狱,每每太阳落山都觉得懊悔,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能果断些?

    可当时的他不知道的是,王梦然和曲艺在他躲到后山不久就被发现了,那把从器械室里偷拿的铁钳让校方联想到那个U盘,认为她们和伍常德的室友是同伙。可直到最后,他们也没能从两人身上找到U盘。而这些都是伍常德被抓住后,一边被虐打,一边听到的事了。

    距离伍常德放弃逃跑后不出三天,他就看到学校里开始装监控,更糟糕的是,大门边高杆灯上也安了监控,把整个书院变成了一座高塔,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逃不出去的。而在这所书院里要找到一个信得过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比逃出去还难。

    伍常德及时认清形势, 想着既然逃不出去,就要努力在这高墙里过得好。为此,他做了许多他原先不会做的事,慢慢拿捏和教官说话的态度, 不能太谄媚,不然显得有所图。他也留意那些身上沾着烟味的男同学,以及背地里谩骂学校的人,再借着扫除的机会,和教官通风报信,以示忠诚。

    苗放被困在回忆里,只感到灭顶的压抑,就好像失去了全部希望,心中一片荒芜,然后眼前画面一闪,他看到了他自己浑身赤裸而狼狈的蜷缩在床板上,眼中充满惊恐和提防。伍常德就躺在对面,静静观察自己。

    他终于明白伍常德最初的戒备是从何而来,也懂了对方眼中的自己有多幼稚。

    刚入学的他,不正是伍常德原先的模样吗?

    无数回忆碎片像雪花般纷至而来,他看到伍常德是怎样在深夜的厕所间中啜泣,又是怎样一转眼换上冷漠的面具,看着其他同学在自己眼前被虐待、羞辱,却一言不发。

    他的兜里装着教官塞给他的烟,说是赏给他的,他腆着笑脸把烟头凑过去,尼古丁又苦又辣的感觉沾在了舌头上,他笑着说“谢谢教官”。

    可他其实不抽烟,他讨厌烟味,更讨厌他爸为了一根烟就打他 妈。

    苗放被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压抑和怨恨折磨得喘不过气,他从来不知道伍常德这么的痛苦,明明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苗放跪在地上哀嚎,想要从这些回忆中解脱。

    伍常德冰冷的嗓音响起:“别急啊,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苗放感觉大脑里渗进了毒液一样,他全身抽搐着,然后很快地,他又回到了那个夏夜......

    ......

    ...

    夜晚的空气湿润而闷热,他们接着夜色隐匿在灌木丛里,忍受着蚊虫叮咬裸露的皮肤,眼睛却死死盯着保安亭。苗放脑子很乱,他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比如监控室的人会不会被发现,教官会不会进了他们寝室,已经发现他们逃走了。

    他转去看伍常德,小声问他:“你害怕吗?”

    “怕什么,王梦然和曲艺都做到了。”伍常德说起二人时,语气坚定,“再说了,就算真失败了,也不能被打死。”

    苗放点点头,心想不破不立,大不了碗大个疤。

    正是说话时,保安室里的人准备要走,两人一直盯着保安走进楼道门,然后立刻低身跑向铁围栏。

    苗放掏出偷来的钳子,手忙脚乱的剪铁丝,却发现怎么都剪不断。伍常德一把夺过钳子,连剪带拽的弄断了一根铁丝,两人争分夺秒,一刻不敢怠慢,才剪出个半圆弧状的破洞,他想要把多余的部分掰下来,可铁丝交织在一起,质地坚硬,纹丝不动,无奈他只能接着剪。

    他正全神贯注着,伍常德却突然揪着他说:“有人来了。”

    苗放心脏直跳,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下,只问:“保安吗?离咱们还有多远?”

    伍常德眯着眼,只能看到远处几道光束,但他笃定不止一个人,看来是厕所里的人被找到了。

    “谁在那儿?!!”远处传来男性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把两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苗放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他把钳子扔下,一咬牙竟然把头伸进了那铁丝破开的缝里,嵌合紧密的钢丝像野兽的口,一下子咬紧他的脖子。眼见无路可退,他只能全力往外挣脱,密密麻麻的铁丝咬着他的皮肤,划得皮开肉绽。

    身后是伍常德不断催促的声音,他只好忍痛加把劲,十指扣着地面,好将下半身从铁丝网里拉出来。

    “啊!!!放开我——”伍常德激烈的喊叫起来。

    有人追上来了!

    苗放没敢多想,更顾不得疼,刚要往前走,下一秒,左腿传来被击打的、闪电般的剧痛,耳边是伍常德的哀嚎,以及教官的怒吼。他只记得自己在不停的跑啊、跑啊,把平时练操积累的耐力都使了出来。 漫无边际的黑暗不能带给他恐惧,因为相比之下,身后传来的叫骂和脚步声才是他的噩梦,他跑到喉管肿烫,空气经过鼻腔都会让他流泪,下肢又酸又沉,可是他不敢停下。

    他不必思考都知道停下来的代价有多可怕,这场漫长的追逐战已经把教官的怒火充分点燃,一旦被抓住,他面临的将是比伍常德还可怕的殴打。他跑啊跑,希望能遇到一辆经过的车,可以让他求救,可这里是盘山路,夜里很少有车来。他心知指望不上别人,体力也快耗尽了,无奈之下他跨过护栏,想要往山下跑,却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被什么东西绊了脚,竟一头栽了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别叫出声,硬生生被石子、树枝划过裸露的皮肤,接着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苗放恢复意识时,天已经亮了。有什么东西在触碰他的腰,他第一反应是蛇,一下坐了起来,却看到一个蓬头垢面,乱发把眼睛都遮住的叫花子,正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想要喝止,喉咙却发不出声。好在这个叫花子很快就知道了他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不再靠近 ,而是拿起了手边的编织袋,弯腰捡铝制易拉罐。

    苗放又躺了下去,他实在没力气了,看样子教官并没发现他,他打算歇会儿再出发。他望着天,想到了伍常德,可他满心以为,就算伍常德真的被抓住了,他也有能够救出对方的方法。

    他掏出U盘,对着路灯看了起来。

    伍常德从未和他提过里面的内容,但他能从对方异常的谨慎中推测出,这个U盘十有是属于校方的。而什么东西值得伍常德冒着那么大风险去窃取?去藏匿?

    那极有可能是学校的某种违法文件,想想也知道,这种书院每年要闹出多少伤人事件,却得不到曝光和处理,而这其中肮脏的秘密,很可能就在这个小小的金属壳里。

    有了这个,他就可以说服父母上诉校方,把培英书院掩埋的一桩桩丑闻和命案昭告天下!

    伍常德最多就是忍段时间的皮肉伤......

    然而几秒后,这个美好的幻想就永远成为了幻想。

    流浪汉没有征兆的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U盘,往山下跑去。

    “站住!把东西还给我!!”苗放拔腿要追,却忘了受伤的左腿,一头栽了下去。

    他一回头,却看到那噩梦般的一幕:他的左小腿的下半截正向外的歪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