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活死人病院(9)

粉色龙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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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明朗想到一旦老赵被困,想用电梯却用不了,到时候岂不是插翅难逃......

    徐明朗僵在原地,自打他进入这个古怪的世界,他就一次比一次更难以抉择。用推车拦住电梯运行,确实是阻止蜘蛛怪出现的最好方法,可这样一来,老赵就会成为他们安全路上的弃子。

    如果老赵没事倒还好说,一旦有生命危险,那就是他们造成的了。

    “那只能说是他的命。”

    徐明朗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有时候,自己的命运,和别人的命运,就是冲突的。哥要怎么选呢?”

    徐明朗感觉自己面部发紧,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了

    周雪荣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意,语气却是十足的温柔:“哥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决定好了吗?电梯门挡还是不挡?”周雪荣开始用肘部擦拭斧头,“我怎样都可以,都听哥的。”

    在徐明朗的印象里,周雪荣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如果他想这样做的话,直接做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说出来,甚至把决定权交给他?

    像故意为了应景一样,病房那边传来什么东西打翻的噪音,低沉的吼声和说话声。徐明朗急得满迈腿就想跑,却被伸出的一条胳膊拦下了。

    “想好了吗?”周雪荣笑说。

    这下把徐明朗问毛了,他急躁的骂了一句:“周雪荣,你有病啊!”

    周雪荣却认真的摇了摇头,改用两手钳住了他的肩颈,让他上半身动弹不得。

    “哥你看,有时候选择就是要这样,不得不放弃一些人,才能保住更多人。”

    “随你怎么说。”徐明朗一把将周雪荣推开,向前跑去。面对这样的周雪荣,他感到陌生,就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周雪荣冷淡又古怪,让人完全没有亲近的欲望。

    是对方一次又一次用行动证明,他虽然寡言却很重情义,关键时刻他从没有抛下任何一个人,而是冒着被误解的风险,

    这一刻,徐明朗却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对方。

    病房门打开着,徐明朗冲了过去,几乎快要摔倒,把着门喊:“叶嘉雯,苗放!”

    “你来的也太迟了!!”说话的是于浩怀,徐明朗甚至一眼没看见他,只因他躺在地上,手里攥着块布头,轮廓是一大团蠕动的东西。苗放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手里还拎着一张被单。

    “叫你开窗啊笨蛋!!”于浩怀这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一大团东西中传出了不了破裂的声音。

    苗放手忙脚乱的对着窗户捣鼓,却迟迟没打开窗。

    “苗放!你是智障吗?!开个窗又不是要你做微积分!”

    苗放发出烦躁的吼声:“妈的,我眼睛又不是探照灯,怎么可能看得清!”

    “再说了,微积分又不难,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用来讽刺......”

    徐明朗实在听不下去,小跑过去,迈过一大团尸块,试着开窗。

    “苗放,你挡光了,往后站。”

    苗放乖乖找做,徐明朗扳着月牙锁,用力向上推,但手里的金属块却完全不动。

    “窗被锁了。”

    “那就把窗砸开。”于浩怀手心都快起火了,而且他能感到布料被撕开的阻力,“快,床单坚持不了了。”

    徐明朗转身想找凳子,周雪荣出现在门口,不难想象他是慢悠悠走过来的。

    周雪荣朝窗走过去,三两下把窗户砸开,冷风呼呼的往里灌。

    “大个儿快过来搭把手!”包裹蜘蛛怪的被单外,已经伸出来两只尸手,正试图往两边撕裂被单。

    见周雪荣完全没有搭手的欲望,徐明朗挤了过去,刚弯下腰,就被挤在了后面。

    周雪荣从苗放手里抢过被单,拧成条状,将两只胡乱挥舞的烂胳膊绑在一起,再向上一抬,让于浩怀得以喘息。

    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怎么把这坨庞然大物扔出窗了。

    医院的窗口都是飘窗设计,离地面少说一米距离,窗口又很窄小,看横截面积不足以把蜘蛛怪畅通无阻的扔出去。

    徐明朗捡起斧头,想着要砍碎另一边窗户,但奈何中间横着的金属窗框却把面积一分为二。他举起斧头,准备把窗框和玻璃全部砍掉。

    “别砍。”周雪荣说着跳上窗台,惊人的弹跳力让人无论看几次都想叹服,“全打碎的话,之后会有隐患。”

    徐明朗看了眼窗外,突然反应过来,要是砸出能容纳蜘蛛怪的窗口面积,就意味着给蜘蛛怪制造了一个除了电梯之外,上楼的机会。他们要么派人看守,要么只能放任这里成为蜘蛛怪的通道。

    再抬头,周雪荣已然站在了窗外,身体向外大幅度倾斜,唯一的支撑点是手里的床单拧成的绳。好在蜘蛛怪体积足够大,完全卡在了窗口,才能支撑周雪荣的体重。

    这时周雪荣却说:“用力往外推!”

    “往外推......你怎么办!”徐明朗犹豫。

    于浩怀却没管那么多,全力往外推动着。他看了眼徐明朗,催促道:“快推啊!还有苗放和那小姑娘,都愣着干嘛!”

    叶嘉雯从角落里走出来,跟着帮忙推。更令人吓一跳的是,周雪荣像蹦极似的,攥紧绳子,利用自身的重力向下重复跳跃。

    或许是被狭窄的门框勒得狠了,陆续有不明液体渗透出床单,伴随腐臭的味道。

    “这味儿太恶了吧。”苗放捏鼻子抱怨。

    “有空抱怨,还不如过来帮忙。”

    徐明朗冲窗外喊:“差不多行了,你往旁边让让,别摔下去了。”

    周雪荣点点头,动作的幅度和频率却一点没减。

    “别瞎操心了,他心里有数,快来帮忙。”

    看着周雪荣毫不松懈的向下跳跃,徐明朗最终还是跟着向外推,四人合力终于将松垮的尸块成功挤压,大量尸液顺着门框流淌下来。

    徐明朗一直小心翼翼的感觉着力道,以免一个不小心,尸团会全部脱落出去。

    “差不多了吧。”徐明朗喊着周雪荣的名字,让对方往边上闪。被单里突然发出很酥脆的声音,像折断芹菜一样,接着阻力陡然变小,徐明朗一把推了个空,他背后一凉喊:“周雪荣!”

    “周大哥!”叶嘉雯像做错事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让开!”徐明朗扒开挡路的于浩怀,紧紧搂着那团卡在窗框间,还没来得及掉下去的恶臭的尸块。

    他能感到不断下坠的重量,唯有咬紧牙,忍着剧痛,用锁骨那部分紧紧卡着窗沿。突然他的腰被搂住了,苗放有点闷闷的音色透过骨传导传过来:“我......我在你后面。”

    叶嘉雯和于浩怀也跟着拽着徐明朗,直到周雪荣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窗外。

    周雪荣拽着绳爬回窗台,他的棉衣大敞着,里面的卫衣也破破烂烂的,露个肚子被冷风吹。他踩在那团烂肉上,扒着上层的沿,用引体向上的方法卷起上身,接着狠狠向下踹,踹到第三次的时候,那团烂肉尖叫着摇摇欲坠。

    “去你的吧!”徐明朗补上最后一脚。

    隔了几秒,楼下才响起一声很轻的响。周雪荣顺势荡进了楼内,若无其事的捡起窗边的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没事了。”

    苗放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念着“太好了”,一面大喘气。叶嘉雯靠在墙上,闭眼不住地点头。兴许是周雪荣卖力的缘故,于浩怀难得给他个好脸色看,说着:“还行。”

    暂时解除了危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坐在地上的,也有找个床位一头仰下去的。徐明朗还站在窗口前,他嘴里的溃疡更肆虐了,半个腮帮子都是肿的,冷风能让他好受点。

    他看着周雪荣坐下来擦拭斧头的样子,总想说点什么,但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不恰当。

    他心想,周雪荣就是那种极其矛盾的人,明明刚才在电梯门口还做出一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冷酷模样,转眼又会为了同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

    要不是他对周雪荣还算有点了解,他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了。

    徐明朗站在离周雪荣的面前不远,照理说周雪荣余光就能看到他,可显然对方有意回避视线,擦拭斧头的动作温柔的像在爱抚猫咪,是不是还戏剧化的吹口气。面对这样的无视,徐明朗说不上的胸口堵得慌。

    “这次还好,这蜘蛛怪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对付。”于浩怀仰面合眼说。

    “你别瞎立FLAG行吗,要被你被害死了......”

    于浩怀和苗放两人又开始拌嘴。叶嘉雯坐在靠窗的病床上,面向窗口,拢了拢乱草一样的头发,年轻美丽的侧脸上带着不合年龄的愁苦。她看了眼徐明朗,又看了眼坐在窗口下做作的擦拭斧头的青年,拍了拍旁边的床位。

    徐明朗走过去坐了下来,眼睛却一直盯着周雪荣。

    “你们吵架了?”叶嘉雯原本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她从来都是个敏感的孩子,她总害怕自己的情绪给身边人带来麻烦,却不可抑制的被周遭的气氛所影响,越是她在乎的人,就越是能影响她。

    徐明朗摇摇头。心里告诉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候,哪还有空惦记这些鸡毛蒜皮。

    突如其来的松懈,让整个病房陷入沉默,没有人开口提老赵的事,仿佛那是一个禁咒,只要问了,就会打开魔盒。

    沉默像一把软刀子,不光让徐明朗因为赵东祥的事而自我怀疑,还让他想起了薛莹莹。

    关于薛莹莹的下落,应当是他最该惦记的,而此时却成为徐明朗最想回避思考的事。自从他陷入这个冒牌世界,他的大部分关注力就从薛莹莹的事,转移到自己的安危上。可以说这一路他们都是在和死亡较劲,吃了上顿没下顿,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可偏偏他在感情方面是个理想主义者,甚至用浪漫主义来形容都不为过。在他的常识里,真正相爱的人是至死不渝的,但当死亡被摆在面前时,他好像根本没时间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内心深处对薛莹莹的安危的不确定,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让徐明朗放弃去思考这背后更多的意义,思考只能带来更多不确定,以及自我厌恶。他甚至有点怀疑,当他写下一首首情歌时,是不是真的有在思考“爱”的含义,还是说他只是人云亦云的,写下那些缠绵的爱句呢?

    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至死不渝的爱,爱到可以把对方放在自己之前?

    撇了眼佝偻着盘腿坐着的青年,对方已经停下了擦拭,窗台积雪化成的水滴在他的肩膀上,在黑暗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他突然想到,周雪荣和自己一样,都是为了爱人来到这儿的,周雪荣是怎么想的?他有没有感到害怕?

    有没有一瞬间想过放弃?

    徐明朗尝试去想象,突然觉得自己俗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