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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办公楼里漆黑的走廊两端贴着的明魂符上发出刺眼的红光,不知何处吹来的阴风将符纸吹起沙沙的响动,程翊箍在后腰的敛魂也从一进门便按耐不住躁动起来。
程翊从枪套里拔出敛魂,冰冷坚硬的金属枪托在手心里轻微震动着,他握紧了手枪,感受着父亲留给他这点微不可见的安全感,紧紧跟在晏向辰身后。
“看来这个王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背后的赵成宇狠狠啐了一口,“这他妈是放了多少东西出来!”
“苗钰就这么莽撞地闯进来了?”晏向辰沉着脸,神色凝重。
唐宁在他发冷的声音里打了个寒颤,说:“她说她看到鬼了,我让她留在这里先等你们过来,话还没说完她就自己冲进来了,我怕你们那边出什么意外,没敢离开……我刚刚等你们过来的时候,在楼下看到四楼窗口有影子闪过,应该是苗钰。”
“我们上去看看。对了,教学楼那边情况怎么样?”晏向辰微侧过脸,却发现身后跟着的人有些心不在焉,他神色严肃,语气里略带警告地叫了一声,“程翊。”
走神的程翊被旁边的唐宁拍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迟钝了一下,在唐宁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晏向辰刚才说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我过来时没有发现异常……”说到这里时,略微停顿,接着道,“除了谈子渊。”
晏向辰的眉头一皱,没有打断。
程翊看看他,继续说:“那东西溜得很快,从断电到我进门不到两分钟,那东西已经不见了……谈子渊在教室里,有学生在身边照顾,身体没有严重伤痕,心跳速度规律,大概是被吓到了,目前处于昏迷状态。我在教室和楼下一路上贴了明魂符,符篆均无异动……但是……”
程翊的话慢慢停下来。
晏向辰蹙眉,问:“但是什么?”
“时辙不见了……”程翊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交代他不要离开教室,但等我从办公室回来,他就不见了……”
“你那个同桌?”
程翊咬了下嘴唇:“……是……朋友。”
是男朋友。
他垂着眼,脸上未加掩饰的情绪流露得太过直白,加上还没完全褪去红润的眼眶,惹得几人神色都有些复杂。
晏向辰此刻分不出心情与他计较这些无论合不合适的私人感情,刚从丢了学生的角度,这也没办法称之为小事。他立刻转过头对赵成宇说:“你去教学楼找一找,首先要确保学生的安全。”
“我去!”程翊很快说。
“你留下,”晏向辰一把拉住下意识想跟着去的程翊,不容置疑地说,“你现在不要落单,跟着我们。”
“行,我过去看看。”赵成宇看了看程翊,快速往门口跑去。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晏向辰狠狠地剐了程翊一记眼刀,“别忘了你的保证。”
程翊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抬起头,强迫着自己凝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下明显异常的环境里。
程翊伸手把走在自己身后的唐宁拽到面前来,唐宁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没有理由让女孩跟在后面殿后,晏向辰对此没作反应,唐宁有点感动地拍了拍程翊的胳膊。
晚自习不需要动员到学校所有教职工,所以今晚有课的老师都在教学楼里待着,办公楼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晏向辰走在最前面,他屏息沉气,脚步放轻,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唐宁和程翊自然也是如此,但程翊手中震动不停的敛魂却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加重。
沿着楼梯上到三楼,唐宁才小声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进来的太容易了……”
“对。”程翊附和道,他抬起下巴朝三楼楼梯口赤光闪烁的明魂符篆扬了一下,纳闷地说道,“每一层都亮了煞光,按理说不该一路上什么都没遇上。”
“也许是在后面等着我们呢。”晏向辰眯了眯眼,“先把苗钰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找回来再说,都提防着点。”
三人继续往楼上走,刚一出四楼的楼梯口,三人同时一惊——走廊东侧的明魂符上煞光异常明亮,猩红的色彩在视线里铺开,被照亮的走廊伸出仿佛弥着血光,透着令人极不舒适的诡异。
越往前走那种令人生寒的感觉越是强烈,唐宁抬手微微遮了下口鼻,又怕被说矫情,放轻了声音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啊……还是说这个环境给我的错觉?”
程翊嗅了一下,的确,空气里似乎有种淡淡的腥臭味,有点像洗手间地漏返潮的味道,并且味道随着三人向前,这股气味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前面是厕所吗?”程翊皱起眉头,抬手揉了揉鼻子。
“不是,”走在最前面的晏向辰脚步慢了下来,他抬手朝三人刚过来的位置指了指,“厕所在楼梯口,我们刚路过……除非这所学校的老师有尿频的职业病,不然不至于几步就装个厕所。”
三人快走到走廊尽头时,这股浓烈的臭味已经刺鼻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而气味的源头也总算找到了,这股难闻的气味是从靠近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里散发出来的。
唐宁掩住口鼻,两条细眉在眉头倒出了八字,忍不住说:“好臭。”
晏向辰扭头与两人对视一眼,程翊冲他略微点头,晏向辰转过头去,唐宁与程翊屏住呼吸,神经紧绷地盯着面前的虚掩着的办公室门。晏向辰伸出手,握住到门把,刚将门推开一条细缝,就听到办公室里传出婴儿尖细却微弱的哭啼。
三人皆感诧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茫然。
为什么会有婴儿,不满周岁就要被王峥那个畜生派出来打工?
还没等三人惊讶完,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啼哭声中响起,轻声细语地唱着儿歌安抚孩子,那歌声是程翊从未听到过的,唱词似乎是南方的某种方言,调子绵软婉转,不难听,却在此时此刻也实在很难让人体会出其中美妙来。
唐宁被她唱得头皮都麻了,她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无声地问晏向辰:我们进去吗?
晏向辰似乎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异,直到程翊在后面轻轻戳了下他的后腰,晏向辰的喉结才在脖颈上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色逐渐变得煞白,他闭了闭眼,伸手将办公室的门推开。
眼前的一幕让唐宁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发出一声低呼。
办公室的窗台边上坐着一个穿着碎花睡裙的妇人,女人头发凌乱,在脑后随意地挽出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微隆的小腹处腥粘的血液浸湿了睡裙,一双赤裸的双腿搭在窗沿,露出的大腿内侧肌肤上沾满了血迹,半掩在裙摆下的双-腿间耷着还未干涸的脐带,在窗沿下蹭出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低着头,表情极度温柔,看着怀中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低声哼唱着柔情的小调。哭啼的婴儿在她的歌声中慢慢停了下来,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破有成就感的笑容。她抬手撩起垂在眼前遮挡视线的长发,抬起头,朝门口几人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女人刚才的笑容仿佛是几人的错觉,此刻,面无表情地望着几人,眼神却怨毒至极,这道目光看得晏向辰如芒在背,他下意识回避女人的目光,却听到她冷冷地笑了。
女人朝着几人身后看去,声音低沉阴冷:“囡囡。”
程翊的后背倏地一凉,僵硬地转过头,就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背着黄色书包的小女孩。
女孩的头发用两根红绳扎了两根羊角辫,身上浅粉色的连衣裙前襟沾了一大片油渍,女孩目不斜视地从三人身边走过,朝着女人的方向走去。
“不……”晏向辰的双眼充血,嘴唇不自然地抖动着,他看着女孩迈着步子向女人走进,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扯女孩的胳膊,身后的程翊和唐宁这才意识到不对,用尽全力将晏向辰拦下来。
“冷静一点!”程翊死死抓住晏向辰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吼道,“你忘了吗,老晏,她当初是被你和我爸亲手送走的,是假的,不是她,别去,别去……”
“囡囡,怎么裙子都这么脏了还不让爸爸换呢?”女人摸着女孩的头发,温柔地笑着,“爸爸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去打牌,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了?别怕,宝宝,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
女孩踮起脚尖,乖巧地把耳朵凑过去,女人抬手半遮着嘴巴,目光却锐利地朝晏向辰脸上投射过来,冷冰冰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妈妈已经杀了爸爸。”
晏向辰睁大了眼睛,拼命挣脱两人的桎梏,程翊见势不对,死死绞住晏向辰的胳膊,对唐宁喊道:“姐,踹他的蛋!”
“这……不好吧?”唐宁惊恐万分地看向他。
程翊:“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必须得让他清醒一点,之前那个案子早八百年前就已经结了,我看过卷宗,这女的十年前就被送去地府炼油了,窗户边那东西谁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
唐宁咬着下嘴唇进行了一番艰难地心里挣扎,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抬手对着晏向辰的脸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一看就是拿出了唐宁在精神世界里拳打渣男恶斗小三的力气,当场把晏向辰甩懵了,脸颊火辣辣地烧灼着,深红的印记连同指甲痕在侧脸上慢慢重起,让晏向辰连挣扎都忘了,木滞地望着窗口的方向。
“宝宝啊,你想不想永远和妈妈在一起?”女人轻轻说。
小女孩点点头,女人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扭曲,接着一把薅住女孩儿纤细的胳膊,从窗台一跃而下。
视线里赤色的光芒逐渐暗了下来,空气里那股腥酸难闻的味道也从敞开的窗口向外散去,程翊绷得酸痛的手臂总算懈下了力气,晏向辰也因为缺少了支撑膝盖弯曲慢慢跌跪在地上。
程翊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喘着气骂道:“你是不是今天出门没带脑子啊大哥?这种级别的错误我真的都不好意思说你了,你他妈是吧?”
晏向辰头发上的皮筋在刚才的挣扎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打着卷的头发散了下来,前额的发丝被额头渗出的汗珠打湿,垂着眼没说话。
唐宁神色惶惶地蹲在旁边,盯着自己发麻的手,心有余悸地说:“这,晏哥别怪我……我这也是为了你以后的性福着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