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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里路倒是不远,朝汐三人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快到达目的地。
这一路上,岳天虎格外殷勤,一会儿问朝汐渴不渴,一会儿问她累不累,絮絮叨叨磨磨唧唧,着实像个扰人的苍蝇。
朝汐打心眼里烦他,一直冷着一张脸,自顾自的走着,也不与他说话。
岳天虎见朝汐沉着一张脸,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她了,着急忙慌地询问,见朝汐不高兴的样子,还傻呵呵地讲起了笑话,自以为能逗朝汐开心。
烦得朝汐忍不住捂住双耳,加快脚步往前走。
岳天虎本就是娇生惯养,自小被家人宠溺长大,自然不知道看人眼色。
岳天虎乃是村长之子,村长老来得子,格外欣喜,将这儿子养的比别人家的闺女还要细致,处处顺他心意,也从不让他出门干活,这次与朝汐他们出来,也是瞒着他爹娘的。
岳天虎虽长得格外魁梧,心智却比同龄人单纯得多,此时见朝汐不高兴,只以为她是走累了,却想不到她是在厌烦自己。
“小汐,你怎么了嘛?别走这么快,不然一会要脚疼了。”
“要不,小汐我背你吧,我这两天没少练马步,下盘稳当,定不会给你摔了。”
“小汐你说话呀!好不好?好不好?”
朝汐被吵得实在心烦气躁,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闭会儿嘴,这一路上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你话痨啊你!”
岳天虎被骂得一愣,这才蔫头耷脑得闭了嘴,小心翼翼地跟在朝汐身后。
小六子跟在他们身后笑了笑,突然紧走两步走到岳天虎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取笑他说:“胖蛤.蟆,不挨骂长不大啊。”
岳天虎打掉他的手,横眼看他问道:“你说谁呢?”
小六子笑得更甚。
“你说呢,谁惦记吃天鹅肉谁就是蛤.蟆呗。”
岳天虎这才反应过来,见朝汐也停下来回头看着他俩,他脸涨得通红,一咬牙说道:“谁是癞蛤.蟆啦,我爹好歹是村长,小汐她爹只不过是个酒鬼,我怎么就配不上她了?而且小汐也不是她爹亲生的呀,不是在乱葬岗捡……”
小六子及时捂住了岳天虎的嘴。
埋怨他道:“你啊你,这张嘴真欠拿针给你缝上算了!”
朝汐倒是没往心里去,笑呵呵地打了岳天虎一巴掌说道:“小虎子!你知道我家裘老头给我捡回来是干嘛使得?养老啊!你说这话就不怕裘老头拿菜刀剁了你!”
岳天虎直愣愣地看着朝汐,一副傻劲儿上来,挺了挺胸膛说:“我不怕,小汐你也别怕,大不了我让我爹赔给他三头猪,若是不够,将我家那头牛也给了他,有了这些,他定能同意咱俩的事儿!”
“好啊!”朝汐回答的干脆。“那你明儿个先赔给他一头猪,先探探口风怎么样?”
“真的?”岳天虎顿时眉开眼笑,傻呵呵地说:“那好那好,明天一早我就将我家最肥的那头猪抗过去,小汐咱们可说定了啊!”
“好,说定啦!”朝汐笑道。
她一扭身继续往前走,也不搭理岳天虎的叽叽喳喳。
明天就有猪肉吃啦!想想就开心!
小六子跟上来走在朝汐身边,偷摸儿说道:“这岳天虎被你这么骗了多少猪肉吃了,他怎么也不长记性!”
“他家有钱嘛,又不在乎这几头猪。”
小六子撇撇嘴说:“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虽说岳天虎傻了吧唧的,但这人情欠多了,你打算怎么还?”
“还?还什么还?人情嘛,欠着欠着自然就都忘了。”
“哎,你啊你……”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赶路吧。”朝汐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说到人情这东西吧,有些人情还真就在时间的推移下忘得一干二净,而有些情,就是怎么都忘不了,还不清的。
譬如,裘老头于朝汐的情,也不该叫做人情,应该叫恩情了。
朝汐是被裘老头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数九寒天的乱葬岗,连尸臭都闻不到,朝汐就被埋在死人堆里,那一年她八岁。
裘老头将她带回家时,她全身都被冻僵了,本以为是救不活她了,可没想到一碗热汤下去,她竟活了。
她活了那年,长竹村遭遇暴雪天灾,差点让大雪给埋了。
转年六月,突遭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差点就饿死了。
至此八年,长竹村的收成都非常不好,人们忍饥挨饿,却从未迁怒到朝汐身上。
可朝汐自己心里头明白,她是灾星,从一出生就是了。
……
走到道路尽头,遇上分岔路口。往左走个十余里便是通往洛宁城的大道,此时洛宁城紧闭城门,岌岌可危,这条以往到处是茶摊儿与赶路人的宽阔大道,也成了荒无人烟的一条路。
漫天黄沙飞起,更显得时过境迁倍感凄凉。
中间那条不宽不窄的路一直往东,笔直笔直的一条路,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好似将这处大地分成了左右两半似的。朝汐幼时曾跟着裘老头走过这条路,可不管走出多远,这路都好似走不到头的样子,永远这么笔直笔直地向前延伸。
朝汐幼时一直以为,这路的尽头或许就是世人所说的天末地角。
右边那条最不起眼的小路便是朝汐三人的去处。
朝汐三人往右边那条小路走去,翻过一座小山,便看到了一小片林子,贺老三就在这林子之中。
贺老三这人也是有点儿意思。
朝汐第一次见到贺老三时,是两年前,她一个人来这林子里玩,顺便想看看能不能打着野兔子加加餐,可巧遇上了贺老三和他的两个伙计。
本是擦身而过,可这贺老三眼睛贼得很,一眼便看见了朝汐颈间挂着的玄色珠子,说是什么宝物,死活要买下来。
朝汐本来不想卖的,这珠子是自小便挂在脖子上的,来历她也不知。
朝汐从未打算将那颗珠子卖出去,而且这珠子通体黝黑,既无色泽也无花纹,看上去也不值什么钱。
朝汐原本打算一口回绝了贺老三,可没想到那贺老三出价甚高,高到让朝汐呆若木鸡,两眼直冒小星星。
于是她欢天喜地便将那珠子高价卖了,揣着满满一荷包的钱欢欢喜喜往回走,做着自此‘吃香的喝辣的’的春秋大梦。
走出几里路,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那被她亲手递出去的玄珠,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悄悄地又回到了她的脖子上,随着轻巧的步伐在颈间摇摇晃晃,绑着珠子的黑绳如旧,仿佛从来没有被摘下来过。
大约沿着路又走了半个时辰,却一个不留神,结结实实地摔进一个大坑,顿时摔得头晕眼花。
等到爬出来时,已经被贺老三带着伙计团团围住了。